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娆这回乃是正面迎敌, 并且自己本身就没睡好, 刚才还算了整整两大本账,所以她现下是直接闷头就走。正当自己快要撞到来人时,她才惊觉自己今日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些!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久未出宫的太子慕容珩。
沈娆一见来人,便立马掉头转身。
桑儿原本正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此时连她也差点儿与小姐撞了个满怀。
桑儿:……
小姐又在搞什么?她见三姑娘脸上的神情是变幻莫测,好像一会儿吃惊, 一会儿无奈, 一会儿又眉头紧皱的。小姐究竟怎么了?
不过待她也瞧见了站在前头之人时, 随即也是一脸的五彩斑斓。
不用说,那日的茅厕之行想来大家皆是毕生难忘......这时桑儿的脑海中瞬时又回想起她们小姐前些天才编排的一首打油诗:明知那有shi,偏向shi中行。
随着强烈的画面感逐渐涌现, 此时她的鼻尖好像也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 挥之不去的味道……
于是她惊恐地看着自家姑娘。小姐,您可是答应过人家!不会再让桑儿去那种地方了!
沈娆见自己的婢女一边哆嗦着摇头,一边又露出了一种好像吃了大*的表情,她也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
主仆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直到她身后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姜兄?”
沈娆:……
看来眼下是躲不过去了。她自然没有忘记自己那日身上一股浓重的shi臭味和仓皇跑路时的狼狈不堪。
若不是拜他所赐,她也不可能慌不择路地硬要往那公共茅厕去凑,特别那还是个男厕所!
并且更该死的是她今日既没带扇子,也没带帽子,更没化妆,还没有粘胡子。所以……
“呵呵呵……真是好巧啊, 容老弟!”沈娆才刚转身便立马在那人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慕容珩被她这一掌拍得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他顿时就愣住。这还从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还有,容老弟?
方才当他在外头瞧见店里的人时,便感觉有些眼熟。不过自己还是不大肯定,因为他(她)今日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与自己前几回见到时有所不同,尤其是这张脸……
慕容珩的脸上逐渐露出狐疑之色,他眯了眯那双狭长的凤眼,正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沈娆也是紧张得发慌。
天呐,谁来救救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儿啊!沈娆一边拿捏着惯常的假笑,一边在心里紧张兮兮地呐喊道。
她的身形本就娇小,此时较之来人的高大英伟,便更加显得小鸟依人,玲珑有致。
虽说乱搞迷信是不对的,但自己每回碰到此人,不是出了大糗就是倒了大霉,要么就是非常丢脸……
所以她今日一见到慕容珩,便不假思索地想要扭头就走。
沈娆的眼中丝毫都没有偶遇故人的惊喜,反倒充满了错愕与惊吓。因为在她看来来人虽然长得不错,个头也挺高,马马虎虎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但他的脑门上分明就刻着瘟神两字!
慕容珩见她的眼睛正闪烁个不停,本就十分玩味的表情上又增添了一份好奇。这位姜公子还真是有趣。
沈娆瞧着他嘴角的轻笑,只感觉有些瘆得慌。
她至少能从这个诡异的笑容里解读出数十种情绪来。是探究?疑惑?轻蔑?还是藐视?不屑?得意?
唉……都怪她当初没想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自从自己上回鸽了他又撂跑后,她就压根没有想过他们两还能再遇见。
自己能说什么?难道这就是缘分?
“姜兄,久违了。”男子慢慢地朝自己的肩头瞥了一眼,然后拱手抱拳道。
“呵呵呵……久违久违。”沈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下才发觉自己的手依旧停留在他的肩上。
“姜兄别来无恙。”慕容珩见她一副熟稔的模样,遂又回忆起数月前他们在朱雀大街相遇时的情形。
毕竟人有三急,当时她又表现得十分情真意切,所以自己还真就信以为真。可是待他左等右等了近半个时辰后,直到派了手下人去寻,这才发现她与两个随从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自己身为大周储君,竟然也有被人戏耍的一日……
“额,那个,那什么……上回是这样啊,在下……额,在下……”沈娆听他一提起自己那次溜号的事,脸上立马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事出突然,她也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在如意阁碰见。看来这回搞不好真要翻车……
慕容珩见她半天都在结结巴巴,心中其实已经了然。只听他笑着说道,“姜公子那日想来应是不大方便,还是容某唐突了。”
“呵呵呵……那时候的确不太方便。”说罢,沈娆用手使劲地扯了扯领间的貂皮围脖,企图把整个人都埋在那圈毛茸茸的皮草当中。
要shi了……自己今日怎地如此点背?老天保佑,千万别掉马,千万别掉马啊!
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道,一边提溜着衣领闪闪躲躲地,只露出了一双扑闪的大眼。
此时对面之人也瞧见了她颇为怪异的举动,“姜兄这是……觉得冷?”
“是啊,可不嘛……阿嚏!”沈娆顺势就打了个喷嚏,然后还十分豪放地擤了擤鼻子道。
“实在不好意思,近日偶染风寒。容公子还是离姜某远些罢,免得也被传染了。”她想着要是说自己得传染病了,估计能吓退那人。
可是没想到慕容珩仅是皱了皱眉而已,便接着说道,“无碍,在下见姜兄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想来不会轻易病倒。”
上回是痢疾拉肚子,这回又是风寒打喷嚏……姜公子的花样还真多。
“额……”沈娆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更觉得瘆得慌。
“如今天气严寒,外头时有风雪。容某想若是吃上一杯热酒,姜兄定能好得更快些。不知兄台今日方便否?”其实慕容珩今日过来朱雀大街前,也没想过会遇见眼前之人。
先前两个表弟便同自己说过如意阁蓄意纵火一事,他们还说这背后的主人乃是沈家的那个浪荡子。再者现如今如意阁的名头在整个京城古玩圈里可谓是如日中天,据说他们的东家十分会做生意,手腕了得。
所以当这些事全都堆叠到一块时,他便觉得有些稀奇了,故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来瞧瞧。
“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说起来我邀姜兄吃茶饮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姜公子今日可否赏脸?”那人顿了顿又说道。
沈娆听他这话说的,感觉自己已经毫无退路。
一而再再而三的,她要是再推辞便是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去就去!不就是吃个饭吗?等到了地方,她再另想法子。嘿嘿嘿……
她只思考了片刻,便答道,“哎呀呀,容少爷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什么赏脸不赏脸,不就是吃个便饭吗?可以可以……上次在下不小心放了您的鸽子,真是惭愧。”
“要不这样?今日我做东,咱们去万福楼说话。请!”
沈娆自从铺子的生意开始扭亏为盈之后,说话便很是硬气。现在她一下子就拿出了十足的派头。
就在慕容珩与她相互推让着将要出门时,他的目光又忽然停在了桑儿怀中的一沓账册上。
“看来姜兄家中之困已解,而且生意也越做越大……”他的话中意味深长,大概意思就是指眼前之人便是如意阁的掌柜。要不然她为何一大清早会出现在没开门的铺子里,并且带着一叠账本?
呵呵,大哥你管的可真宽。沈娆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道,“没有没有,哪能啊。”
她连忙摆手解释起来,“唉……在下先前的事情,容兄也都知道。为了给家中的父亲治病,我便在这儿寻了一份活计,一边替家父求医问药,一边赚点碎银补贴家用。”
“只是帐房先生而已,呵呵呵……”反正都被瞧见了,于是她直接指着那些簿子说道。
“哦?”慕容珩依旧笑着看向来人。
“嘿嘿……我与这铺子的东家乃是远房亲戚,所以兼职在这里干活。”沈娆的说谎功力已是炉火纯青,基本是张口就来。
“是吗?可是据容某在外头听到的消息,传闻这如意阁乃是沈家二少爷开的。要知道,这沈氏便是沈太师府上。”
“原来姜兄与太师还有亲缘。”其实自从自己今日在此见到她时,慕容珩就很是怀疑来人的身份。
沈娆:……
“嘿嘿嘿……既然我与容兄都那么熟了,在下也不瞒您了。”沈娆一脸笑呵呵地道。
“没错!在下便是当朝沈太师的……”此时她的下颌高高抬起,摆出了一副十分骄傲的姿态。
听她如是说,此时的慕容珩笑意更甚。他看着她,正等她继续说道。
而一旁的桑儿却是瞪大了嘴巴。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她们每次出来不是都得小心翼翼吗?怎地现在反而自行暴露了?
沈娆见周围之人都一脸期待或者惊愕地瞧着自己,她遂清咳了两声道,“我自然是……沈太师的七舅老爷的姑奶奶的大侄子的小姨子的三外公的第五个孙子的堂兄弟!”
慕容珩/桑儿:……
等她好不容易一口气全说完后,方才的那些人一下子全愣住了。
“所以就凭咱这么硬气的关系,做个账房先生自然不在话下。沈东家有钱,给我的月银也丰厚。走走走,咱们万福楼走起。”沈娆破罐子破摔,马上摆出了一副二五八万的痞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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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顾禹同一回到府中,阿元便向自己递上了一封信件。
看着那封秋香色的双鲤函,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此信是兄长派人送来的。
近日从凉州过来的书信的确不少,而这已是这个月的第四封了。大哥现下竟也不再避讳,先前他们可是半年才通一次家书。如此天家若是知晓,难免……
顾禹同接过信后并未马上打开,而是直接放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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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深深,烛光闪烁。
顾禹同从西梢间沐浴回来,便已是二更。
但直到案头的所有奏折、文书都批红之后,他才慢慢地从那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折子旁拿出兄长的来信。
太傅亲启。
顾禹同看着那信封上的行草,嘴角又稍弯了一个弧度。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边拿起一把小巧精美的匕首,仔细地裁起了那封从西北急递来的家书。
他手中拿的是一把象牙镶金的裁纸刀,刀刃锋利,纹饰细腻。
一般寻常百姓家中自然不会备有此等高雅贵重之物,就是通晓文墨的书生、秀才也只会用竹纸刀。象牙金贵,玲珑剔透,光泽耀眼,易于雕刻,用这种材料制成的纸刀,还能当做陈设收藏,美观实用。但是因为造价太过昂贵,故而只在公侯贵人府上才可得见。
他将那个蓝纸信封细细地裁出了一道平口,这才不紧不慢地抽出了里头的笺纸。
景祐十八年,腊月廿三。
大周太傅、大学士、尚书省左仆射、巩成侯文徵大人阁下。
今有北狄滋扰边疆,烧杀抢掠,侵我故土,万民遭难,九州悲泣。古曰,忠孝礼义廉耻信勇。元礼身为人臣,自当外攘鞑虏,御敌严守,碧血丹心,精忠报国。
既为顾氏,仁孝当先。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天地君亲师,事亲尽孝,事君尽忠,立身成仁,乃先祖遗训。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故末将特此请缨,往之北疆,击之胡虏。誓破狼山,定斩其首……元礼谨拜,再拜顿首。
看罢,顾禹同又笑着将信重新折好。兄长的这封信写得和先前几封一样,十分冗长。
这几日大哥已经从家国天下、先祖功绩,絮叨到了人生抱负,xiong.怀理想.....总而言之,这意思就是此战若不能派他前去,那自己便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百姓,辜负手足亲情,不念同胞血脉。
可是兄长纵横沙场多年,难道会不知道此战之惊险万分?即使着他出征,若说胜算那也是......
此时窗外的冷风也是越发地猛烈,一声声呼啸着将枝头的月影也吹得逐渐模糊起来。
突然有一个娟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奴婢来给您送宵夜。”
顾禹同听闻只抬了抬眼,并没有作答。
片刻之后那声音又再次响起,“老爷,您的宵夜……”
门外的于归正端着一盏天麻老鸭汤直直地站在书房之外,她见喊了两声,屋内依旧无人应答,便以为老爷正专心于政事,想来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于是她又清了清嗓子,打算再喊得大声些,但这时只听书房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答复。“进来吧。”
原来老爷是听见了的。这下她的嘴角又翘得老高,端着手里汤羹和几样小菜便走进了房内。
“老爷请用。”进去之后,于归见老爷一脸面无表情之色便也不敢多言。原本自己还想对他说老爷辛苦还请早些用膳之类的话,但现下却又不敢再开口了。
“有劳了。”待她将餐食摆好后,顾禹同微笑着说了一句道。
仅三个字,于归的心情又开始明媚起来。她一边娇羞地低垂着头,一边慢慢地退至房门外。
顾禹同看了一眼那正冒着热气的菜汤,便径直走去了轩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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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
阿元觉着肚子有些受凉,方才跑了一趟茅厕回来。
重新站到书房外后,他又在周遭四处仔细地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他绕着那房门之外的两寸之地是瞧了又瞧,但依然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咦……这房门合上的幅度好像与自己临走时有些不大一样啊。
阿元看来看去后,终于发现有一点值得推敲的地方了。
“诶,我前面不在的时候,老爷出来了?”其实他是生怕老爷方才碰巧就要寻自己,于是见到大宝还在廊下打扫,便将他喊了过来。
“没有啊。”
“没有?”阿元狐疑地看着他。
“老爷没有出来过,但我刚刚好像见着有人进去了。”大宝端着扫帚说道。
有人进去了?谁?!
阿元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额……好像是个女的。”大宝回忆了一下才说道。
还是个女的?!
阿元:!!!
要shi了!他知道是谁了……
老爷平日在书房时最不喜有人打搅,就连自己偶尔进去剪个灯芯,倒个水的,都要犹豫好久。哼……这个于归倒好,居然还屁颠颠地跑到老爷跟前献媚来了。
没想到啊……这小浪蹄子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怎么着?她是想替代自己成为老爷身边的第一红人?
呵呵,休想!别以为老爷头一日与你多说了两句就把自己当根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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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已是三更时分,但顾府的书房内依旧点着明亮的烛火。
那窗台下的锦榻上正坐着一身形修长的男子,他手执黑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仿佛与自己对弈也是其乐无穷。
他认真走棋,神情专注,面色冷峻,只见棋盘上的白子攻势迅猛,很快便将黑子杀得只剩片甲。而眼下那黑白之间,只有零星的黑色隐约在其中,负隅顽抗。眼看着白棋马上就要赢了,此时的执子之人却开始兵行险招,步步为营……
一炷香之后,这一局最终以黑子险胜而告终。
窗外的风声越响越大,那一点月色也渐渐地全都隐没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顾禹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他轻抿了一口碗中的苦丁后便穿鞋下榻,披好身上的大氅,他打算往后院的卧房去。
临走之前他又拿起案上的几页信纸,将手挪到了火烛旁。但是当他看了一眼边上的瓷盅后,又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信笺,直接开门出去了。
书房里,那一桌饭菜始终一口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蒙蒙粗雨】和【art】 小盆友的地雷,还有【陈子芥】 小仙女的营养液,2333333333
作者最近又开始加班了,唉,又要开始熬夜了。。。。。最近公司开会,今晚筹备到11点才到家,下次更文应该是在周五了,而且作者也要捋一捋思路~请小可爱们见谅哈。我希望写一个好故事,而不是为了数量和字数盲目的更文,最近都没时间想小剧场了,争取有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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