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见皇叔不回答, 便开始眨起自己那双逆天长睫毛的大眼睛,人畜无害极了,小心试探道:“皇叔?”
姜九黎不紧不慢地将筷子放下,执起酒杯小酌, 凉凉道:“在御史府小千金出生之日,圣上就已经决定赐她做您的太子妃了。”
小太子身形一晃,备受冲击, 不敢置信道:“可是语宁妹妹今年不是才四岁吗?”
姜九黎悠悠睨他:“你都能看上一个比你大十岁的, 现下只是让你娶个比你小五岁的,很难?”
小太子:“……”扎心了。
姜九黎说着, 便不再管他,视线重新平视回前方,余光落脚之地,正是兵部夫人窜桌上前给某人敬酒。
兰心会里素来追求无拘自由, 只要是以她们名义举办的内宴, 酒过半巡,众人畅酣之际, 即便是宫中女眷, 也可随性走动, 相互推盏饮酒, 以显洒脱之意。
沈宴秋自认与这位兵部夫人不熟, 却不知对方如何能做到这般理所当然地与她互称姐妹,并一遍又一遍地抱盏向她敬酒。
对方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岁,虽能在眉眼间辨出点岁月的痕迹, 但举手投足间风韵犹在,依稀能辨出点年轻时左右逢源、辗转酒筹的习性。这么说或许有些歧视,但沈宴秋确实不喜与这般身上沾染浓厚风雪味的女人打交道。
兵部夫人巧笑倩兮道:“妹妹啊,姐姐这都敬你这么多杯酒了,你即便不胜酒力,也该给姐姐个面子回敬姐姐一杯吧。”
说着招呼宫女上前帮忙给人斟杯新酒。
沈宴秋柳眉轻蹙,内心有些抗拒。不过念着对方兵部的身份,再加上场上众人皆在兴头上,她倘若拒了这杯,在旁人看来难免有些矫情扫兴,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兵部夫人身后的侍女得令上前给她倒酒,一道身形路过,一个不经意的碰撞,酒壶落地,发出清脆一响。
兵部夫人眉梢一敛,轻斥道:“连个酒壶都拿不稳,要你何用。”
侍女也没料到这出,连忙哈腰道歉,蹲身收拾地面的碎瓷片。
兵部夫人倩笑着同沈宴秋道歉道:“让妹妹见笑了。”说着冲侍女道,“还不再拿壶酒上来。”
也是这个时候,原本众人没太注意的那个撞人的身形突然朗笑出声道:“夫人莫动怒,是属下不小心。正好属下这里还有一壶酒,由属下来给沈小姐斟上吧。”
沈宴秋微微抬眸,这才注意到后面的人原来是清风,眸底不由闪过一丝错愕。
十一看到人率先叫道:“清风你也太不小心了吧,亏你还在皇叔手下做事呢,连个路都走不稳当,要是酒壶摔碎伤到人可如何是好。”
清风躬身一边给沈宴秋倒酒,一边对公主道:“小殿下您就别拿属下打趣了,属下这不是已经在给姑娘赔礼道歉了嘛。”
他说着,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冲沈宴秋微不可见的眨了下眼。
沈宴秋:“?”
兵部夫人一开始看这个侍卫扮相的人莫名横亘进来,还想不悦打断,但听小公主说是摄政王的人,脸上神情越发高深莫测起来,若有若无地朝首座的男人望去一眼,然而那位神情浅淡,并没有注意这处,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思绪。
清风将酒斟好,并把酒壶留在沈宴秋左手边,就告辞退开了。
兵部夫人脸上熟练地再次切换出笑容,冲沈宴秋举杯热情道:“来,妹妹,今日得以有缘认识妹妹,姐姐很高兴,我们同饮一杯。”
沈宴秋敛下思绪,执起酒杯,疏离礼貌地小酌了一口。一秒后,眉梢不动声色地轻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杯面的液体——
是水?
若有所思地侧眸往摄政王的方向望去,清风不知去了哪儿,还没回到那人身后。
似乎是觉察到视线,姜九黎懒懒地半掀起眼皮,与她交视一眼,只是一瞬,便凉凉地移开,看不出半点异状。
沈宴秋心下腹诽,什么啊,怎么突然对她那么好心。
正自顾想着,恍然发觉兵部夫人一直在耳边唤她,不紧不慢地回过神来,抱歉道:“宴秋不胜酒力,杯酒下肚,已有些眩晕,夫人饶宴秋休息一会儿吧。”
按理说要是用揶揄侃笑的语气,这就是句很寻常的推辞,偏生她的口吻不温不凉,旁人听了当真像是兵部夫人在为难她似的。
十一作为太太家的小棉袄,当即敛敛眉,替人拦下兵部夫人意欲再倒酒的手。
兵部夫人动作一僵,有些落不下面子,但反应够快,干笑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去给长公主和贵妃娘娘敬酒,便怡然离开了。
十一松了口气,不放心地抓着沈宴秋的手:“太太您还好吗,要不要我先带您找间厢房休息。”
沈宴秋笑了笑,感激道:“无妨,我们再坐一会儿。”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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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司徒芊芊原本要带沈宴秋去留宿女眷的宫苑,但十一想和太太多呆一会儿,便让芊芊姑姑先走,她一会儿再把人送去。
司徒芊芊无奈好笑,只好和云诗柳搭伙先行离开。
十一左顾右盼地拉着沈宴秋来到一条小道口:“太太,这里就是我小皇叔回凝辉殿的必经之路,我们再等等他应该就来了。”
末了又有些不解道:“不过您找我小皇叔是有什么事呀?”
沈宴秋没有细说,只是道:“欠了殿下一个人情,想跟人道声谢谢。”
“噢噢。”十一点点头。刚好看到小径那端有提着灯笼的列队靠近,非常有眼力见的招呼其他宫人与自己走远些,给人腾出聊话的空间。
与摄政王一道的没想到还有小太子。
小太子远远看到沈宴秋,就撒开皇叔的袖袍,蹬蹬冲上去抱人:“秋秋姐姐!”
姜九黎拄那儿瞧着这幕默了默,略为嫌弃地扯了下眉梢,没眼看地撇开视线。
沈宴秋笑着揉揉小太子的脑袋,这才直起身,望着三步开外、金边白袍的摄政王,缓声道:“多谢殿下晚宴时派清风与我解围。”
姜九黎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回视向她:“谁与你说是本殿派的清风。”
沈宴秋呆:“啊?”
姜九黎垂了垂眸,盯着某颗矮萝卜头,言下之意很明显地道:“姜白。”
虽然做好事不留名是件非常好的品德,但用在英雄救美上,那就是愚蠢至极。
他虽不喜小太子年纪小小就把心思花在情爱上,但作为摄政王,对未来天子的管教也应该事无巨细到这些小事的指点上。
小太子闻言云里雾里,突然被点名,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摇头:“不是孤,孤什么也不知道。”
这下子连姜九黎也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宫人,小侍卫从宴上离席后就再也不曾回来。
拧拧眉,眉心皱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半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薄唇轻抿,难得润声道歉:“抱歉,是本殿的疏忽。小侍卫对姑娘萌生了不该有的爱意,本殿会好好管教下属的。”
沈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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