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想去偷看他一眼

    待苏元青走远, 谢珩这才唤了邢谦进来,阴沉着一副脸孔道,“本王还是不放心,你叫人去跟着, 切不可让他轻举妄动!”

    “是, ”邢谦应下了问, “殿下,关于相国府还有宁王那边,末将已经收集到了一些情报。是否?”

    “进宫。”他长叹一口气。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已经再没有别的选择, 虽不知前路如何,不如放手一搏,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邢谦犹豫了一下, 跟上了谢珩的步子,“殿下今日便要进宫去吗?”

    话里意犹未尽。

    谢珩停下脚步,看出了他眼里的忧虑, 开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殿下, 末将以为, 不用急于一时, 既然已成定局,何不守株待兔,宁王在青州招兵买马, 意欲何为,没有人知道。末将唯恐,事情败露之后,他定会丢车保帅,让无辜的人,白白送了性命。”

    他说的这些,谢珩自然也想到了,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去探探父皇的口风,于是便没有作答,急匆匆往宫里去了。

    才进宫门,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谢珩的眼帘,转身一看却是七哥谢弋。他坐在四轮车上,手执清风琉璃扇,缓缓地靠了过来,在谢珩的面前停下。

    “九弟这是要去哪里?”他问。

    “方才走得急了些,一时想起还有些话要同皇祖母说,所以打算再去一趟慈宁宫。”如此巧遇,谢珩也十分诧异,问道,“九哥不是要去青云寺吗?怎么?”

    “前些天暴雨倾盆,去往青云寺的古道被山石拦住了去路,所以只好晚些日子再去。”他道,声音细细轻轻的。

    谢珩又因急着进宫面见父皇,便也只是随口敷衍道,“七哥好生保重,我得空再来瞧你。”

    说罢转身就走,谢弋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又见他讲话有些吞吞吐吐,现在连离开的方向也是同慈宁宫截然相反的,他忍不住道,“七弟,走错方向了。”

    听闻此言,谢珩一时语塞,忙折返了回来,又敷衍般地笑笑。谢弋推着四轮车,跟了上去,淡淡道,“是因为三哥的事吗?”

    谢珩矢口否认,心虚道,“不、不是。”

    只是不敢直视谢弋的眼睛,想着能就这般蒙混过关,最后在他的注视下,谢珩败下阵来,承认道,“是。七哥如何得知的?”

    这个七哥因为自小身子柔弱,鲜少出门,最喜欢的事,不过就在庭院内张一盘棋,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这样的事,他又怎么会知道地这般一清二楚?但是看他的眼神,显然是为了这件事,特意而来。

    谢弋答道,“这你就别问了,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想去找父皇?

    “是,”谢珩无奈回道,继而发问道,“七哥来是想告诉我,不要去,对吗?”

    谢弋目光落在他身后站着的邢谦身上,又飞快地收了回来,点点头,“九弟,有些事,已成定局。你去阻止,并不会改变什么。”

    谢珩当然不依,亦对他的话十分费解,这个哥哥虽然平日里性格寡淡了些,但家国天下,赤诚之心,从未改变。而今三哥已经动了歪心思,里通外合,在青州私自招兵买马,狼子野心,可见一斑。若因此引起皇室杀戮,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七哥,我不懂。你说兄弟间要和睦相处,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互相残杀,而今却为何要阻止我?”谢珩身子有些僵硬,眉头深锁,语气里更是不解。

    谢弋不紧不慢答道,“七弟,从一生下来,许多事我们就身不由己,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你我呢?现在的你,马上就要和苏姑娘成婚了,不可以再这么任性妄为。从前你是一个人,做事情无需考虑前因后果,但现在不同,你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都应该想想后果。”

    这番话,让谢珩突然变得沉默了。谢弋说的没有错,从前他孑然一身,潇洒来去,无拘无束,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他好容易才盼来的,也因为她,而成了一个懦夫。

    是真的很害怕失去。

    他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所以,你当初执意要娶她,是因为早已知道,一旦冯映兰的事被揭发,那么整个镇北侯府也难逃干系,苏姑娘亦是。你只以为这是相国府和梁国之间的事,可你万万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三哥也参与其中。”谢弋又靠近了些,轻声说道,语气平静让人害怕。

    谢珩深吸一口气,“七哥误会了,我娶她,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自然也愿意等她。倘若这世上,能有一人能给她想要的幸福。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也算值得,她是否与我成亲,这并不重要。我不否认,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心头大患,所以,我更加迫不及待想娶到她,只是可惜,先前求了几次,父皇一直未曾应允。”

    谢弋点点头,“好好回去歇着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谢珩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要见到父皇的,可三哥的阻拦,让他左右为难。却在这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宁王谢瑞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地从太极殿走了出来,一路走来可谓是衣袂生风。一旁有几个身穿朝服的官员双手作揖,弓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终于抱得佳人归!”

    谢瑞心情大悦,眉眼带笑,回了些话,又转身朝兄弟走了过来。看他这架势约莫是从父皇那里刚刚出来,谢珩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七哥的良苦用心。默默走上前去,冲谢瑞笑笑,打趣道,“三哥,不知喜从何来?”

    谢弋道,“若我没猜错,定是父皇也给三哥下旨赐婚了。”

    谢珩明知故问,“不知是谁家姑娘,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嫁给我如此一表人才的三哥啊!”

    谢弋笑着回道,“那能是谁?自然是相国府的千金了。”

    谢瑞听了佯装脸色一沉,“你们两个,倒有心思调侃起我来了?若不是九弟起先得到了父皇的赐婚圣旨,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若晚了些,定会叫那些个没良心的,笑话了去。虽然我和素素早已经定了娃娃亲,可我依旧羡慕九弟啊!”

    “三哥说的极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抢到哥哥前头去呢?”谢珩道。

    “九弟这是要去哪里啊?”谢瑞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谢珩的肩膀,目光看向通往太和殿的御道。

    谢珩心头一惊,浑身有些不自在,也同样伸出手来搭上了谢瑞的肩膀道,“我才从慈宁宫出来,可巧遇见了七哥,闲聊了一会儿,正想着出宫呢,不如一起走?”

    谢瑞微微颔首,在谢弋的注视下,两人缓缓走出了宫门。

    *

    苏木槿见哥哥提了食盒回来,左右却不见芸姑姑的身影,不由纳闷,“哥哥,芸姑姑她人呢?”

    苏元青目光躲闪,胡乱道,“她说有急事,就先走了,得空再来看你。这是晋王殿下让我带给你的,快些吃吧。”

    经历了方才的那般折磨,她已经饥肠辘辘,命茯苓接过食盒,唯恐哥哥担心,又道,“我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方才我听说,那个什么神婆她说我是中了邪?”

    提起这个苏元青就来气,又看看妹妹一副浑然不知情的模样。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妹妹,你放心,从今往后,咱们侯府再没有冯映兰这个人了。”

    她正想着刚刚外头怎么如此大的动静,偏偏一个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问了茯苓,这小丫头也是支支吾吾的。她再细想了一遍方才马神婆说的话,原来冯姨娘竟对自己用了巫蛊之术。

    转眼打开食盒,便看到里面香甜可口的梅花糕,她有些慌乱道,“哥哥,这件事殿下知道吗?万万不可以告诉他。”

    谢珩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倘若他知晓此事,定会心疼地不得了。前一世,她已经亏欠他那么多,这一世,再不能让他这般为自己忧心了。

    苏云青从王府回来的路上一直心事重重,恨不能早些斩草除根,听妹妹这么一问,只是摇了摇头,苦中作乐道,“我是真的不懂,你们两个人,明明恨不得能天天粘着在一起,可永远都是口是心非。你难道现在不想见到殿下吗?我都看见了,妹妹你刚开打开食盒的时候,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呢!”

    她听后赶忙从食盒里捏了一块梅花糕,塞进哥哥的嘴里,小脸一沉,“哥哥,上回你答应我的会去找公主道歉,去了吗?”

    苏元青心一紧。

    没去。

    但他万万也不敢提及自己忘掉这件事了啊,一面往门外退去,一面道,“妹妹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看着哥哥走远,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块梅花糕下肚,觉得身子恢复地差不多了,便同茯苓道,“你且去将绣绷取来,我再绣上几针,万一钦天监择好了日子,可就来不及了。”

    茯苓竟绣绷捧给了她,又燃上了几只新烛,看着小姐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急什么?成婚之日的嫁衣自有礼部准备,您这样不分日夜赶绣,万一累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她不禁偷乐,笑道,“亏你还是我房中人,偏偏这事,你怎么就半点不记得了?你细想想,我做嫁衣,是从何时开始?皇上的赐婚圣旨又是何时才下的?”

    茯苓听后恍然大悟,连忙轻拍了拍嘴巴,“奴婢掌嘴,是奴婢的错。”

    无论能不能等来赐婚圣旨,这件嫁衣,她还会绣。这是前世,她欠谢珩的,今生定会好好补偿。

    她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这件嫁衣无论是否能用上场,她还是一定要绣。这件衣衫载满了她对谢珩的所有情思,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过了许久,她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爹爹当真舍得将她赶出府去?”

    茯苓看得出小姐的担忧,忙道,“千真万确,奴婢是看着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又被丢到了门外,只是可惜小姐当时昏迷不醒,不能亲自得见这般场景。不然那才叫一个舒爽呢!”

    一想到那情形,她就连连皱眉,难怪昏昏沉沉中,总能隐约听见一个女人在鬼亏狼嚎。见父亲这一回终于肯下狠手了,心中自然畅快,只是也不屑落井下石,只是道,“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这回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若不是芸姑姑及时出现,我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可她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小姐切莫忧心,大公子方才不是说了吗?芸姑姑只是有事先走了。”茯苓在一旁极力地安抚道,“今日之事,绝非是梦。奴婢亲眼所见,从未见过像芸姑姑这般英姿飒爽的人呢!小姐,我比划您看看!”

    茯苓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伸手出来,左右比划着,絮絮叨叨好久,总算将今日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完全,这才停歇下来。其实话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是专心致志地刺绣。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已是绮霞万里,宛若繁花绽放在天际。穿过矮小的窗格,落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纱,容貌是从未有过的精致华丽。

    她的目光缓缓流转到一旁的食盒上,又默默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嫁衣。茯苓在旁,看出她有心事,忙不迭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动了动嘴角,鼓起勇气道,“我想去见见他。”

    到如今她才算真真切切体会了诗里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

    茯苓会意,咧嘴笑道,“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晋王府把殿下请来。”

    她赶忙拉住茯苓的手腕,小声道,“是我想见他,不是要他来见我。”

    茯苓一头雾水,越发不解了,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说的,奴婢好像有点不明白。”

    她双手相互握了握,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我想去他府上,偷偷地看上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出自《采葛》先秦;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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