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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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舟的口信在一更前送到瑶光殿,此刻宫门已下钥,姜雪没法再偷偷出宫。
无法阻拦裴家二爷,更不能及时赶过去了解情况。
姜雪头都大了。
“二舅舅这不是乱来吗他去找贺霁忱做什么用什么名义去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难不成要说二舅舅听说本宫受了委屈,于是连夜去替本宫讨回公道他真不怕再被人参上一本”
姜雪想不到对策,怒火便烧到了传话的人身上。
她埋怨竹沥“你还不如明早再告诉本宫,此刻本宫只能干着急。”
生母虽早逝,但她这些年并未同裴家人疏远关系。裴家的长辈们待她极好,她必然不能因为自己惹出的麻烦拖累裴家。
“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裴舟来本宫这里做事。”
冬芽手拍着姜雪后背,给她顺气,“殿下消消气,谁不知舟公子是个大嘴”
“巴”字没出口,就被竹沥瞪了一眼。眼下这节骨眼,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竹沥扶住姜雪的手臂,把人往屋里领,“依奴婢看,二爷那边您不必太过着急。”
竹沥是这宫里最年长、陪伴姜雪时间最长的侍女,她有时虽语出惊人,看似想什么便说什么,但她绝非不知分寸的人,她此刻轻声细语,带着安定人心的味道。
“二爷的性子您了解,他心眼儿最多,断不会被人抓住尾巴。说是去驿馆看人,但是否能见上面还得两说。保不齐他就是躲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贺公子的住处,干看着呢。”
“二爷定是一听说您和贺公子的事,一时激动,这才急着去,没准他到了地方,头脑冷静下来,又打道回府了呢。”
“您与其担心二爷会把贺公子吓跑,倒不如多想想您和贺公子的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竹沥一句话说到点上,姜雪蓦地停住脚步。
她回忆起白日在雅间发生的事,一脸急色换为失落。
她语气低进风里,轻声呢喃“是啊,他若是铁了心要同本宫划清界限,就算被二舅舅绑上花轿,压到本宫榻上,也是没用的。”
“正是这个理儿。”
竹沥同冬芽对视一眼,冬芽会意,去准备沐浴的热汤。
竹沥半揽着姜雪到内殿,一边伺候姜雪换下繁复的宫裙,一边温柔地开导
“殿下可有应对的法子”
姜雪摇摇头。
放在几个月前,以她的性格,一定还会不管不顾地缠上去。
可如今,今非昔比。
哪怕知道他心里对她有些许留恋,姜雪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何况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艰难的处境,也清楚了皇兄的态度,更不敢肆意妄为。
“可从长计议实在太熬人,”姜雪为难地抱住脑袋,“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本宫身边来。”
总是隔着一个宫门,做
什么事都不方便。她要瞒着皇兄冒险出宫,他也要避开皇兄的眼线同他密会,难度太过。
并非次次都有今日的好运气,能叫他们顺利无阻地进行会面。
除此之外,更要紧的还是贺霁忱是如何想的。
姜雪有点病急乱投医,求助地望向竹沥,“本宫今日同他都说清楚了,但他在意的事不是本宫离开,而是本宫欺骗了他。”
本来只有皇兄那一道难关,眼下heihei若他自己都不愿同本宫和好,那本宫还坚持什么呢”
竹沥思索片刻,斟酌道“殿下,奴婢认为,贺公子这话您不能信。”
姜雪愣了下,“为何”
“他今日是不是同您要一刀两断来着”
姜雪眸光黯了下去,她别过头,有些委屈,“嗯。”
“您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竹沥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过去,数他言语有悖于行为的几件事,最终得出结论,“他说了许多话,一句话做了假,您能保证剩下的话就是真了”
“十句话里,兴许有九句话都是言不由衷的。”
竹沥的问话戳在姜雪的心尖上。
姜雪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豁然开朗。
因为太在意,于是又不知不觉钻了牛角尖,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透了。
“你说的对,本宫不该怀疑自己的感觉。”姜雪低声自言自语,“哪怕知道你是在宽慰本宫,本宫也信了。”
竹沥眼冒精光,悄悄怂恿,“奴婢觉得您今日的计策就十分好。”
“计策”姜雪转回头来,眼神迷茫,“本宫做什么了”
竹沥笑着眯了眯眼,“您不是故意让贺公子吃醋来着”
“故意不曾。本宫只是咽不下一口气,越想越觉得委屈,想气他一气。”
她今日故意让人给他透露自己与谢千阳同饮的事,其实只为出气。她并未和谢千阳相谈甚欢,去丞相府也不是找谢千阳谈情的。
故意说给、做给旁人看,戏演足了,话交代了,她就离开了。
谁叫贺霁忱总是不坦诚,口不对心,明明在意她,却还要出言伤她。
他总要为他说过的话负责任才行,就算她有错在先,就算他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可他的话真真切切令她难过。一码归一码,她总不能忍气吞声。
姜雪敢于承认自己小心眼,承认自己的在意,承认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贺霁忱敢吗他不敢,他这人就是别扭至极,让他开口比登天还难。
姜雪不甘心,凭什么要受着他的口是心非非要逼逼他才行。所以故意让人带话气他,她才能顺心。
不过这一冲动的举动只能做这一回,谢千阳是个好借口,可也不能一直用。
叫皇兄误会她心悦于谢千阳是小事,真让贺霁忱也彻底误会了才是难办。
率性而为,也不知有无后果。
她晚上回来还为此苦恼
了许久。
他会吃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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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不知道。
但一想到他或许会在意,她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姜雪期待地看向竹沥,“你说,他会吗”
她的心思并没有那么深,许多举动都是当下随心而为。
竹沥见自家殿下懵懂迷糊的样子,心微微一动。
殿下对情爱之事无知无觉,就算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是故意撩拨,蓄意引诱,但偏偏她这幅无知无觉的样子,才是男人最喜爱的。
“他会。”
压在心头一天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去。
姜雪抿着唇,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曾一时想岔,陷入自怨自艾的漩涡里,这不是她。
她该坚定不移地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心里存了一点期待与念想,姜雪便可以握着这点希望,矢志不渝,坚定地朝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去努力。
不再多想,不再疑虑,做就是了。
心事一放下,病来如山倒。
午夜时分,瑶光殿乱作一团。
姜连宁下了早朝,朝服都不及换,便匆匆赶到了瑶光殿。
院里屋内乌泱泱跪下一片,姜连宁连句“平身”都顾不上说,一阵风似的几步到榻前。
他先是隔着轻薄的幔帐往里望了一眼,见人昏睡不醒,这才转头看向太医,见人跪着,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指着床榻。
“怎会忽然发起高热,身子可有大碍人何时能醒”
年过六旬的徐院判被拉得一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忙答道“回禀陛下,长公主殿下乃是伤寒未愈,又不得休息,加上忧思过重,情绪起伏过大,这才加重了病情,起热不退。只要好好调养,注意饮食清淡”
姜连宁拧着眉,不耐打断“那些事同宫人交代便是,朕只问你她有没有事,何时能醒。”
“这”徐太医踌躇着,“臣也说不好”
眼见太子盛怒,老太医腿一抖,撑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道“最快午后,最迟明早,殿下只是太疲惫了,待补足睡眠,便可苏醒。”
忧思过重,情绪起伏,睡眠不足。
姜连宁眼底情绪复杂,反复品着这些字。他目光深沉,再度望向床榻。
自妹妹回宫便有了心事,他都看在眼里。她不敢对他说,他便不逼迫。
姜连宁没将那些秘密放在心上,原以为那些小事无足轻重,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命人都退下。
徐太医悄悄松了口气,逃似的要离开这座宫殿,谁知人刚走到门口,便听院子外有人在大吵大闹。
门开着,尖锐嚣张谩骂声肆无忌惮飘进屋中。
姜连宁听清了是谁的声音,脸色蓦地沉下去。他冷着脸,迈步出了门。
午后,姜雪悠悠转醒。
高热烧得她骨头缝都叫着疼,鼻腔里呼出的气体灼人,几乎要把肺管烫化。
她强撑着力气,艰难地掀开眼帘,气息微弱,声音沙哑“贺霁忱哥哥买”
“哎,殿下您感觉如何”
冬芽红着眼睛扑到床边,托着姜雪的身子让她坐起来。
姜雪费力抬起手臂,望眼欲穿,“快去,我要”
冬芽没听清,凑近,“嗯您说什么”
“我要吃张记的梅酥”
冬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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