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买肉做什么啊?”
软软的童音从身侧传来,贺清溪转过身,看到小猫一手揉眼睛,一手拉着满脸睡痕的小羊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昨晚几时睡的?”贺清溪走过去问。
小猫摇摇头,不记得了。
贺清溪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小羊的,都不是很烫,“张惠,打水给他俩洗脸。”
“爹爹还没说娘买那么多猪肉做什么。”小猫放下手,仰头望着贺清溪,太阳刺眼,又不禁抬手挡住。
贺清溪:“你娘跟我学过做红烧肉。”
小猫惊的张大嘴,“娘也要开饭馆?!”
“主人!”张惠满脸紧张。
贺清溪见状,莫名觉得普通人也很有趣,
“不是她,是你大舅周桂林。”贺清溪转向张魁,眼神询问,我猜的对不对?
贺清溪以前魂魄不全,人有些呆呆的,张魁没想到他能猜到,也没打算告诉他,担心他气晕过去。见他猜到了,好像都没把周家兄妹放在眼里,张魁又打量一番贺清溪,脸色比昨日好多了,张魁才敢点头。
“张屠夫每日都会给我们留十斤五花肉,他也是个极为守信之人,今日为何会卖给周桂香?”贺清溪问出心中疑惑。
张屠夫的猪肉铺在西市,西市位于朱雀大街西,和东市遥遥相对,中间相隔甚远,所以张屠夫并不知道贺清溪昨日把周桂香休了。
张魁便说:“张屠夫误以为小人有别的事要忙,主人就让周氏去他那儿拿肉,他才把肉给周氏。”
贺清溪闻言看了看地上的两只大鹅,沉吟片刻,“我们往日去张屠夫那儿拿猪肉,是因为他的猪肉皮干净。我的两魂五魄四处游荡时跟仙人学了一点点法术,可以用法术把猪毛收拾干净,以后就在东市买,别去他那儿了。”
“大白说的是真的?!”几人异口同声。
贺清溪楞了一下,“什么真的?”
“大白说爹爹不是凡人啊。”小猫想找大白,往四周看看没找到,就转向贺清溪,“爹爹是仙人?”
“对啊,主人。”张魁接道。
贺清溪笑道:“会点小法术就是仙人,那长安城的仙人得多如狗。”
“不是?”张魁问。
贺清溪:“别看大白会说话,它想成仙也得再修炼几千年。可是它的寿命没那么长,也就是说它等不到自己成仙就死了。我和大白与你们不同,也不过是比你们寿命长点。以后教你们一些修身养性的法子,你们活不到两百岁,也能活一百岁。”
“太好啦!”小猫第一次知道他爹爹不是凡人,很担心他爹爹成仙。长大一点发现贺清溪身体很弱,又担心他爹爹早逝。如今两种担心都没了,高兴的抱住贺清溪的胳膊,“爹爹可以教孩儿吗?”
“还有我,还有我,爹爹。”小羊不甘其后。
贺清溪笑道,“可以。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猫想问何事,注意到大鹅,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红烧肉是小饭馆的招牌菜,没有之一。张魁没买到干净的猪肉,此时再出去买也来不及了。因为好的肉早被达官贵人家的奴仆挑光了。
没有红烧肉,客人少一半,今日恐怕连买鹅的钱都赚不回来。
聪明的小猫儿想到这些,不禁抓紧贺清溪的胳膊,“怎么办?爹爹。”
“张魁,我隐隐记得母亲以前做过鹅肉,你还记得母亲是怎么做的吗?”贺清溪问。
贺清溪以前身体弱,有时精神也不大好,今天发生的事明天都能忘。张魁比贺清溪大五岁,身体好,记性好,儿时发生的事至今一清二楚,“小人记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贺清溪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张魁面露难色,“小人先前忘了,经主人一说小人才想到鹅毛难拔。小人买的时候以为它跟鸡一样,用热水烫一下就能收拾的一干二净。”
“这点交给我。”贺清溪笑道,“你知道怎么做的就成。我们先去用饭。”
饭毕,让张魁准备配菜,贺清溪稍稍歇一会儿,让小猫领着小羊去找大白玩儿,他拎着鹅去东边灶房。
“主人,给奴婢。”张惠慌忙跑过来。
两只鹅很大,还是公的老鹅,贺清溪的身体毕竟虚了几十年,也没逞强。随张惠到灶房,贺清溪就让张惠把鹅放洗菜的大盆里。
“主人,鹅身上脏,不可以放在这儿。”张惠出言提醒。
贺清溪:“我知道。你去拿个布口袋来。”
张惠看向正在泡木耳、干蘑菇等物的张魁。
“听主人的。”张魁道。
张惠背着贺清溪横他一眼,才去粮食房找布口袋。
贺清溪家的房子不宽,但很长,院子足足有六间那么长。
贺家人口简单,用不着那么多房屋,贺清溪的母亲嫁到贺家,就把西边的偏房拆了改成菜地,在东边,也就是沿街的那边盖五间偏房。
离堂屋只有一丈宽的那间是灶房。挨着灶房的是杂物房。最中间的偏房其实是过道,推开门就是街巷。过道另一边就是张惠和张魁的房子。最南端离前面的商铺有一丈宽的是粮食房。布口袋便放在粮食房中。
粮食房和灶房中间也就隔了三间房,张惠片刻就回来了。
贺清溪命她撑着口袋,即捻决。张魁和张惠只觉得眼前一花,布口袋里多了半袋鹅毛,两只大鹅光秃秃的,干净的不见一丝毫毛。
张魁和张惠吓呆了。
二人回过神转向贺清溪,“主人——”见他脸色煞白,大惊失色,“主人,主人,怎么了?”张惠扔下口袋,张魁扔下木耳,夫妻二人齐齐跑过去。
贺清溪虚弱地笑笑,“无碍。”
“主人先别说话,张惠,快去搬张椅子。”
张惠风一般跑出去,风一阵跑进来,贺清溪身边多了一张躺椅。
“主人,坐。”张魁催促道。
贺清溪见他满脸焦急,坐下缓口气,脸上有些血色就说,“还不习惯,多练几次就好了。”
“这些够了,够了。”张魁道。
贺清溪忍不住笑了,“你把鹅肚子剁开收拾一下,我们就去前面做菜。”
“主人,小人知道。”张魁连忙倒杯热水,“喝点水歇歇,小人来做。”
贺清溪接过水杯,“你掌握不好火候,也不知该放多少油盐酱料。听我的先收拾干净。”转向张惠,“去把剁排骨的大刀拿过来。”
“这把刀可以。”张魁拿起平日里切菜的大刀说道。
贺清溪微微摇头,“听我的。外面有太阳,你俩抬我去院里歇会儿。”
夫妻二人立即把贺清溪抬到没有风且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方一个去端鹅一个去端菜,到井边剖鹅洗菜。
张惠嫁给张魁之前都没吃过最便宜的猪肉,更别说做起来很费事的鸡鸭鹅。张惠不会收拾,便去洗菜。张魁拿着砍刀切开鹅的肚子,就要把鹅的五脏六腑拽出来,手探下去才发现没剁开。
掰开鹅胸口的肉,里面的骨头完好无损。
贺清溪没吃过鹅肉,拎鹅的时候发现鹅的骨头硬,先前才让张魁用大砍刀。
张魁面上听他的,心里并不信他这个从未亲自动手剁过肉的人,所以也没用太大力,就像平时切鸡肉一样。
“怎么了?”贺清溪明知故问。
张魁转过头,见他嘴角含笑,顿时神色窘迫,“主人……”
“用点力。鹅肉不好做,午时前必须下锅。”
城里人早饭用的晚,巳时左右才用饭。晌午饭通常是未时三刻左右。张魁隐隐记得老鹅得炖一个半时辰,“主人,让张惠烧火。”
“你先收拾。”贺清溪道,“收拾干净再说。”
贺家小饭馆宽三间,最东边的一间一分为二,靠近街道那边的是柜台,另一半是灶房。灶上有两口铁锅,旁边还有一个小火炉。
平日里贺家先把红烧肉做好,开门前把小火炉点着,红烧肉放上面温着。两口铁锅,一口蒸米饭和馒头,一口留着客人点菜时贺清溪做菜。
张魁误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他切贺清溪做,做好移到炉子上。
鹅肚子里的东西扒出来,鹅洗干净,张魁拎着鹅用脚踢开门就要剁鹅肉,贺清溪伸手拿走砍刀。
张魁面露不解。
贺清溪指着身后,张魁后退两步,眼前一花,案板上多出一堆乍一看大小均匀的鹅肉。
张魁目瞪口呆。
贺清溪放下刀,身体一晃。
张魁惊叫道,“主人!?”
“没事。”
稍稍有些红润的脸色再次白的吓人,张魁慌忙扶着他坐下,“主人别再动手了。”
“好了。”贺清溪缓一口气,指着鹅肉,“用水焯一遍就喊我,别擅自做主。”
张魁不敢惹他动怒,“小人听主人的。”
一魂两魄做了多年菜,导致贺清溪没有以往那么讨厌做饭和油烟味,也不想在这边等着张魁焯好,便往北指一下。
张魁扶着他到院里,贺清溪喊俩儿子出来晒太阳。
“爹爹,我在教弟弟认字。”小猫打开门大声说。
贺清溪:“屋里不冷?”
“我们在胡床上,还有大白。”小猫往里面指一下。
贺清溪:“学一会儿就歇歇。”
“我知道的,爹爹。”小猫关上门就喊,“小羊,过来,我教你下棋。”
贺清溪无声地笑笑,躺下去,闭目养神。
大约一炷香,贺清溪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他身边消失。贺清溪睁开眼,看到张魁满脸犹豫,像是在思索要不要把他叫醒。
“好了?”贺清溪开口问。
张魁的身体抖了一下,对上贺清溪的视线,连连点头,“锅刷干净了,炖鹅的香料也包好了。”
“主人,鹅肠怎么做?”张惠突然开口道。
贺清溪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张魁会收拾。你来烧火。”
“主人,面该好了,小人想先蒸炊饼。”张魁道。
小饭馆的主食是拳头大小形似枕头的炊饼和米饭。最近米贵,主食改成炊饼,张魁每日早上都会和一盆面做炊饼。
以往贺清溪精力不济,这等小事张魁从不同他说,贺清溪也忘了,“先把鹅肠放那儿。炊饼上锅了,你再收拾。”
张魁也是这样想的,闻言就伸手扶贺清溪。
铁锅里已有半锅清水,贺清溪回想一下,炖鸡肉需要这么多水。鹅肉比鸡肉难做,“再加一瓢。”说着把香料扔进去。
张魁添了水,肉倒进去就要盖锅盖。
贺清溪拦住,往里面撒一把盐,“煮一个时辰再把你们洗的干菜倒进去。”
“主人,要不要刷个大陶罐?”张魁问,“鹅肉太多,盛红烧肉的小陶罐怕是盛不完。”
贺清溪:“放锅里。我的头有些痛,今日就不炒菜了。把写有红烧肉价钱的那块木片取下,在背面写,要长寿,吃鹅肉。十文一碗。”
“一碗?”张魁惊呼,一只鹅才十文。
贺清溪指着橱柜上面用来盛菜的大陶碗,“那个碗。”
张魁心想,就算是那个碗,光鹅肉也能盛五六碗,“主人,是鹅肉和菜一起十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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