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沈宴秋眼上蒙着白纱, 被薄易扶出偏殿。
薄易搭着她的肩站在她身侧, 些微颔首,薄唇贴在她耳边,嗓音低沉舒缓:“一直往前走,数到二十再把白纱摘下来,别回头, 剩下的都交给我,嗯?”
沈宴秋攥着他袖子的手没松开, 低低叫了声:“怀信……”
薄易搭上她的手背, 摩挲了下:“我会看着你离开的,别害怕。”
半晌, 沈宴秋点点头,指尖一点点松开他的袖子,充满无措和不舍。
薄易带着她的肩走了两步,低凉的声线带着沙哑质感, 沉沉道:“去吧。”
两秒后,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肩。
她像蹒跚学步的小孩, 每走一步停顿一下。
一、二、三……
九、十、十一……
十八、十九、二十……
沈宴秋脚步定了下来。
她动作缓慢地扯下了白纱, 良久的黑暗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眸。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正殿仿佛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但她知道,在她身后十米不到的地方,还有个身影久久伫着,望她离开。
晚风吹过长廊, 散进几缕桂花幽香,吹扬她的蹁跹衣袂。
浓黝的夜色阴影中,有一个男人,守护着一个女人,看她盛步走向光亮。
等女人的影子缩成细小的点,绕进大明宫内消失不见,男人才折身返回偏殿的寝屋。
不知过去多久,遥远的宫宇里传来悠扬婉转的乐声,偏殿的窗案上如同泼墨似的,渐染开两道暗稠的血迹,触目惊心。
————
沈宴秋穿走在筵席间,指尖的白纱被她不动声色地系到腕上,眼底沁着浓霜,漆黑的瞳仁在人群中精确扫视着。
片刻,她像是锁定了目标,步子快速穿过如云的宾客,目不斜视地拿过宫女托盘上的酒瓶。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掀开瓶盖,正对着老太太的脑袋,浇了下去。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附近的女眷生怕被殃及,纷纷躲开。
“啊——”
老太太浑浊的嗓音像是老旧的鼓风机,粗粝难听。
她一边骂着“畜生”,一边臃肿着身形从位置上弹开,然而当目光对上似笑非笑的沈宴秋时,却是整个脊背僵硬冰凉了下来。
小贱人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
按照原先计划,她应该是许久未归,引起长公主和芸贵妃几人前去寻看,最后发现她与宫中太监对食,由此彻底败坏名声才对。
沈宴秋不紧不慢地将酒瓶放回桌案上,眼梢轻垂,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无甚诚意地道:“抱歉,手滑。”
她说着笑了笑,蓦地抬眼,锐利笔直的眸光仿佛直戳老太太心脏,笑意不及眼底地悠悠道:“祖母看到我似乎很惊讶?”
老太太僵着张脸,别开眼冷哼一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边上的沈南卿被这幕弄得有些傻眼,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妹,你这是做甚!”
她说着拿起帕子帮老太太擦拭:“奶奶,您没事吧?”
老太太没吭声,抿着嘴发出一声低叹,将那可怜无奈劲儿挥发得淋漓尽致,给人以充分的想象空间。
周围人群开始窃窃低语,同情不已,却没有贸然上前帮忙的,毕竟欺负人那方是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庶女,一看就像是奴隶翻身把歌唱,变着法儿欺负老太□□孙俩。她们这些普通贵族,哪有能耐跟摄政王的人对着干。
“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殿下充满威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围拢的女眷连忙低眉躬身,退到两边,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姜九黎跟在姜寻安后头,冷眸扫过狼藉的地面,可怜无依的沈氏祖孙……最后定定地停在沈宴秋身上,蹙了蹙眉,拾步朝她走去。
沈宴秋看他严肃的表情,不等他出声,率先打断道:“现在不想听说教,如果你是想以摄政王的身份命令我,那就直接让下属把我拖出去吧。”
姜九黎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哭了?”
沈宴秋愕然,别开脸,闷声道:“没有。”
姜九黎看她微红的眼梢,陷入沉思:“她们又欺负你了?”
沈宴秋指尖颤了一下,跟没听见似的,垂眼看地面,一言不发,唇线绷成紧紧的一条线,执拗得厉害。
姜九黎若有所思地扬了扬下巴。
没反驳,那就代表是了。
姜九黎步子旋了个方向,缓步朝沈老夫人走去。
安静的大殿内,仿佛只余他的脚步声。
老太太强自撑着,才没让脸上的神情溃败,反正现下没有对证,只要她抵死不认,摄政王又能耐她如何。
姜九黎似乎也为对方死不悔改的脾性感到些许无奈,语重心长道:“老太太,本殿到目前为止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沈宴秋是本殿要罩着的人,敢动她,您想过自己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吗?”
老太太竭力维持镇定:“殿下,凡事要讲究个证据,老身承认从前与二孙女闹过不快,但今日明明是二孙女先动的手,您直接上来问罪老身,未免有失您公正严明的名声。”
姜九黎低嗤一声:“本殿想惩处一个人,何时还需要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临时来找我玩,需要出趟门,今天更新短,明天补上。感谢在2020-07-07 20:16:44~2020-07-08 16: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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