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微烟又稍一踉跄，陶冶急忙端住她手臂，这一来，两人又贴近了几分。呼吸交织间，纪微烟瞳孔骤然缩。
此时电梯门忽然打开，纪微烟急忙从她怀中离开:“到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略微颔首，纪微烟转头落跑。
陶冶望着电梯对面那片白剌剌的墙壁，刺得眼疼，直至电梯门重新闭合，她踉跄了下，方才站稳。
纪微烟回到公寓，打开门进去后，正抱着ipad躺在床上看剧的徐哲媛登时坐起身，将平板推到一边，活力十足地冲她喊了句：“微烟姐，你回来啦？！”
纪微烟点头，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冲进卫生间中，揭开马桶盖，吐了个七荤八素。
按下冲水按钮，纪微烟缩在一边墙角处，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缓缓将头埋到膝上，双肩开始频频抽动。
为什么还是会想念和陶冶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那些曾经相处时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像是电影般在她脑中放映着，完全挥之不去。她本以为自己是个果断的人，这次却这么拎不清。
“微烟姐？”徐哲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夹杂了担心与迟疑。
纪微烟抹去溢出眼眶的温热液体，扶着墙面站起身，深深舒出了口气:“嗯？”
“你怎么啦？”
“没，就是不小心喝太多了。”纪微烟压抑情绪，取出自己的牙膏牙刷，眉心紧蹙，唇线却向上拉着，似哭似笑。
刷了牙洗了澡，纪微烟接了杯温水，捧着刚走到床边坐下，徐哲媛就放下平板，趴到了她身旁:“你真的没事吧？”
纪微烟摇头，半晌，又侧头望向她，转开话题:“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剧吗？”
徐哲媛双手捧到下巴处，歪头道:“陆晚樱主演的《你还好吗》，挺好看的，颜值演技剧情都很在线，你要看看吗？”
“讲什么的？”她看见过很多次这个剧的热搜，不过因为最近工作过于繁忙，就都没有点进相关话题去看过。
“破镜重圆，大概就是女主陈瑶时隔多年遇见了自己曾经交往过三年的女朋友金夏。金夏因为家庭原因变得十分落魄，两人再度相遇后有点儿旧情复燃的意思。但是，还没在一起呢，就总是在闹矛盾了。”徐哲媛开始玩弄她新做的草莓指甲。
原本对这片子不感兴趣的纪微烟在听到这儿时，眉梢略略上扬，轻声问道:“然后呢？”
“因为陈瑶她还喜欢着金夏嘛，看见金夏那么不好过，当然就会着急啊，所以就开始给金夏开各种照顾。本来金夏也挺感动的吧，这时候又有些好事者开始在旁边说金夏就是个吃软饭的，性转一下不要脸。金夏是个自尊心特别重的人，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就开始疏远陈瑶。”徐哲媛叹了口气。
“闲言碎语这种东西没几个人是会完全不在意的吧。”纪微烟抚着手臂，定定地注视着地面。
“是啊，但是，她们俩还是又走到一起了。可是，金夏和陈瑶之间那种差异性导致的矛盾也变多了起来，比如，陈瑶动不动就送贵重礼物给金夏，金夏觉得自己不能报之同样等级的礼物，就开始拒收。陈瑶总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好好爱我就行了，我养得起你’，但是金夏却不能接受。而且，她们以前的矛盾也挺多的，再加上现在的矛盾，就更矛盾了，目前又分了。”徐哲媛仰躺到了床上。
杯中水热气腾腾，纪微烟保持着捧水的动作，双唇紧抿，眼前世界逐步雾化。
徐哲媛又重新趴在床上:“现在网上大家都炸了，都在说分了算了，都劝陈瑶去找个更好更优秀的，说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在金夏身上是真的不值得，而且，都不看好破镜重圆，觉得她们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迟早还是得分。”
纪微烟睫毛颤动了下，未发一语，只是低头抿了口水。
“不过啊，我觉得呢，”徐哲媛再度开口，“这种事情吧，关于值不值得什么的吧，旁人真的是没太大发言权的，得看当事人。旁人觉得再不值得的事，只要当事人觉得值，那就是值。旁人觉得值的很多事呢，当事人如果觉得不值，那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毕竟，人虽然是物质构成的，但喜怒哀乐，却是意识构成的。反正，我就看剧，不说话。”
纪微烟点头，将杯子放到一边:“我今天酒喝得多了些，现在头有点晕，就先睡了。”
徐哲媛“哦”了声，乖巧地躺到床的左边，拉上被子:“那我也睡了，晚安！”
“晚安。”纪微烟笑笑。
关灯后，公寓里变得一片沉寂，静到连远方偶尔有车经过时，那拉长的轰鸣声也都格外突兀。
纪微烟的脑子是有些钝重的，可当她真沾了枕头，思维却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它们在脑中打着跟斗翻滚着，密集杂乱，挠得人根本就无法安心入梦。旁边徐哲媛已经打起了浅浅的鼾，纪微烟却反而睁开了眼。
想着徐哲媛先前说的那些话，纪微烟从床头将手机摸了过来，半撑着身子插了耳机线后，重新躺下，进了个视频网站，搜索出《你还好吗》，点开了第一集。
陆晚樱饰演的陈瑶看起来热情似火，像个小太阳。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岁月并未在她身上落下太多痕迹。而金夏，看起来则深沉许多。选角很到位。
原本纪微烟只是想看一集就睡，却不料就这么一集接一集地看了下去。连续看了三集，在看到金夏回忆她和陈瑶的过往点滴时，纪微烟捏紧手机，捂住嘴巴，肩头开始止不住地颤动了起来。
泪如潮水决堤，即便纪微烟闭上了眼睛，睫毛也还是湿作了一片。心脏被拉扯得疼痛不堪，呼吸被挤压得难以通畅，浑身紧绷又灼热难挡。
将手机丢到一边，纪微烟蜷缩着身子，紧攥着被单，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昏睡过去。
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已大亮，徐哲媛也已经离开。纪微烟缓缓坐起身，抬手捋了把头发，只觉得脸上很是紧绷，眼睛也睁不大开。
起身去到卫生间，纪微烟抬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只见那眼睛就像是刚割了双眼皮还没消肿，皮肤也苍白得很，毫无血色，完全没精气神可言。
洗漱完，纪微烟拿纱布从冰箱的冰格中取了几块冰包裹着，按压在眼皮上，缓缓释出一口气，走到旁边沙发上坐下。
在陶冶重新出现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她活得像具行尸，面对什么东西都波澜不惊。可现在，她又重新找回了那种波动。但，这是她不想要的波动。她，不想再被陶冶支配。
或许，是因为昨晚喝多了吧，所以情绪才那么失控。
舔舔有些发干的唇，纪微烟不再多想，敷完双眼后看了下时间，见现在已将近中午，便起身准备做饭。
洋葱切成碎末，肉剁碎成泥，佐料一一做好，锅里放水煮意面。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的黑胡椒意面出锅，纪微烟端去茶几后，边吃边开电脑浏览最近的时装风向。
今年流行青草绿，是纪微烟最无感的颜色之一，但作为时尚编辑，她必须理性看待，甚至整理出该色搭配。
搜索素材时，一不留神，纪微烟就看到了陶冶公司最近发的新品。将所有单品浏览完，纪微烟盘中的意面也凉了。盯了屏幕好一会儿，纪微烟起身去清洗盘子，完后打开音乐播放器，挑了首调子轻快的歌曲循环播放，转换心情。
她的生活很简单，节假日如非必要，可以足不出户。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过去。晚上吃了盘沙拉，纪微烟打扫了下屋子，发现有些生活用品已经用得见底，就换上衣裳出了门，去附近超市进行采购。
气温日渐变低，城市常有风四处晃荡，贴着人领子钻进去，惹得人直打激灵。纪微烟买完东西离开超市后，站门口掖了下脖子上的围巾，做完深呼吸，这才步上回家路。
霓虹闪动，周边车辆呼啸而过，树影婆娑，秋冬季的景致总显得格外寒碜。
此处距离公寓不远，走了十分钟左右，纪微烟便到了楼下。同外头不一般，这边萧条许多，少见人影。
就在纪微烟准备进公寓时，目光扫到了旁边的一辆车上。
车身亮黑修长，她见过。
“陶冶？”纪微烟向着那边走了几步，见里头驾驶座无人，瞬又转头四处张望。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惹得纪微烟倏地将头转去了某个方向。
只见在一棵大树底下，着一身黑色大衣的陶冶握着罐酒靠在树干上，身子微晃，肩膀倾斜，模样瞧上去透露着几分狼狈，还有颓废。
纪微烟喉间吞咽，只觉得手心被熟料袋的带子勒得生疼，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纪微烟快步走上前去，在她身前站定:“你怎么在这儿？”
陶冶听到她声音后，用手背擦拭了下唇角，终于缓缓抬起眼，望向了眼前的女人，稍稍站直了身子。
只见陶冶眼眶泛红，脸颊瘦削，短短一天时间里，整个人就憔悴得脱了形，故而使得眼神更加锐利，宛若一匹孤狼。
“陶冶？”纪微烟又唤了她一声，脚却情不自禁地朝后缓缓退了一小步。
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伸出来，拽住她手腕，一拉一拽间，纪微烟整个人便被猝不及防地拉了过去。
手中袋子骤然离手落地，里头物品跳出散落一地，纪微烟还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她按到在了树干上。两人位置对调，陶冶将双手撑到了她身体两侧，脸颊一半隐没于黑暗之中，对面路灯在她身上勾勒出了层细密光晕。
身体摇晃间，纪微烟心神变乱，只余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着。
“陶冶……”纪微烟侧头垂眼，整个人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陶冶喃喃，发出一声嗤笑，“难道，你就那么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约是喝得太多，她的嗓音也哑得厉害，呼吸声沉重，目光却是灼热。
“你醉了……”纪微烟刚抬起头，准备说话，可下一秒，眼前人便已欺压过来，气息交织间，一个冰凉却无比浓烈的吻便覆到了她的唇上，带着种霸道与绝望，辗转间，几乎快要将她所有神智尽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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