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38章

    “樱谷桑。”

    “嗯?”

    过分阴暗的走廊里,突然闪出的人影犹如鬼魅。定睛细看,才看清他银白的发,以及笑得眉眼弯弯、却莫名显得狡诈如狐的面容。

    这个人...她好像有一点印象。

    樱谷里绘对自己说。

    ——不只是那天亲眼见到他跟着蓝染叛逃(她印象很清楚,就是这个家伙想要捅露琪亚一刀,却被朽木白哉制止了),从而留下深刻印象,更多的还有闲聊时松本乱菊舒缓压力一样的絮絮叨叨。对女孩子,樱谷里绘性格称得上好,听谈话自然就一定会认认真真听下去。也正因如此,她知道了这个人叫市丸银,和松本乱菊一起长大,本应是最好的朋友。

    ...本应是。

    “您认得我?”

    她看见男人加深的笑意。

    “樱谷桑真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你呢?”他温声细语着,笑弯了自己的眼睛,却莫名让人觉得他说起话如毒蛇嘶嘶,“大概樱谷桑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吧。我不认得谁,也会把你的脸牢牢记在心上的,只怕是樱谷桑对我丝毫没有印象呢。”

    别,大哥,你等等。

    ...这怎么听着不像个正常人应该说的话呢?

    少女的眉尖微微蹙起。

    ——她从来都不愿意和这种一看就城府颇深的人打交道。一旦对方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就是他没那个想法,本人也总要担心不知不觉间就被这种人卖掉。樱谷里绘自认自己从不算是用人不疑的大气类型。

    相反,她心思总是太细腻些。

    “阁下说笑了,我当然是记得您的。”

    即便如此,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冷静,只微微蹙起的眉尖如湖面上被微风带起的涟漪,一双水漾的明眸似乎在上下打量着面前银发的男人。

    “乱菊姐与我提起过你。”

    她突然说。

    仔细留意着男人面上的表情。

    ...这种气氛微妙的时候,总是要赌一赌的。

    ——甚至不需要明确这是爱情还是别的什么,她只是要赌一赌,赌一赌这对青梅竹马之间的“在意”是否等同。

    毕竟,她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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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身体状况好像又糟糕了。”

    “咦,这个能看得出来吗?”

    “你觉得呢,里绘?”

    “啊,这样...那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口吻轻飘飘的,怎么听都是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

    棕发的男人已经拧起眉头,面上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虚伪(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蓝染的演技那么高,这只是她的心理作用)的关切与不赞同。好不容易停止咳嗽的少女却仍然噙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浅笑,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心情居然比前两日还好些。

    她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处。

    ...有点闷。

    大概是因为病情在逐日加重,总觉得最近的空气越来越闷了,以至于动不动就让她有些上不来气,心口处也经常会冷不丁有抽搐般的疼痛。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完全可以忍耐。

    少女偏头看站在身边的蓝染。

    随着病情逐日逐日的加重,她的容貌也一天比一天美丽,美丽到像是乍然绽放又一夜间尽数凋零的桃花林,用自己的生机燃烧出由生到死的极致美感。于是这种美貌已经不再是世人可以拒绝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眼波都好像有数不尽的旖旎流转,一颦一笑都好像想要这个世界为她沉醉。

    ——或是在不久的将来为她陪葬。

    “我总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大概要比我还清楚吧?”她的语调像是轻柔的叹息,又像是情人之间的娇嗔,闻之悦耳,“那来问我还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更做不了决定。”

    “不是这样吗?”

    樱谷里绘轻声细语,流转的眸色莫名显得忧郁。

    男人的笑意似乎有一点无奈。

    “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为我好’,我大概没有说过吧?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这种话。”她转回视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是什么材质(主要是她觉得不了解也许对自己更好)的梳子,继续慢条斯理地梳理如瀑披散的长发。

    这不失为一种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特别是对女孩子而言。

    总之樱谷里绘是很喜欢这个方法的,特别是在这个太过无趣的虚圈待这么一段时日之后,她觉得自己越发喜欢这法子。如果不是因为实在越来越糟糕、已经根本无法遮掩的身体状况,她时不时就需要停下来咳嗽两声的话,就更好了。

    “是的,当然。”

    她感觉到男人撩起她一缕发丝,轻轻亲吻。

    “你说得对,里绘。”男人的语气那么温存,仿佛是慨叹,只是深处又好像藏了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更多的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是我想留下你,我并没有在意过你的想法。你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不是?”

    这是实话。

    樱谷里绘对自己说。

    ——她不喜欢这世界上所有的“为你好”。因为不管达成的结果是好是坏,“为你好”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那些不能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心思。

    “我喜欢你这么说。”

    她笑起来,眉眼骤然柔和。

    “不要随便任性。”男人的口吻依旧是亲昵的。

    “所以我这样说会让你生气吗?”

    短暂的停顿后,她手指绕上自己一缕发丝,声音仍然娇软,“那也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很任性很任性的女孩子呢?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一点了。”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眸色也许是冷的。

    只是声音仍然娇憨。

    “——如果不能接受的话,我不介意你不再喜欢我。”

    “我当然能接受。”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蓝染似乎眯了眯眼睛,一瞬间露出属于虚圈之主的表情。但很快这种神色就从他面上褪去,声音也仍然平和温存,“我喜欢你对我撒娇,里绘,但是我唯一介意的就是你说这种想要摆脱我的话。”

    他手指在她面上摩挲着。

    ...原本以为近距离的相处之后,这种近乎于“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很快就会褪去;明明觉得在细水长流中,自己的感情会慢慢变淡,至少不会再加深。可当他在听到樱谷里绘说“我不介意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非但没有被削弱,反倒越来越深刻,更越来越偏执。

    ——入魔一样的偏执。

    “我觉得你越来越美了,里绘。”他突然这么说,呵出的热气扑在她耳根,耳垂瞬间染上了嫣红的颜色,“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吗?”

    声音怎么听怎么喑哑低沉。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一瞬。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指逐渐向下滑落,最后按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停留下来轻轻抚摸。明明是恰到好处的力道,只让肌肤隐隐泛出暧昧的红痕,过往的经历却让少女本能地意识到这动作背后蕴藏的杀意。

    ...杀意。

    他想要杀掉她。

    樱谷里绘莫名想笑。

    “我吗?”

    于是她是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连声音都是柔然又轻松的,“虽然这么说好像很自恋,但有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要说我知道。”

    她睫羽都好像染上了轻松的笑意。

    蓝染惣右介想要杀死自己。

    她对自己说。

    ——这不说明他不再喜欢樱谷里绘。相反,正因为他喜欢她,是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控的喜欢她,才会让他这种野心家动了杀念。

    因为她太懂得了。像他们这种人,他们最懂得的是掠夺和占有,最在乎的只是也只能是他们的野心。他们也许可以为了一时的“心动”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可以宠爱她宠爱到像是亡国的昏君,但那些“爱”都是假的。爱情对他们只能是锦上添花,他们永远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胜过所谓的事业。

    正因为懂得,她才从不对这种男人抱有希望。

    正因为清楚,她才会因为蓝染的杀意而发笑。

    “轻一点,轻一点。”她柔声细语地说着,纤白的手合在他落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掌上,力道万分轻柔,根本没有挣扎的意思,“就是要杀我,看在这几天的份上,也要给我个痛快吧。你这样弄得我很疼。”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指似乎在那一瞬间有所颤动。

    “你觉得我要杀你吗?”

    男人的声音仍是带着笑意的慢条斯理。

    她微微偏转过头来瞧他。

    “难道不是吗?”

    琉璃灰的眸子盛着万千旖旎与缱绻,仔细看却是轻烟细雾弥漫其中,让任何人都看不清她此刻眼底的真实情愫。

    她的声音仍然柔和。

    ——为什么不呢?

    就算这个人真的杀了自己,他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不,应该说,如果他杀了“樱谷里绘”,那么他才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因为那个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会再有办法否认这份情意。

    茶发少女此刻的笑容如此温柔。

    ...生和死,或许意味着一场比试的终结。

    但没有人规定死者才是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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