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妇!我苏呈怀当年怎么就信了你的一派胡言, 亏得阿幽待你同亲姐妹一般,你竟心怀叵测,妄图加害槿儿!”苏呈怀气得浑身发抖,抬脚朝风姨娘的身上狠狠踹去。
那冯姨娘吓得惊声尖叫, 摔倒在地, 随即迅速匍匐前进, 死死抱住苏呈怀的大腿,嘴角还有新鲜的血痕,“侯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 还请您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过这一回吧,妾身再不敢了, 妾身知道错了!”
苏呈怀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两眼冒金星,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旁的苏灵兮也跟着跪了下来, 拦在母亲面前,昂首挺胸道,“爹爹, 是女儿嫉妒成性, 一时鬼迷心窍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跟娘亲没有半点关系,爹爹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吧!”
苏呈怀一听, 更加气了,二话不说,冲着她的脸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过去,怒指着她的鼻子,“你如此执迷不悟,不知悔改,竟然还有颜面替你母亲求情,你真的是太叫我失望了!”
苏灵兮大概也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只是伸手捂住滚烫的脸颊,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丝毫不敢吭声,一脸委屈地看着父亲。
冯姨娘急了,搂抱住女儿,涕泪涟涟,“侯爷不要怪罪于灵兮,她还小,不懂事。当年夫人病重,妾身一直长伴在她身旁,遍寻名医,拼尽全力,从一开始,妾身从未奢望能得到您的怜爱。能嫁给侯爷,亦是夫人的遗愿。是妾身辜负夫人的厚望,恳请侯爷能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妾身戴罪立功。”
此话一出,原本旁观冷眼的芸姑姑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道,“你这贱人竟还有脸提十年前的事,要不是你的
话没来及说完,苏元青忙上前一步,用眼神示意芸姑姑,并轻轻摇了摇头,紧紧了拳头,脸色阴沉道,“爹,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要还妹妹一个公道。”
芸姑姑看向他,似乎心中多少已经有了定数,便没有再坚持,只是把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苏呈怀。
却见他仰天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字字铿锵有力,“来人,冯映兰妄图加害嫡小姐,心肠歹毒,罪大恶极,杖责五十,驱逐出府,从今往后不得踏入候府半步!”
冯姨娘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很少见苏呈怀这样的失望透顶的神情,如今想来,大抵已是覆水难收,只是绝望地摇摇头,试图能用仅有的一点可怜去挽回苏呈怀的心。而一旁的苏灵兮见此情形,忙开口求饶,只说了两个字,苏呈怀转过身来,狠甩袖子,怒气腾腾道,“你若胆敢求饶,也一并送出府去。”
“苏呈怀,你没有良心,你怎能如此待我!”冯姨娘指着他,一副恶狠狠的神情,语气更是几度哽咽。大概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当初心存侥幸,以为就算被抓现行,凭着苏呈怀对自己的宠爱,定然是睁一眼闭一眼。在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时候,却又半路冒出了楚茹芸,坏了她的好事,以至于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有几个家丁上前,将冯姨娘架起,粗暴地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只听见不远处响起了沉闷的棍棒声,其中还夹杂着冯姨娘凄惨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这场闹剧,也算是仓促收场。这样的结局,虽然苏元青的心中颇有不满,但细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将一步步来,想要让这人彻底消失,绝不能操之过急。又因惦念尚卧病在床的妹妹,忙挤开人群,冲进屋内。
彼时的苏木槿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半点痛感,苍白的小脸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血色。方才那番折腾,让她耗尽体力,气息微弱,正静躺着修养身息,对外边的事毫不知情,只听见闹哄哄一片,又见哥哥进来,强颜欢笑道,“哥哥,我方才睡了一觉,现在醒来,觉得好多了。”
知道妹妹在说谎,更害怕自己担忧,苏元青心中满是自责和内疚。身后替妹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子,柔声道,“好妹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芸姑姑呢?”她问,声音低微,目光注视着大门的方向,轻指了指,“我方才瞧见她了,该不会是做梦吧,她怎么就突然来了。”
苏元青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哪里是做梦呢?哥哥这就去把她给找来。”
说着,便飞快出了门,一旁的茯苓生怕她多虑,也赶忙安抚道,“小姐,奴婢方才也见过芸姑姑的,不是梦。”
她轻轻点头,有些忐忑不安地收回目光,这场病来势汹汹,去得也很是突然,她身子柔弱,眼险些被折腾掉了半条命,而今双眸含泪,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叫人怎能不心疼。
苏元青出了门,在一众人中寻找芸姑姑的身影,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苏呈怀经历了这一事,在瘫坐在前厅内,喝着闷酒,一问三不知。问了府里的人,只说不曾仔细瞧见。
他心中暗叫不妙,而今冯姨娘虽然被赶出了府,但她那性子,又岂会善罢甘休?若是芸姑姑遇见了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当时为什么,他没有让芸姑姑把话说完的原因。来不及多想,苏元青脚步匆匆径直出了侯府,目光四下寻找了起来,在长街小巷间来回奔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在巷口找了芸姑姑。
见她安然无恙,苏元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芸姑姑见了他,却想方设法要逃走。苏元青眼疾手快拦住她的去路,不解道,“姑姑还要去哪里?这十年间,我们兄妹俩去探望你,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而今府内也总算安宁了,姑姑且随我回去吧。”
她记得方才在府内时苏元青的眼神,便也知晓他对当年夫人的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想来也已经隐瞒不住了,微微一笑道,“奴婢知道大公子是在担心,那贱人日后会因今日之事算计报复奴婢。今日她虽放了狠话,但奴婢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为夫人做些什么,奴婢的心里才会踏实。那贱人只要胆敢卷土重来,奴婢誓会与她同归于尽。大公子回去吧,不用记挂奴婢的。”
“那怎么行?”苏元青自然不依,急切道,“姑姑,无论如何先前的草庐是不能回了,眼下你居无定处,我又怎能让你一人,风餐露宿,四处漂泊。”
芸姑姑细想了想,看着他万分期盼的眼神,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大公子不必忧心,这些日子,奴婢一直住在晋王殿下安排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回答,出乎了苏元青的意料,好半天他都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芸姑姑却已经转身离开。他赶忙追了上前道,高声唤道,“姑姑,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芸姑姑缓缓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难看,只是语气依旧柔和,“知道了,又怎么样?大公子可还记得夫人在世时的教诲,做人需沉作冷静,欲速则不达,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低下头去,自嘲笑笑,“姑姑,我已经是没娘的孩子了。而今我既已知道娘亲真正的死因,又岂能缩头缩脑,大仇不报,我不配为人。”
芸姑姑满眼心疼道,“大公子以为这些事,侯爷真的半点都不知情吗?究竟是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否则,这十年来,奴婢为何战战兢兢,守在长安城内,为得就是想找一个恰当的机会,杀了那贱人,给夫人报仇。奴婢等这天,整整等了十年,大公子当真要任意而为,以致此事功亏一篑吗?”
苏元青继续辩解道,“姑姑,我知道,是她给娘亲吃了那些药丸,我也知道她背后有梁国太子妃,她的女儿马上就要嫁进相国府了。可那又怎么样?我苏元青今日就算拼了这性命,也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荒唐!”芸姑姑痛心疾首,锤了锤胸口,“你这么做,一了百了,可你曾想过槿儿,她该怎么办?你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你爹是怎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大公子,不要做这种无畏的牺牲,不值得!”
苏云青听了这话,哪里能冷静下来,只是用力地抓挠着脑袋,缓缓蹲下身去,喃喃自语,“那我到底该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我做不到的!”
芸姑姑看着他,又收回目光,缓缓道,“快了。”
苏元青再抬头起身时,长长的巷道空空如也,哪里还能见到芸姑姑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直奔晋王府。
彼时谢珩才抄写好佛经,从慈宁宫折返回来,困意正浓,苏元青突然闯上前,把他惊得睡意全无。几乎是半拉扯着,将谢珩拽进了府,忙不迭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珩一头雾水,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也一时语塞,干笑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脸色一沉,“就算你做了,也别指望我会对你感恩。这是我的家事,还望殿下,从今以后不要再插手了。”
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没几步又拐了回来,轻轻拍了拍谢珩的肩膀,“芸姑姑的事,谢谢你。”
他最厌弃的就是欠人情,哪怕是谢珩,也不行。只是他知道得太晚了些,否则他定会亲手阻止。
谢珩见他这些莫名其妙地举动,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才想着回去好好歇息,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苏元青,等等。”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谢珩心中诧异,上一次,从草庐接走芸姑姑的时候,就连苏木槿也毫不知情,苏元青更不在场。由此向来,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逮着自己说上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苏元青想了想,走了回来,“方才我见过芸姑姑了。”
谢珩听了,一面将他往府内引,一面问道,“她都说了什么了?是不是你府上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到先前妹妹的嘱托,唯恐谢珩担心,故此当下也就闭口不提,只是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叙叙旧罢了。”随即顿了顿,继续道,“那个贱人,被我爹,驱逐出府了。”
待二人走到内院,较为偏僻的书房,谢珩才神色凝重问道,“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是楚茹芸告诉你的?”
苏元青寻了椅子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矢口否认,“不是,是从妹妹秘密彻查娘亲真正的死因开始,关于褚良之,梁国太子妃,这些事,我都知道的。”
谢珩眉头深锁,心中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毕竟以他的脾性,能隐忍许久,实属不易。而今自己也再没有隐瞒的道理,微微颔首,“那你可知道,冯映兰她早已经通敌叛国。”
“你说什么?”苏元青拧紧眉心,细想那晚在春水河边见到的一幕,疑惑不解道,“我只知道,她想利用女儿嫁入相国府的机会,从裴彧入手,给梁国窃取情报,不是吗?殿下仍在青州的那晚,我亲眼所见。”
“苏元青,本王总以为你聪慧过人,哪想声东击西的把戏,竟然就看不出来?”谢珩不由地笑笑,从一旁的暗格中掏出一封信笺,抛在了他的面前淡淡道,“这是邢谦潜入相府找到的。”
他一脸茫然地接过,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笺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这封信是梁国太子妃为了苏灵兮一事,特意写給相国夫人的。语气温婉柔和,可细读起来,却是一丝不苟的霸道,让他震惊不已。
他怔怔道,“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她们母女前前后后不下几次去拜访相国府,皆被拒之门外。怎么偏偏这一次,相国夫人就突然转变了态度?现在想来,原是这个道理。当年两国歇战,共建百年之好,就是把这贱人的妹妹送去了梁国和亲。毕竟是外甥女,又是终身大事,帮着说几句好话,没什么奇怪的。”
“这不能证明什么,至少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封最普通不过的家书罢了。”他细想不出缘由,又补充了一句,把信递还给了谢珩。
“本王当时和你现在的想法如出一辙,”谢珩随手接过信笺在火烛上轻轻一过,信笺背面一行清晰的字迹浮现了出来,“你再看看这个。”
苏元青又接了回来,却见上头写着,‘青州,兵已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珩就夺过信笺掷进了火炉之中,瞬间被火苗吞噬,不见了踪影,“想明白了吗?”
“所以,冯映兰是收送密信的中间人,青州早有人已经投敌叛变,”苏云青细想了想,竟低估了一个女流之辈的手段,越是惹人注目,越不容易被发觉,他身躯一震,“如此说来,此事相国夫人,怕也参与其中。”
谢珩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心中比苏元青平静了不少,加之,他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眼下怕是谢瑞,相国府,冯映兰这三人早已经暗中勾结,招兵买马,只为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里应外合,达到目的,而最终的目的就是储君之位。
谢瑞向来就都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恨不能早日君临天下。可奈何当年裴子石力荐谢允,位及东宫,可哪想太子性格孱弱,听风就是雨,毫无主见。这样一个人,在谢瑞的眼里,无外乎是就一个废物也,从小胜负心重的他,又怎会甘愿将来屈尊于这个草包之下?
“不行,殿下同我一起进宫,面见圣上。”苏云青拽了他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你急什么?本王从宫里出来,况且此事非同小可,本王心中已有打算,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槿儿,”谢珩不放心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冯映兰不会死灰复燃?不过是驱逐出府罢了,有恃无恐。”
“殿下当然不急,因为此事与你没有半分干系,只要冯映兰一天不死,我心头的恶气就难消。”苏元青紧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栗,双眸血红。
“苏元青,你非要现在逞英雄是不是?好!”谢珩取过长剑,扔在他的面前,强忍心头的怒气,“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本王倒要看看,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苏元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下头去,心境如烈火绵延,焦灼不已。
谢珩冷冷道,“你以为本王不急吗!但是有什么办法,我们要对付的,岂止是冯映兰一人,给本王一点时间,此事从长计议吧!”
虽然苏元青执意要去,但听了谢珩这么说,也只得放弃,站起来,悻悻地往外走去。
谢珩唤住他,干咳几声,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她还好吗?”
苏元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想着这都什么时候,还要在这里胡乱撒糖,给他添堵,故意冷着面孔道,“你得空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我说好,你未必会信,我要是说不好,你一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她。说真的,我也很难。”
谢珩:“......”
“走了。”苏元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事重重地走向门外。
“等等,”他道,“本王这儿有样东西,想让你帮忙捎带给她。”
“什么东西啊?”
不一会儿,在谢珩的吩咐下,有个丫鬟将一个偌大的八角食盒,送到了苏元青面前,打开一看,是桃粉色的梅花糕,一朵朵绽放在精致的银碟子内,看起来不禁令人垂涎三尺。
知道她爱吃梅花糕,谢珩命人在附中常备着。生怕她哪天突然馋嘴了。这三日皆在慈宁宫,想来她一定馋坏了,只是自己一直不在府邸,若这梅花糕,不曾亲自过目,也断然不敢送去。
苏元青偷咽了咽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肉麻,硬着头皮接过,苦中作乐,调侃道,“我说呢,前些天才听妹妹偶然说起,这梅花糕是又腻又......”
他侧眼看了一眼谢珩的神情,把后半句话活生生吞了回去,只是点头,酸溜溜道,“殿下吩咐,岂敢不从?”
谢珩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可偷吃,否则本王定揭了你的皮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请自重,已举报,谢谢~
感谢第251个作收的小天使,终于不再是250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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