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珍视你

    瓷瓶里究竟是不是圣池水,云徵不确定,但当那滩黑水从头淋下的时候,锈剑由内至外开始冒白烟,一旁薛商亦跟着满地打滚,不知是痛还是伤着了,一人一剑浸入大片烟雾之中,一时分不清你我。

    不出片刻,烟散了,水也干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仍是一人一剑,只不过各自调了个儿——云徵化回了高挑的人形,薛商却越缩越小,进而恢复成最初商剑的模样。

    “二师兄?!”

    这前后都快几百年了,云徵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商剑的原形,险些惊到说不出话。

    要知以往在神隐山的时候,薛商用尽所有方法,也没法变回他的剑身。如今只洒了点月从心的“池水”,就轻而易举化解这桩千古难事——这姓月的究竟什么来头,难道真是鬼域来的普通鬼族吗?

    “……”这时薛商也有些愣了,他想死想得发疯,本料定那黑水不是什么好物,结果冲上去人没死成,竟还阴差阳错地化回了剑身!

    身后主仆三人皆是一惊,正想上前打量清楚,薛商那厮一个遁地,竟又朝别的方向夺路而逃。幸而云徵动作极快,反手朝前一捞,硬将薛商七弯八拐缠了回来。

    “放、放开我!”薛商抵死挣扎道,“云徵,你这又是何苦?”

    云徵这下有了手脚,干什么都方便,抓薛商就跟拎小鸡一样,三两下便能成功治服了。末了施灵力铸成一把带锁的剑鞘,将他的商剑师兄一扬一落,直截了当戳了进去,再轻轻一拧,纵是想逃也要狠花一番功夫。

    “你等着,待会找你算账。”云徵说罢,大步转身,望向不远处的月从心。

    月从心一脸笑容,却满身是伤,还在破庙前的台阶上瘫着,如今见他师父身披阳光,一袭白衣轻纱飘然前来,月从心只觉说不出的释然与满足。

    “月从心。”云徵蹲下身,目光微沉,定定凝视他道,“你给的是什么水?不像圣池水。”

    月从心摊手道:“你管那是什么……能助你化形不就成了?”

    云徵一把攥住他衣领:“那薛商怎么回事?”

    “你……”月从心柔弱又无辜道,“你轻一点,我受了伤。”

    云徵倏而冷道:“你究竟是谁?”

    月从心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引来一番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师父,我……”

    “……”

    这样一来,云徵不得不温柔了些。他松开月从心的衣领,又替他顺了顺背,不自然地放缓了声音:“抱歉,是我心急。你没事吧?”

    然而这么一松,月从心跟一泥鳅似的,顺势滑进他怀里,并将脑袋窝进他温暖的颈窝,姿势亲昵到难以言喻。云徵顿时变得浑身僵硬,想推开又想到他是伤员,正犹豫不决间,月从心忽然开口道:“云徵,我知道有很多人觊觎五音神剑,你的担心和忌讳,我都可以理解。”

    云徵:“我……”

    “但我一早也坦白过,你的剑身,是我爱人赠的唯一信物。我爱惜他,所以对你也一样珍视。”月从心注视云徵双眼,极是认真道,“若单只为了夺取神剑,我犯不着拼命到如此地步。”

    云徵怔然回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声。

    月从心又道:“云徵,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错事。最爱的人一去不返,我……我一直都想弥补,但又不知该怎么做。”

    云徵有些心软了。他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我也早说过,我不是你什么爱人。你没必要为我拼死拼活,还有……”

    “没关系。”话没说完,月从心突然仰脸,往云徵唇上啄了一口:“我不介意移情别恋。尤其对象……是你。”

    “……”这一下,云徵真真僵了半天,而后手比嘴反应还快,一巴掌直朝人胸口招呼过去。

    可怜月孔雀身负重伤,吐着血从台阶上翻出十来尺远,吓得郁匆文邪忙跟了上来,连连失声惊道:“主上!”

    “月从心!”云徵以手掩唇,又怒又急道,“你再行如此轻浮之举,本尊绝不轻饶!”

    “主上!”郁匆抱紧咳血的月从心,不由放声悲哭道,“主上你这是何苦!他根本不配你真心相待。”

    文邪也跪了下来,刚想将月从心扶住,不料这花孔雀一歪脑袋,挑了个云徵看不见的角度,冲他二人使劲眨眼道:“快……快……”

    “什么?”郁匆瞬间止了哭声,“……什么快?”

    月从心连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压低嗓音,做贼似的悄悄说道:“我……我的面具要垮了!你们快想办法,把云徵引开……千万别让他看到。”

    郁匆赫然抬头,与文邪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大事不好的灾难神情。

    ——无首鬼域的身份象征,即是标志性的鬼首面具。但月从心不走寻常路,他是捏的人_皮面具,塑造一张与段息截然不同的阴柔面容,起初试图以女子身份接近云徵,后发现他压根不近女色,于是破罐子破摔,以男儿身守在云徵身边,反而容易得许多。

    事到如今,花孔雀的假脸面临破碎危急,也就是说,他在云徵眼前即将暴露原身。

    “快一点!”月从心面色变得极冷,“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把云徵支开——哪怕只半炷香也成。”

    郁匆慌道:“主上,这……”

    “你伤怎么样?……让我看看。”果然,另一头云徵于心不忍,又走上前来,似想查探月从心的伤势。

    一步。

    两步。

    三……

    “等等!”郁匆灵机一动,忽摊手拦住云徵,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经我初步判定,此番主上……必是元气大伤,心脉要害遭受重创!”

    云徵疑道:“能有这样严重?”

    “云徵!你好狠的心!”郁匆字字泣血,眼含泪光,“好歹相逢一场,你竟忍心他为你心碎至此?”

    云徵:“……”

    “云仙长,主上的伤,怕要回趟鬼域才能治好。”文邪也帮忙扯谎道,“鬼域特产的鬼王参,专治这一类伤病。”

    “对……对对。”文邪接话道,“主上的意思是,让你等他小半天。咱们回趟老家,取回鬼王参,立马与你会合。”

    “行。”云徵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文邪和郁匆,还有月从心,三人心虚地互瞄一眼——支开云徵计划,初步达成!

    “鬼王参是吧。”云徵慢悠悠道,“这参我听人说过。”

    “???”文邪登时瞠目结舌。这玩意儿他瞎编的啊!

    月从心也满脸被狗咬的惊悚表情:“……”

    “是这样的,月从心。回鬼域耗时又耗精力,你既身受重伤,更不宜四处奔波。”云徵淡然道,“刚好我打算见一位老熟人,他精通药理,六界奇珍异草皆有收纳——你说的鬼王参,由我前去讨要。”

    月从心开始慌了:“不……师父,我……”

    云徵敲了敲手中灵力汇成的剑鞘,薛商正在里面一通乱晃,几次想要挣脱束缚,却又被蛮力摁了回去。

    与此同时,花将暮沾血的尸体,化作一缕青烟,生成殷红绣金的剑穗,悬在了商剑的剑柄上。

    “此行由师兄随我齐去。至于月从心你,就老实在原地带着……哪儿也不许去。”

    云徵一袭白衣,背负薛商,转眼踏剑灵飞至云端,飘飘然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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