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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路野终于能开口说话,他说:“走吧,严医生,我送你回家。”
严彧一边收拾桌上的塑料袋和碗盒一边说:“不用,你回病房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路野接过严彧手上的塑料袋和碗盒,扔进垃圾桶:“你做了一晚上的手术,如果开车,就叫疲劳驾驶。”
“我不累。”
路野没想到严彧今天这么轴,他也不再心疼他,赌气道:“你既然说不累,那你跟我回我家拿你的饭盒。”
严彧说:“不急,下次吧。”
“什么下次,我说这次就这次。”
面对路野的无理取闹,严彧没有生气,他喊道:“路野。”
路野鼓了下腮帮子,闷声道:“干嘛?你又不让我送你回家。”
“你昨天失约了,”严彧低声道,“我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你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你还不喜欢我呢!
路野双手一摊,解释道:“我不给你发微信了吗?我说我临时有事,我们改约到九点,谁让你不看微信了。”
严彧:“我看了,没回。”
“那你还有理了?”
严彧看着路野,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值班室门外,传来吴医生和谁交流的声音,应该是早上来值班的人,严彧闻声,突然改口:“走吧,我车停在楼下。”
路野脸上立马浮现出高兴的笑容,边笑边说:“是不是承认你没理了。”
严彧敷衍地‘嗯’了一声,转身开门,不出意外地和吴医生撞见了。
“严主任,你那台手术不早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没走?”
严彧局促了下,随口答道:“哦,我有个东西忘在值班室了。”
吴医生笑着问:“什么东西啊?”
路野从严彧身后冒出一个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道:“我。”
吴医生昨晚匆匆离开值班室后,因为遇到一个从别的医院转过来的急诊病人,看了一晚上的病,没有回过值班室,更不知道路野还待在值班室,而且待了一晚上。
他看到路野,被吓了一跳,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压根没走过,好吗?
路野懒得理他,拉上严彧说:“严医生,别理他,走,我送你回去。”
严彧似乎也不想再待在值班室,他没有反抗,任由着路野拖着他,俩人一起到了楼下停车场。
*
七点钟,太阳完全冒出了头,晨光落在路野的头发上,严彧不经意瞥了一眼,原来路野的头发颜色在阳光下,像路旁深秋的梧桐叶,都是金色的。
路野的头发是为了现在拍的那部戏特意染的,不算金色,准确来说,应该是栗棕色,阳光下看,发梢有点金而已,要不是路野顶着这张嚣张的俊脸,这发色就是一洗剪吹的非主流少年。
路少爷没注意到有人正盯着他非主流的发色看,倒是因为一夜入冬的沪市室内外温差陡然变大,穿了一身骚气风衣的路少爷被寒风一吹,打了一个局促的喷嚏,打完之后,路少爷低骂了一声‘操’,揉了两下鼻子,对严彧伸手道:“车钥匙。”
严彧回过神,看了路野一眼,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漫不经心道:“穿少了。”
路野满心只有‘好他妈的冷,我要上车开空调’,完全没注意到来自严医生的侧面关心。
等到路野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脑海里乍地想起严彧方才的话,起调似的干咳一声道:“拍戏习惯了,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袄,平时哪还注意到春来秋去季节变化。不过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昨晚我从酒店回医院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冷。”
这是严彧的车,他熟练自然地伸手打开车内的空调,也没问路野还冷不冷、温度可不可以,反而挑拣了路野上句话里‘酒店’二字,没有半点疑惑的意思,像只是简单重复了下这个地点,表情自然,语气平淡。
路野想也不想,闲聊般地吐槽道:“哦,我妈昨天突然来了,按着我的头去相亲,还说对方是一枚超级无敌的大帅哥,结果我去了一看,还他妈是半个熟人,YZ娱乐公司的老板,娱乐圈很出名的,你有听过吗,传言他男女不忌。”
严彧电视剧都不看的男人,怎么会知道娱乐圈里的事,他冷冷地回答:“不知道。”
“知不知道不重要,”路野说,“我刚一坐下,我和他同时开口,我说我有在认真追求的人,他说他有努力想复合的人,然后我们就背着各自的家长,双手一拍达成协议,宣告相亲失败。”
严彧不咸不淡问道:“你不怕你妈知道了真相揍你一顿?”
前方红灯,路野停下来说:“怎么可能,我们家萧女士是美丽温柔的大仙女,从来不打儿子,而且我跟我妈也挑明说了,我在追你,你知道大仙女什么反应吗?”
严彧嘴角慢慢挑了上去,他不太自然地偏了偏头,眼神似乎移向了路旁的梧桐树,方开口问道:“什么反应?”
路野专心等着红灯变绿灯,没有注意到旁边人一闪而过的笑容,他回忆着他妈那天的表情和语气,举起右手握拳,模仿道:“加油哦,妈妈看好你!”
严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除非路野耳聋,这下路野就不可能注意不到了,他偏过头看了严彧一眼,什么都没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直视前方,红灯已经变成绿灯,路野一踩油门,心情愉悦地继续加入早高峰队伍。
*
到了严彧家的地下停车场,严彧解开安全带:“车你开回医院吧。”
“你明天上班呢?”
严彧说:“坐地铁。”
严医生果真体贴,只是都到了家楼下,路野岂有不想方设法上去坐坐的道理。
路野挑了下眉,故意把风衣领往上竖了竖,顺便声情并茂地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手往前一伸,抽了一张面纸,一擤鼻涕道:“严医生,天太冷了,能借我一件厚点的外套吗?”
严彧‘哦’了一声,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外套。
路野连忙制止他,睁眼说瞎话编了个我洁癖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的理由,要求跟严彧上楼,到严彧家拿一件干净外套。
严彧迟疑了一会儿,路野见他有所犹豫,立马又打出一个声情并茂的喷嚏,眼睛都红了。
严彧想了想,淡淡开口:“走吧。”
严彧这套房子是他在两年前买的,因为受不了父母夜以继日的催婚,再加上三年前的那件事,父母跟着他担心受怕了整整一年,他过意不去,才下定决定从家里搬出来。
路野换好拖鞋,走了进去。
看着的确像单身男士住的房子。
路野还在观察当中,严彧已经走到了餐厅吧台前,对路野说:“你等等。”
路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做起他的侦察兵。
没过多久,严彧手上多出一杯冒着腾腾热气黑褐色的液体,他把玻璃杯往吧台上轻轻一放,
对还在他家客厅巡逻的路野喊道:“过来,把这个喝了。”
路狗……路野远远地看了那黑褐色液体一眼,不知是为何物,走进一闻,似乎带着浓重的药味,路野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惊疑问道:“操,严医生,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下|药吧,没想到你是……”
路野一句话没说完,却教严彧当头一个无语的眼神打断,接着,严彧像变魔法一样,右手拿着不知从哪变来的绿色小塑料袋,淡淡道:“感冒灵。”
那一瞬间,路野感觉有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从他的心口划过。
纵观路少爷二十七年的人生,没进演艺圈时,家里有温柔可亲的萧女士,还有把他当太子一样宠地无法无天的保姆阿姨,他眉头随便皱一下,家里一群人立刻围上来嘘寒问暖;后来进了演艺圈,做了艺人,经纪人助理包括所有的工作人员,秉持着一切以艺人为中心的工作原则,路野差不多也算半个小少爷了。
对于路野而言,周围人对他的关心,大多都是明显又热情的,他再习惯不过,可像严彧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极其自然的关心,令他不仅感到新奇,而且生出一种莫名的柔软。
只是因为一包小小的感冒药,路少爷心里不争气地软塌了一片心海。
路野‘哦’了一声,就着心里的柔软,把那一杯‘关心’喝下了肚。
严彧见他喝完,接过他手上的玻璃杯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外套。”
客厅看了,路野还想看看严彧的卧室和衣帽间。
路野拦住严彧,嗓音带着刚刚喝过感冒药的涩麻:“我也要去。”
严彧与人相处,只会把人划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礼貌,一种是没有礼貌。很明显,路野在他眼里,属于后一种。奇怪的是,他没有排斥路野的没礼貌,严彧应了一声,算是同意路野跟他一起进去。
严彧的衣帽间并不大,像是一间小客房改造的,他拉开衣柜门后侧身对路野说:“都是洗过的。”
路野点头,随便抽走一件棉夹克,脱下自己的风衣套上后,还忍不住对着一旁的落地镜显摆了两下:“真他妈帅!”
严彧在一旁低低笑了一声。
路野双手插兜,往前一步站到严彧面前,下巴微抬,正想开口问严彧笑什么笑难道他不帅吗,右手口袋里,他清楚摸到一串小小的钥匙扣。
严彧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那一定是严彧的了。
路野没做多想,将钥匙扣抽出来一看,那上面挂着的居然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相框,里面赫然夹着一张严彧和另一个男人接吻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方才还嘻嘻哈哈的路野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看着照片,皱眉问道:“严彧,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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