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谷里绘还喜欢侠客吗?
...也许。
可是对于樱谷里绘来说,这种喜欢并没有多么特殊,甚至不比她喜欢一株花、一棵草、一粒宝石更深刻。
正因如此,她可以不喜欢这个旅团——她当然也不喜欢。但是与此同时,她可以批判他们的作风,批判他们的为人,却唯独没有办法居高临下的批判他们的“喜欢”,只能从客观的角度给出评价。
——因为在这方面,她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可惜的是,这些人和她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会如此,是因为他们在这样的世界观中成长,他们的“喜欢”在这种成长中扭曲。所以他们有可能会产生正常人的喜爱与怜惜的情感,却会用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表达;但樱谷里绘...她觉得自己有“喜欢”这种情感存在,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喜欢”的,却无法理解很多人口中对他们的喜欢的描述,也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了“喜欢”而做出的近乎疯狂的行为。
...是的,她无法理解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总是有人说她不懂得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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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法对吗?
...也许。
但樱谷里绘觉得,自己也许是真正地喜欢过一个人的。
...真正的,喜欢。
算得上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认认真真地想过,有没有办法留在那个世界,留在那个人身边。
她第一次面对系统的警告而无动于衷,执着地与那些人一起寻找办法违抗规则;第一次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将完整的自己暴露于人前;第一次没有选择死遁,而是宁可在无边的痛苦中挣扎,只为了能在那些人身边多停留些时日。
现在回忆起来都倍觉疯狂。
但她并没有后悔。
——有特殊能力的存在,似乎能减缓病情继续发展速度,可只有她知道,每日剧增的痛苦足够将人扯入地狱。这是系统未曾出口的算计,也是为什么每一次过了存活期限,她就不愿意多加逗留。
偏偏那个世界不同。
...说来可笑。
明明是她真正用了心也用了情的世界,她却并没有与那个拥有足够耀眼的灵魂的男子说明心意,甚至没有真正跟他在一起。
离得越近,就越胆怯。
茶发的少女低头,转着胸口垂落的指环,细细看上面雕刻的花纹。
在每一个世界,是可以选择带出一样并不珍贵(或者用系统的话说,不太涉及那个世界的机密核心)的东西的,只是她轻易不会动用这样权力——对于她来说,一个世界结束之后,最好的就是了却前尘就此遗忘,回忆和怀念未免太过金贵。这枚指环是例外,也是至今以来唯一的例外。
这是她当时请人按照那个青年所戴的指环的样式仿造的,为此刻意把上面的花纹拓印下来,力求十全十美。后来那个人知道后倒也没生气,只哭笑不得地又拜托制作者加点其他的设计,而不是单纯戴着好看。
...哼。
但毕竟一开始主要的目的就是饰品,所以就是事后加上别的设定,唯一的功能也就是防身。在危险度高的世界(像现在这种)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但仍然被她珍惜着。
算起来,距离那个世界已经很久远,她甚至都快忘记那个青年人的容貌。
不过她没有忘记,那个人有一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睛,有抚平世间一切阴霾尘埃的明亮笑容,也有着足够温暖的火焰,点燃时就像是他的灵魂一样耀眼。
...她记得那些温暖。
那才是樱谷里绘最想要的。
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足够温暖的、足够耀眼的灵魂。足够...足够让樱谷里绘不再觉得空洞和寂寥,足够让她本能地接近和拥抱。
那才是能够让她樱谷里绘恋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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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一声很平静。
樱谷里绘原本在给自己倒水,水壶一歪,热水就顺着桌面尽情流淌。这种时候,只应该庆幸桌面上没什么不防水的重要物什。
她面色淡淡,只把水壶放下,甩一甩左臂。
...随着病情加重,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而且在每个世界几乎都会发生,所以少女早就不会为此惊慌失措了。这种平淡与不在意也许是件好事,但也有坏处——比如说动作不灵敏,一不小心也许就会被溅出来的热水烫到。
没什么好说的。
她咳嗽起来,干脆坐回床边歇一歇。
过了存活期限,系统就不再提供维持她身体正常运作的能量,她的身体自然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甚至这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她也已经习惯了。
对于樱谷里绘,她早就不畏惧死亡,自然此时也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唯一让她在意的,就是她该怎么死遁脱离这个世界——被系统施加的疼痛折磨致死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有那么一次就够了。
这些人?
很不客气,但这些家伙并不值得她忍耐这种痛苦为他们驻留,不是吗?
不管寻找多少借口,他们确实在之前的相处中伤害到了她,也伤害到了她身边的人。如果说这也是喜欢的一种...很抱歉,她不需要。
这样的“喜欢”,这样的不吝于通过伤害她来得到她的情感,她经历得够多了,甚至是太多了。
她转身去取毛巾想把水擦干,却突然僵硬在原地。
剧烈的咳嗽声连绵不断。
半晌,她倒在床上,抬手按住自己胸口处,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她的痛苦。可实际上,她还是在无边的酷刑烈狱里起起伏伏,挣扎不开。
...呼...呼...
她该习惯的。
...她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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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是黄昏。金色的光辉如此温暖,在她面上轻柔拂过,美好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黄昏?
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朦胧之中的浮浮沉沉很有可能是因为太疼,所以直接昏了过去。
然后...一整个白天就在昏迷中过去了...也是可以的。
算了,就当做自己做了夜猫子吧。
茶发的少女缓缓坐起来。
“醒了?”
“?”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有旁人存在。
转过视线,紫发的女子不知何时...或者是一直在她床头处坐着。用最漫不经心的姿态,单手托着下颔,冷眼看她。
却并不让她生出敌意。
樱谷里绘抿唇,露出一个柔软而清淡的笑容。
“玛奇姐怎么在这儿?”大概是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她的声音格外轻柔,“真对不起...竟然让玛奇姐你一个人呆着,我真是太失礼了。”
她用力支撑着,想让自己坐起来。
...呼。
不行QAQ。
“行了,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玛奇嗤笑一声,说不好声音里是什么情绪,“老老实实躺着吧。”
...你说的真有道理。
茶发的美人放任自己瘫软在床上,摸一摸额头,摸到一手尚未完全风干的冷汗。单凭这个,她都能想得到自己方才是在什么样的痛苦里挣扎。
这种痛苦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剧烈,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天...让她硬生生在无边的绝望里窒息而亡。
她低低苦笑一声,却因为不久之前的疼痛,仿佛在啜泣。
“很疼吗?”
玛奇也叹一口气,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加温存。
“...嗯。”
这一声颇有几分委屈。
大概是因为刚刚醒脑筋还不算太清楚,又刚刚被这样的痛苦百般折磨,少女就很有几分放任自己随着性子来。
她甚至伸手去扯玛奇的衣角。
玛奇僵硬片刻,却并没有躲开,任由自己被她扯住。
樱谷里绘微微一弯唇角。
“我真的好疼啊。”她轻声抱怨着,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疼得我想要立刻死去,再也睁不开眼睛,也不想要再被这么折磨了。”
“住口。”
玛奇当机立断地喝住她。
茶发的少女只用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与她对视,其中仿佛徘徊着弥久不散的迷烟暗雾,让她原本澄澈的眸子都显得朦胧。
玛奇深吸一口气。
“别再说胡话了。”她的声音尽量仍维持着冷淡与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我先走了,你还是自己想想该怎么应付那些人吧。”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走开,仿佛担心停留一步,就再也走不掉了。
樱谷里绘安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直至消失。
她突然笑出声来。
再抬起视线的时候,柔美的面容竟显得冰冷,那双美丽的眼睛流露出的也是言语难以形容的淡漠。
仿佛突然褪去所有的温情。
她重新闭上眼睛。
...她知道的,像他们这种人,绝不可能承认或者接受他们犯了错。所以她根本也没觉得他们错了。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因为他们没错。
...所以她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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