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呢。”
“...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别总拿我说笑。”
樱谷里绘微微笑起来,抬起视线,就这么看着站在门口的、金发碧眼的青年背光而立,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是真理,不过却也是不可能事件,不是吗?
明媚的阳光璀璨如碎金,倒映进她的眸子里,以至于少女一时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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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陪我喝一杯吗?”
“我说过了吧,我超级,超级,超级不喜欢酒的味道的,我不要喝。”茶发的少女面上笑意不减,声音乍一听很平淡,只口吻里隐约有些和亲近之人说话的亲昵。她左手端的是一杯酒,右手却是一杯牛奶,对比异常鲜明。
她把酒放在侠客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神情沉静又温婉。
...莫名就会让人觉得之前的矛盾根本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深受宠爱呵护的小女友,被他真心实意地想要捧在手心里。
侠客的神色不由自主柔和了一瞬。
“果然还是小姑娘。”然而他很快想起之前的事情,所以定一定神,露出与平日里毫无二致的笑容。
——他们两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只剩下了伪装。
只是终于摆到了明面上。
“拜托,只是不喜欢酒的味道而已,这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好吗?你总不会要说八十岁的老爷爷不喝酒也得算作小孩子吧。”
“强词夺理。”
“我才没有呢。”
两人的对话还是以往的亲密,乍看起来甚至跟以前毫无变化。
只是短暂的轻松之后,整个酒馆就陷入死一般的静谧。
他们两个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与沉默是不一样的。以前的时候,樱谷里绘和侠客一日复一日黏在一起,也不是整天都在谈天说地。正好相反,少女是比较安静温柔的性格,除了说到难得让她感兴趣的物什事件,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就这么坐上一天。
但那时,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是柔和的,待在对方的身边也从未觉得腻烦。那种沉默绝不是现在的冷峻刺骨,而是无声的、却也是极致的温存。
樱谷里绘用吸管搅动着自己杯中的牛奶,看着其缓缓升腾的热气,神色再次化为近乎忧郁的平淡。
最先开口的也是她。
“...那么,来找我说什么呢?”
——音调轻轻的,仿佛来自最遥远的梦境的絮语。
也自然就会让人觉得她离得太遥远。
侠客眸色喑沉。
“别装傻,里绘,我想说什么你应该十分清楚。”他表情淡了些,眸色原本生机勃勃的绿都顿显冰冷机械,以至于这样的温声细语也只会让人觉得不安,“你应该知道我最近的心情如何,别试图惹怒我,好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让谁生气,别那么看得起我,侠客。”樱谷里绘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会故意惹人生气吗?”
“只是我现在说的实话你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眨一眨右眼。
仍然是俏皮的动作——面对侠客,樱谷里绘似乎愿意恢复一些往日对他的态度,而不是面对其他人的全不在乎的冷漠——只是男人看在眼里,心情仍然难以好转。
他很聪明。
正因为他够聪明,所以他知道,表面上与前两日不同的亲昵,并不说明樱谷里绘转变了心意,只能说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她有了些会让他更无法接受的念头。
...樱谷里绘平日里好像脾气柔和很好说话,面对他们的时候甚至会有些逆来顺受。但是仔细体会,她其实是有傲气有傲骨的那种人,对自己的想法更是一条路走到底。即便旅团力量足够碾压她,仔细回忆起来,竟然从来没能改变过她。
不,也或者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展现过自己的想法吧。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
...他们可是幻影旅团啊。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现在连我这样的说法你都不能接受吗?不要这样吧!。”纤白的手指在金发青年面前晃一晃,眸光仍然澄澈清明,唇边的笑影似乎十分真切。
——是的,似乎。
也只是似乎。
侠客本能般把少女的手捉住。
茶发的少女仍然噙着微笑,将手向回缩了一缩,却在感受到男人无法反抗的力道的时候微微僵硬片刻,笑意也淡去。
“好了,放开我吧,别闹了。”她说得颇为心平气和,语调之平淡已经褪去了方才的温度,“这样的亲近现在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是知道的...侠客。”
她垂一垂眸。
可侠客只露出一个纯白的笑容。
“我可没这么觉得,里绘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所谓的‘我们分手了’吗?”男人的笑意略略沉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无辜。
“如果我没记错。”他低声说着,声音一点一点地阴沉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所谓的分手只是里绘你一个人的一时任性,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意,不是吗?这么算来的话,分手根本就没有成立过吧。”
他抬起手来,轻抚少女的发丝。
“别耍脾气啦,里绘。虽然我很宠爱你,也愿意为了你在很多事情上退步,但是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纵容你的。”
所以......
...不同意分手?
樱谷里绘不由自主又想要叹气了。
“你该清楚我现在的决心,侠客。”她摇一摇头,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些深刻的无奈,“你阻止不了我的。”
——分手是必须分的。
——死遁也是必须存在的。
她可以温柔,但很显然,她的温柔绝不属于这些不懂人心不懂人情的恶魔。
如果他们只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如此,却并未做出什么,樱谷里绘也许会考虑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什么。
但他们不是。
他们可能真的喜欢她,但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喜欢。在他们眼里,喜欢等同于占有,等同于毁灭,等同于桎梏。对别人(尤其是初涉世事恋爱脑的小姑娘)也许还好,可樱谷里绘不同,这些偏偏是她最厌恶的存在,她可以理解,但她无法接受。
理解和接受从来都不等同。
更不用说他们切实地伤害到了她身边的人,甚至用蒂娜、用其他人甚至小镇上所有的人来威胁她,就更让她不喜了。
她不高兴,为什么要让这些人高兴?
——这是她最后的自由。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衰弱的速度有多快我是知道的...不止我知道,你们大概也知道吧。那么,我还有多少时间呢?”
她笑一笑,颇有些漫不经心。
...这其中是一种让人近乎窒息的冷漠。
“你明明也知道,甚至可能比我还清楚,侠客。”她的语调近乎最温柔的叹息,“这个时候,跟我扯远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这像是劝说。
可骨血里流动着仍是已经不再喜爱的冷淡。
——因为不再喜爱,所以可以冷眼旁观,可以只凭理智去决定一切,可以用最平淡的音调去诉说事实。
侠客根本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不再喜欢他了。
茶发的少女单手托着下颔,神色悠悠,注视他的眸光里似乎还有风轻云淡的笑意。可这种笑意是冷的,冷眼旁观尘世间的那种冷。
她伸手摸一摸金发青年的面颊。
...果然是大男人,尤其还是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的大男人,看着再细皮嫩肉,摸上去手感也不够好。
“就这样吧,好吗?”
她眉眼弯弯,问得轻柔,就好像这从头到尾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侠客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嘴唇。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了。”他慢慢露出笑容——虽然无数的情绪翻腾汹涌,已经快要把他撕碎,“问完这个,我今天就不再打扰你。”
“里绘,你对这个世界,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吗?”
...嗯?
这倒是个好问题。
樱谷里绘终于微微露出怔愣的神色。看在这是自己(前)男友的份上,她仔细回忆了一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所有经历过的人和物。
emmm......
这段时间里,她都经历些什么,又遇见了什么呢?
最后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需要说出口,这个笑容已经说出了所有的答案。
“好吧...好的,我明白了。”
侠客的声音很低,仿佛已经不属于他。
无数的暴虐残酷的情绪升腾而起,让他恨不得立刻把一切撕碎——也许这样,还能让眼前这个已经放弃一切漠不在意的少女露出些异样的神色。
樱谷里绘看得出来,可她不想管。
——因为这是事实。
是他们导致的结局,她没必要为这些人买单。
撕裂所有的假象,真正的世界残酷得让人不愿睁眼去面对,可再不愿意去面对,事实终究是事实,没人能够改变。
——她不留恋这个世界。
这些人没能给她留恋的资格。
所以他们留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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