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 沈娆洗漱之后便拉着桑儿要往如意阁去。
这几日爹爹回府时总是阴晴不定, 想来朝中诸事应该相当棘手。所以她还是早些过去店里为妙，左右父亲上朝的时候是不可能赶回来盯梢的。
而且自从自己昨晚做了那个破梦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睡好过，几乎整夜都在翻来覆去, 辗转反侧……大概过了丑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姐，咱们今日只去如意阁就成吗？”桑儿左手拿着油饼, 右手端着一碗豆花道。
“嗯……嗯嗯……”沈娆现下嘴里正咬着一口肉包，故而回答的是含糊不清。
桑儿：……
桑儿见自家姑娘这副模样, 不禁开始替未来姑爷担忧起来。
小姐现在也忒随意了些。不光如此, 往常她们出来时小姐至少还会打扮一番, 不论是奇装异服还是浓眉细眼，络腮胡子的，那好歹也是装扮了。可今日小姐只是净了面就出来了。
当时自己见主子穿着一身青灰长袄从内室出来时, 她还以为她们小姐终于想通了, 再也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但是没有想到，三小姐今日不仅素面朝天，还带着两个大大的乌青黑眼圈，一脸神色萎靡, 精神不振的样子。
而且她们竟然还在大街上吃起东西来，这样也太过……
“快吃！马上就要到了。”沈娆接过她手中的豆腐脑吸溜了两口之后，这才缓过神来。
唉……自己这一天天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好歹也是一成功企业家了，居然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沈娆一边走着, 一边连番打着哈欠。
要不是这些天府里状态不对，她也用不着起这么早来避开爹爹。不过早干活早完事，待会儿把年终盘点弄了，自己也好回来再睡个回笼觉。反正现在朱雀大街上除了她们两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自己还乔装个什么鬼？
本姑娘就是要正大光明，光明磊落地站出来遛遛！
说着说着，她便走出了一股六亲不认的步伐。
“小……少爷！您等等我！”桑儿在后头好不容易才把半个油饼囫囵吞枣地给咽了下去。
自己只是一时没留意，小姐竟已走过那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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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阁。
等主仆二人到铺子时，柯掌柜与余三早已恭候在那。
他们几人先前便已说好，趁着今日冬至赶紧将年底的账目都核对了，还有店里伙计们的年终奖，新岁时与商会、各大字号往来的节礼和开春时准备要收购的破烂……
这些要是全理完了，她便可以留在府中好好地为兄长和阿姐筹备来年的亲迎之事。
冬月总营收六万七千零八十四两，其中应收账款八千零一十两……
沈娆现下正翘着个二郎腿靠在雅间的软榻上，她手里还飞快地打着算盘。“诶诶诶，这怎么回事儿？怎地如今铺子里头的应收账款如此多？”
“回东家，这八千多两乃是上次拍卖会时，西街的几位东家尚未付清的余款。”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柯掌柜他们早已习惯了自己小姐动不动地就蹦出一两个他完全听不懂的词儿。
虽然他并不清楚三小姐说的应收账款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这八千零一十两，自己还是颇有印象。
沈娆一听立马就拍着桌子道，“什么玩意儿？！拍卖拍卖，顾名思义就是一锤子成交的买卖。哪里还能赊账？”
“给我追！从来就只有如意阁欠别人钱的份，哪里能让这些卑鄙小人拖欠咱们的血汗钱？！”
反正她不管，就算只是一文钱跑遍天涯海角那也必须要回来！勤俭节约，艰苦朴素乃是她们沈家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
柯掌柜：……
瞧瞧二哥……亲兄妹都要明算账。上次借给自己的那二百两，最后临到还钱时沈招慕竟然还真的要了她十分利，果真是沈扣扣……
沈娆撇了撇嘴又说道，“告诉他们，就说店里的二当家不同意。让他们赶紧的！十日之内若是不把剩下的银子乖乖送来，就给老娘等着！”
呵呵，她就不信了。自己现在好歹也是站在整个大周食物链最上几层的人物了，怎地还有人敢在她头上蹦跶？
柯掌柜和余三听闻，立刻连声附和，准备午后便派人去催款。
可是倘若这些人真的不知好歹，并未按时结清银两，小姐又能拿他们怎么办？要知道西街的那帮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背景的。
沈娆见他开始面露难色，便要来了一份详细的老赖名单。看着那一连串的名字，她顿时就有了主意。
这世上就没有钱和权办不了的事，更何况自己还多的是智慧呢！
“三啊，那八方晋雅想与咱们结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你上回也去了。现下还需你多跑一趟，替我办件差事。”她悠悠地开口道。
余三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妙，小姐又要叫他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怎么感觉每回小姐如此亲切地喊自己时，就准没什么好事……
沈娆附耳与人交代了一番后，眼见也快到正常开门做生意的时点。于是便要打道回府，余下的账目等她回去再慢慢细看。
就在沈娆带着桑儿提溜了一摞账本准备离开时，如意阁内遂走进一人。
沈娆：！！！这哔了狗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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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正刻，政德殿。
此时的顾禹同正站在政德殿外，也正如他十几日前站在这里一般。大内禁宫依旧肃穆森严，红墙金瓦，琼楼玉宇。
眼下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除他之外还有数名大臣也一齐候立在大殿之外。而他们想必也都是为了当阳的战事而来。
“诸位大人，圣上有旨，今日免了众卿朝会，尔等还是尽早回衙门办公吧。”这时负责前来宣旨的，乃是近日才升任御前中侍官的小贵子。
那头的朝臣闻言纷纷上前，一窝蜂地全都围住了传话太监。
“公公，皇上今日为何突然罢了早朝？这恐怕有些不合祖制。”率先开口的乃是左都御史王赞。
都御史隶属都察院，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言官。他们下察百官，上谏帝王，所以每次一碰到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就会第一个跳出来。
“是啊，这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吧。要知道现在北边还在打仗，我等上朝呈禀的皆是军机要务。值此重要时刻，圣上怎能说免就免……”就是史官也不答应啊……另外一位御史也小声附和道。
“哼……一群臭掉书袋的，就你们还能说出个屁来。”一旁的左都督高率听闻那二人如是说，不禁冷哼了一声。
王赞方才虽然还在发言，但他的听力也甚是不错。“高大人，虽然您的官阶位于我等之上。但在下与几位御史大人如今也都是为了北疆之战前来求见圣上，阁下刚刚所言又是何意？”
高有茂，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这老匹夫刚刚一直在嘀嘀咕咕地骂我！
“哼。”
高率乃是大周的一员老将，他虽经年未再上过战场但威风依旧，并且此人也是有些能耐，左都督乃是朝廷中枢武将的最高官职。他平日里一向心高气傲，对于那些看不顺眼之人，皆是不愿与之说话。
此时他又冷哼了一声后，便双手插袖往边上挪了两步，正打算离这群口水精再远一点。反正他是瞧也没瞧来人一眼，摆明了就是不屑于之对话。
“你！”王赞见他态度如此嚣张，也很是不服气。
“高大人，下官敬您是位老将。子曰……”方才附声的张松也觉得此人态度有些问题，于是站出来说道。
与鞑靼人之战乃是整个朝廷的大事，自己虽是谏官但也肩负责任，还需规劝皇上不要太过用武，劳民伤财……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高都督便一脸的不高兴。“老什么老？谁老了？你算老几啊？也敢在老子面前比比。”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要知道身为一名武将，平生最忌讳地便是有人说自己老了。因为老了就意味着不能再上场杀敌，不能建功立业，不能安.邦定国。
面前的几位文官听见来人正咋咋呼呼地指着自己骂呢，立马也开始吹鼻子瞪眼起来。
“高大人说话真是有辱斯文，如此哪里像是我大周都督。”
“是啊，高将军今日也太不像话了。莫非是吃火.药了？”
“我像不像干你何事？老子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有本事现在就打一架啊！”
“哼，君子动口不动手。”
“高大人，火气这么大作甚？你我同为朝臣，正所谓……”
“作甚？嘿，你个老小子还学会翻白眼了。老子……”
高率VS众言官：^$%&a;^$#%*&a;(@*&a;#)!#^(#*#&a;@......
这一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之后，兵部右侍郎阮昭见情形有些不对，遂快步挡了老领导身前。而一直站在一旁企图远离风暴中心的佥都御史许况此时也上前劝架。
经过好一阵的调停后，两方终于停火。
只听阮昭向小贵子询问道，“公公，我与高大人今日前来乃是有前线紧急军报呈上。还请您再通报一声。”
其实他心里也是看不起这帮文臣的，平常怼天怼地倒是厉害，等鞑靼人真来了就一个个吓得跟什么似的……
这些人也就打打嘴仗还行，除此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况且今日也不是与他们干架的时候，半个月前皇上听从了英国公张雱的建议，命都指挥使郑万成带着两万兵马赶赴当阳迎敌。
可是没想到，两万精锐竟然在三日前的龙岭一战中全军覆没，郑将军战死，舞阳沦陷。所以他们今日前来，便是想劝服圣上改从灵州调兵北上。
人虽然消停了，但高都督的下颌依旧昂得老高。
就在待召的间隙，他又朝左边瞄了一眼，那头的顾禹同正孤身一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呵，看来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傲娇的。
这老顾头的乌鸦嘴还挺灵，北大营两万人当真都折了进去。要是自己还在带兵，不要说两万了，就是只给他半数人马，他也能把这群北侉子全打趴下喽。
自己早就说了，此战借道灵州更为妥当。北军那群纨绔子弟，连鞑靼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呵呵……这下子吃了败仗也不稀奇。所以有些时候，不是近就能解决问题的。
而英国公就更别说了，一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的人了。他还以为北大营还是当年他老在的时候那样？这老头子也是老眼昏花得紧……
等小贵子再次从殿内出来后，他便告知众人说皇上也知道他们在外头掐架的事了。还请诸位大人早些回到各自岗位好好办公。至于北疆大事，天家已有决断。
众臣一听这回贵公公传话的语气都不对劲了，于是没一会儿便全散了。
皇上不能亲自召见自己无所谓，反正他们多的是办法上达天听。哄闹了一通后，这些栋梁们便打算各自回去写了折子呈给天家。
此时，那小贵子见殿外的廊下依旧还站着一人，便又快步上前道，“首辅大人，还请回吧。”
但马上他又近前一步，十分小声地道，“阿爸要小的转告您，今上已拟旨着灵、冀两军迎敌。”
顾禹同闻言，微微一怔，但须臾之后他便颔首作揖道。“有劳二位公公，文徵在此谢过。”
“太傅言重了，诸位阁老还在弘政殿等您呢。”小贵子抖了抖手中的拂尘也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周日报》：据《周报》驻首脑办公室消息，今日早晨九点十五分许，大周首脑官邸前发生一起群臣斗殴事件，截至目前参与人数不详。民众尤其关心该事件是否是臣子们发动的一场政变。现在让我们先来连线本报特约记者。
存稿君：主持人好！好的，现在记者就站在首脑官邸前的台阶上，我们可以看到目前各项活动还在井然有序地开展。其实呢，现下距离刚才的突发事件也就过了几分钟而已。
存稿君：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我们来采访一下路过的群众。
存稿君：诶诶诶，这位同志您好。我看您才从这里经过，能跟大家分享一下，您刚刚都看到了什么吗？
顾禹同（面无表情.jpg）：不能。
存稿君：……
存稿君：是这样的，同志。我们大周日报呢，针对每位提供新闻线索的群众都会有相应的现金奖励，最高价值1万元哦~
杨郗：不好意思，我们领导不接受采访。
牛之喻（小手指一动）：你哪过来的？有记者证吗？有采访证吗？谁允许你进来的？请你出去！
存稿君：诶诶诶，我是记……记者啊！虽然不是官媒，但是……
牛之喻：侍卫！把人带下去！
事实上的吃瓜群众......
西瓜：嗷嗷嗷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刺激啊，1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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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陈子芥】、【故不理02】 两位北鼻灌溉的营养液~作者真的快要秃了！嗷嗷嗷嗷，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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