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夜蛾正道转述的消息时,夏油杰说不惊愕是骗人的。
但夜蛾正道展现于他眼前的,薄纸上的黑色粗体字、血红的标题,印在通缉令上的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无一不昭示着魔幻的现实。
五条悟叛逃了。
这一事实如同海啸澎湃,一浪盖过一浪,持续不断的冲击,让咒术界的金字塔都崩塌了一角,未来随着影响的扩大,坍塌的部位只会越来越多吧。
照片上的白发少年笑容狂傲,眼中仍氤氲未散去的杀气,定格的相片里,少年的眼睛却像是打破了维度,直直地刺入人的心底。
无端让人心里发冷。
但是夏油杰愣愣地盯着通缉令良久,他的眉目却舒展开来,像是想透了什么似的,眉宇间温润不减半分。
他迅速平静了下来,转而安抚同样被这个消息打击震愕到的老师“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没关系的,夜蛾老师,就算没有屠杀高层这一茬,悟也不会留在这里。”
夜蛾恍若有所察觉,他抬起头来,看向这个相对而言更让自己省心的学生,“你的意思是”
“悟已经决定好了吧。”
夏油杰轻轻地叹出微卷的吐息,他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开了走廊,他把通缉令折叠成小方块,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注视着他的身影,没了那个时刻在身边捣乱的白发少年,孤身一人的背影竟莫名透出几分落寞。
从看到那张通缉令的瞬间起,夏油杰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不可能阻止五条悟的。
五条悟,压根就没给自己留退路,堪称决绝地斩断了过去的羁绊,抛下现世的一切,选择追寻不可见的飘渺的光。
只不过,夏油杰是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屠杀了三分之二的高层,然后极其高调地宣布叛逃,这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的个性,也确实是他的作风。
黑发丸子头的少年离开了咒术高专的结界,他漫无目的地循着川流的人潮步行,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踏足那条熟悉的商业街。
是他和悟经常来逛的街道,在里见担任了他们的教师后,他们四个人就时不时地外出聚餐,已经快要把这一片的商铺摸熟了。
夏油杰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身边熙攘的路人络绎与他擦肩而过,他却忽地静止在了原地,成为流动的人群潮流中唯一不动的奇点。
那一刻,似乎是心有灵犀。
夏油杰缓缓地扭过头去,目光掠过了身边的陌生面孔,从人群的缝隙中穿透而过,最终钉在了路旁一家甜品屋的玻璃窗上。
玻璃窗后的白发少年身姿慵懒,他一手支着下颚,墨镜滑落了几分,在与夏油杰目光交汇的时刻,他咧嘴一笑,颇为友好地对他挥了挥手。
嘴唇一张一合,做出口型“嗨,杰”。
亏得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
熟悉的无奈席卷而来,夏油杰绷紧的肩膀,还有心中抹不去的怅然若失,却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起悉数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说。
他没有变,这就好。
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意识到这一点的夏油杰唇角掀起了浅浅的笑意,他用一如往常的眼神去注视他,在对方的招呼声里走进了甜品屋,然后坐到了他的对座。
在落座的一刹那,夏油杰还没等五条悟开口,自己先发制人,从兜里掏出了通缉令,展开在他眼前,夏油杰开始微笑着兴师问罪“你是终于发疯了吗,悟”
若无其事地瞥了眼通缉令,五条悟没有做半点乔装,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地享用着草莓芭菲,完全不把通缉令当回事。
只在夏油杰问他时,五条悟才无辜地眨了眨眼,含着勺子说道“没有哦,我很冷静呢。”
白猫猫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像个小学生一样辩驳道“我有好好考虑过后果的,也没有在意气用事,这个决定可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真是,在你们眼里我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啊”
只不过在“深思熟虑”过和全咒术界为敌的后果之后,五条悟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类似于“就这”的心态。
他在来甜品屋的路上,已经遇到过好几波刺探的人了。
这对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般习以为常,毕竟是从出生起就挂在黑市悬赏榜上的人,他从年幼时就天天和刺杀打交道了。
在解决完不知死活找上他的人后,五条悟还有些嫌弃。
打心底怀疑咒术界的水平是不是退步了,什么货色都敢挡在他的面前。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表示五条悟的小学鸡形象已然深入人心,这家伙的猫言猫语,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五条悟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这不是正在和杰你们告别吗。”
“唉。”夏油杰揉了揉又开始泛疼的太阳穴,大概是知道可能许久要感受不到这份头疼了,他竟然除了无力外没有多余的情绪,“所以,你就索性把咒术界搅乱,连同咒术高专在内一同卷入其中”
“拜你所赐,我最近可是忙得团团转,连觉都没睡好。”
五条悟口中说着“抱歉抱歉”,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歉意,他把挖了一勺芭菲塞嘴里,甜丝丝的滋味让他欣悦地眯起了眼。
“我相信杰的话一定可以妥善处理的。我就不奉陪了。”
夏油杰冷冷地“呵”一声,盯着这只给别人添麻烦还不知反省的白猫猫,给他泼了盆凉水。
“你确定你能找到里见老师吗靠着你都不熟悉的咒具定位,去大海捞针”
五条悟挖芭菲的动作不知觉地慢了下来。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轻淡,细弱的音量差点让夏油杰忽略了过去。
“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墨镜顺着鼻梁滑落,那双惊艳世人的苍色六眼内,少年人青涩纯洁的情意和他性格本质的偏执杂糅在了一起,流转成某种晦暗的漩涡,“我会找到她的。”
“我和里见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吧,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更贴近彼此的人了。”
“所以她会属于我,我会属于她,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五条悟偏头轻笑,何其自然地吐出了他认定的真理。
“八千兆亿个世界,哪一个敢阻挠我”
打破时空的壁障,化不可能为可能,将缘分变为注定,因果循环。
哪一个世界敢阻碍他,不让他找到里见
没有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
夏油杰眼中拢起了舒卷的笑意,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将之举起。
“那我似乎,也只能祝福你了。”
五条悟懒散地回应道“你不要诅咒我就谢天谢地了。”少年同样扬起手中玻璃杯,边缘在太阳反光下闪着烁烁白粼般的光泽。
杯子边沿碰撞的刹那,清脆的回响,似乎落定了终音。
“以后高专的内部事务会繁杂到让人头秃吧,要小心点别变成中年秃顶的大叔啊,杰。”
“这句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悟。”
“说起来,我走了以后,你们都打算去做什么当咒术师,留在高专”
“夜蛾老师应该会在高专升任校长,硝子毫无疑问会一直留在学校的医务室。我的话还没想好,但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当教师去吧。”
“嘁。”
“你那是什么表情”
五条悟上身仰倒,双臂交叠,枕着后脑,他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奇怪,你也好里见也好,怎么一个个的都对当老师这么执着。”
啊,说起来里见会急着回去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她的学生吧啧。
不爽。这么着急是想赶回去评选三好教师吗。
五条悟心想,这么几个前车之鉴在,他这辈子都对教师的职业不感冒了。
大约坐到了黄昏将至,五条悟和夏油杰分道扬镳了。
两人离开前的神情都十分平静,就像是他们随时都可以再见面一般。
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好伤感的。
五条悟的决定,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这个世界留不住他,那作为友人的自己只需要祝福就好了。
而且,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已经确认了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没有明面上说出来,但他们心照不宣。
五条悟的叛逃,影响了咒术界,影响了内部势力的平衡,但唯独对他们两个的友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们俩懂彼此,无需外界的各种猜忌怀疑,旁人的闲言碎语也就成了耳旁风。
只要心里还认定彼此是挚友就好了,至于其他人,与他们何干
做“问题儿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这一次不差。
一个月弹指而过,在五条悟明里暗里的压力胁迫下,中藤家终于把咒具铃铛更新换代到了让五条悟满意的程度。
五条悟握着金色的铃铛,阖上双目,打开了对己身咒力的全部禁制。
那一天的夜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的异变。
异样的光卷开了阴云,夜幕被硬生生破开了一个大型的白洞,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要吞噬什么东西。
这也是最后一次,咒术界全员被余波冲击到,陷入了大规模的昏厥,机构纷纷瘫痪,各地的结界同时亮起,一时间目眩神迷。
大概六秒钟后,世界平息了下来。
五条悟离去的那天,没有一个人来送别。
虽然,他也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是真追妻了,至于要用多少时间,谁知道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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