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亦平的老把戏了, 沈瑜不禁想起了之前安亦平忽悠他陪自己个儿唱京剧的事儿。
说来也巧了,幸亏这是沈瑜, 他打小练过, 有点功夫底子在, 对于安亦平的这种无厘头的请求尚可满足, 安亦平被哄得开心了, 才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要是换做旁人,可能还结不来这段儿孽缘。
“你又要干嘛?”沈瑜无奈。
“把孽海记给我学了。”安亦平晃了晃手里的话本说:“我最近喜欢听这出。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 被师傅削了头发——”他掐着嗓子悠悠扬扬的念了两句。
“拜托, 我唱歌五音不全的, 你不知道吗?”沈瑜头都大了:“舞枪弄棒的我还行, 这用唱的我——”
“我不管。”安亦平耍无赖道:“你不学就没人陪我耍了,你就是讲RAP也得给我背下来,要不然, 十万块免谈。”
事实证明钞能力是无敌的。
沈瑜臣服了:“……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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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手上的伤还挺疼,她写完作业就早早的躺平了。
但她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对门儿的动静。
也不知道沈瑜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 她依稀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
是不是沈瑜回来了!
连乔当即兴冲冲的掀了被子下床,跑到门前踮起脚尖, 透过猫眼往外看。
她没看到沈瑜,只看到一男一女,两人将一竹篮的东西放在了沈瑜的屋子门口, 絮絮的聊着。
“这些够吗?会不会不够啊!”
“这些草鸡蛋加起来一百来块钱呢!差不多了吧!”
“才一百来块钱,我怎么听说庞虎给了五百多快呢!”
“我们是小本生意,怎么能跟那个太岁比啊!”
“那万一小瑜哥嫌不够,下次再来一个许中华,他不管我们怎么办?”
“我琢磨着他当时也没说保护费要收多少,估计就是看着给呗?孝敬的心意到了就行。”
“哦……嘶,小瑜哥是不是不在家啊,还想跟他打个招呼来着……”
“那肯定出去过夜生活了,你当人都跟你似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堵着人家的门儿了,像什么样子啊,走了走了。”
连乔目送着那俩人唯唯诺诺的离开,觉得自己的三观摇摇欲坠。
怎么沈瑜居然还是个要收保护费的街霸吗?!
瑜哥……小二楼……鱼哥?!
连乔猛地一怔。
难怪她会觉得耳熟!
原来沈瑜就是那个让庞虎闻风丧胆的长腿王者!
天哪!!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连乔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原来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些开始了解沈瑜了,但事实上……她所看到的沈瑜似乎还只是冰山一角。
沈瑜比她想象中的社会,还要再社会一点……
那她最近都对街霸都做了什么?!
连乔对着她跟沈瑜的聊天记录,又联想了一下她最近对沈瑜的所作所为,堪称颐气指使,不由得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
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看看沈大佬这个语气!凶狠!冷漠!不耐!他到现在还没跟自己动手!大约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打女人的有原则的街霸。
所以,他其实是在无数次的忍耐着自己过激的言行。
念及此,连乔觉得她不应该恃宠而骄,心里应该有点逼数。
因为总有一天大佬的忍耐会抵达上限,到那时候——
连乔想象了一下沈瑜掐着自己的小细脖子,“咔擦”一声像撇甘蔗一样的画面,登时打了个寒战。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至少应该先去表一下忠心,证明自己其实是有悔过的悟性的!
连乔当即摸出手机来给沈瑜发消息。
连乔:【瑜哥!】
连乔:【瑜哥英明神武!】
连乔:【瑜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连乔:【瑜哥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头,沈瑜正准备从安亦平家离开,兜里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来瞧了一眼,露出不解的神色。
“怎么了?”安亦平看他半晌不动弹,纳闷道。
“是我同桌。”沈瑜说:“她突然给我发了好多恭维的话。”顿了顿他说:“一看就是特别不走心的那种。”
“啊……”安亦平道:“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一个女人要是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通常都是由崇拜之情开始的。”
沈瑜:“是吗?”
安亦平:“是啊,要不然郭襄是怎么看上杨过的?还不就是从敬仰他是个神雕大侠开始的嘛!”
沈瑜若有所思,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捏了一下微微发热的耳根。
“那我要怎么回?”他问。
安亦平:“你就先装不知道呗,人家没跟你表白,你就别捅破那层窗户纸,矜持一点儿,该怎么唠就怎么唠。”
沈瑜:“哦。”
于是
沈瑜:【你吃错什么药了?】
连乔:“......”
不愧是街霸。
看看这臭屁的语气,完全不因为自己是个姑娘家而有所收敛。
连乔对沈瑜的敬畏之心又涨回来几分。
于是她继续唯唯诺诺道:【瑜哥QAQ,保护费什么的,你想怎么收】
连乔:【1000块你不收是不是嫌少啊QAQ】
连乔:【要不我再加点儿?附送一份作业也不是不可以!】
连乔:【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作为您唯一的同桌,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瑜:“……”
不用说,这个连小乔肯定又自己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抬头对安亦平道:“什么保护费?许中华不是滚蛋了吗?还有谁收保护费?”
安亦平:“你啊。”
沈瑜:“????”
安亦平:“许中华走了,你瑜哥不就是老门西一霸了吗!”
沈瑜瞪大了眼:“你有毛病吧!”
安亦平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靠,双手交叠搁在身前:“我这叫空城计,试问一个收保护费的街霸和一个不收保护费的街霸,哪个听起来比较吓人!”
沈瑜:“……”
安亦平:“那显然是收保护费的了,不收保护费那叫什么街霸!”
沈瑜:“……sowhat?”
安亦平:“如果我们老门西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街霸,就不会有别的像许中华这样的流氓试图入主中原了!”
沈瑜:“……亲爱的舅舅,现在是法治社会。”
安亦平:“你揍许中华的时候有使用法律武器吗?”
沈瑜:“……”
安亦平这个老油头总他妈有一套一套的歪理。
“我他妈不会收这个保护费的。”沈瑜已经没脾气了:“我不会收的。”
“你不收我替你收。”安亦平说:“年终的时候就当老鬼租房的顾客回馈再给他们还回去,这样继成全了你两袖清风的愿望,又给我攒了一波口碑,啊!一举两得啊!我可真是个商业奇才!”
沈瑜受不了了,骂骂咧咧的踹门而出。
-
连乔没等到沈瑜的回应,自己没熬住就睡了过去,翌日清晨,她被一个电话给闹醒了。
连乔还困得很,也没看一眼来电显示就直接按了接通键,随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低沉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小乔。”
连乔猛地瞪大了眼睛。
两秒后,她挺尸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紧张的抓着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国伟的叹息声再次响起。
“小乔,我知道你在听。”
连乔咬紧了下嘴唇,她的大脑已经迅速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将前情提要统统捋了一遍。
没错,她是拉黑了郑薇和连梦乔,但是连国伟还被她留在通讯录里。
也是因为从前连国伟并不怎么主动跟她沟通交流的缘故。
那这会儿连国伟为什么突然给她打电话来?是来当说客的吗?
连乔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不太相信以郑薇强势的性格会需要连国伟来当说客,更不可能同意连国伟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当说客。
“小乔,你不要害怕。”连国伟苦口婆心的说:“爸爸不是来骂你的,爸爸只是担心你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
连乔转眸看向窗外。
好吗?
平心而论,她觉得好极了。比从前在连家好一千八百多万倍。
可是……
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不好啊,爸爸。”
“怎么不好呢?”连国伟问。
“我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每天都要自己洗衣服做饭,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花钱了。”连乔瓮声瓮气的诉苦说:“特别的不好。”
“既然不好,就回来吧。”连国伟叹息说。
连乔没做声。
她依稀听见电话旁边儿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
半晌,连国伟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爸爸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告诉爸爸,爸爸一定替你解决,毕竟你也是爸爸的女儿啊。”
连乔装模作样的抽了抽鼻子:“谢谢爸爸,爸爸你也跟妈妈说说吧,不要对小乔那么严厉了,小乔真的特别怕妈妈。”
连国伟:“嗯好,那爸爸挂了。”
“咔哒”电话挂断。
连乔的表情瞬间垮下去,她木着一张脸,从床上跳下来去洗漱。
她一边儿刷牙一边儿对着镜子沉思,刚才电话那头的真实状况。
如果她没猜错,连国伟是开着外放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的现状说给谁听。
电话旁边的绝对不可能是郑薇,如果是郑薇,她早就忍不住那暴脾气抢过电话来喷自己了。
那……就只能是连梦乔了。
这十之□□是连国伟在给连梦乔上“苦难教育”呢。
连乔“哗啦啦”的将一嘴牙膏沫儿吐干净,对着镜子冷笑。
这对于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家里的管教重心已经从自己身上逐渐转移到了连梦乔身上。
不过连梦乔怎么会突然同意开始接受教育呢?
这真是奇了怪了。
连乔用毛巾将脸擦干,倏地感到一阵轻松。
虽然不知道连家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非常清楚,只有听说自己在外面过得不好,连家的那群人才会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去,才会放松警惕。更进一步的来说,只有她表现出过得足够惨了,连梦乔才不会生出同样的叛逆的心思。
就让连梦乔把自己当成个反面教材,安安心心的在代替她在连家接受管教吧!
计划通!
想到此,连乔的心情简直好的不行了,她收拾了书包,蹦蹦跳跳的开门上学去。
拉开门儿,她发现昨晚放在沈瑜家门口的一篮儿作为“保护费”的草鸡蛋没了。
看来是被沈大佬当孝敬给吃了。
昨天关于保护费的话题没谈拢,连乔还有点儿心虚,她生怕在门口碰见沈瑜,于是一溜烟儿小跑着冲下了楼。
此时时间尚早,晨光明媚,这地沟油街乍一看好像也没那么破烂儿了,连乔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见前头陆陆续续有几个卖早点的摊车出来营业了,她忽然就想起了沈瑜那天给她买的大杂粮煎饼。
又脆又香喷喷,真的很好吃呢!
连乔走到那煎饼摊儿跟前,四下找了一圈儿,没看到菜单。
咦,这里的人做生意都不明码标价的吗?
难不成这还是某种当地习俗?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这时有人急匆匆过,挤到跟前儿对那做煎饼的婶子道:“做个饼,加油条,不要香菜。”
“好嘞。”那婶子爽快的应着,从身边儿的大铁桶里舀了一大勺面,熟练的糊在了热锅上。
连乔站在旁边儿,偷偷摸摸的用余光瞧那买煎饼的人,他掏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扔进了那婶子的钱罐儿,道:“我自己找钱了啊。”
那婶子道:“行。”
那人拿了四个钢镚儿:“四块,没多拿你的,看好了。”
连乔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嗯,煎饼加鸡蛋加油条馅儿的,六块钱。
她瞄了一眼那婶子手边儿的食材,油条,火腿肠,里脊肉,碎肉松,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致对物价有了个底。
“大婶,做个里脊肉的煎饼!”她招呼道。
那婶子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花生海带香菜都要吗?”
连乔:“都要!”
“辣酱还是甜酱?”
连乔两眼放光:“可以都要吗!”
那婶子又看了她一眼:“可以。”
煎饼翻面儿,撒上各色小菜,热气腾腾的糊上棕色的酱,最后连着酥脆的里脊肉一块儿裹了,“跨擦”一声,一切两半。
那婶子熟练的用塑料袋把煎饼装好,递给两眼放光的连乔,顺口道:“二十块。”
连乔接过塑料袋时的表情一僵:“哎?”
她难以置信的确认道:“多少钱?”
“二十。”那婶子面无表情道。
“可,可是——”连乔抬手指了指早已离开的上一位顾客:“刚才那个带油条的只要六,六块……”
“是啊。”那婶子面不改色的说:“加油条六块,加肉松七块,加火腿肠八块,加里脊肉——二十块。”
连乔:“???”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那婶子又振振有词道:“我用的都是最好的里脊肉!跟那种路边摊的一般的里脊肉不一样!价格贵好多倍呢!在我这儿买煎饼的老顾客都知道!”
你这不就是路边摊吗?
怎么还独自高贵起来了呢?
连乔惊了,瞅着那大言不惭的大婶,对方的脸上赫然写着“我就欺负你是新来的你能拿我怎么的”几个大字。
得,真掰扯起来,这亏还只能自己个儿闷吃,连乔想,都怪自己一开始没问价格。
她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就像现在她也不好意思不要这个高价的煎饼一样。
真是厚脸皮逼死文化人。
“行吧,二十就二十。”她嘟嘟囔囔的说:“权当花钱买教训了……”
她正要掏钱,倏地被人拦住。
“二十块的煎饼,给我也来一个。”沈瑜屈指叩了叩小摊车,淡声道。
“小,小瑜哥啊……”那婶子面色一僵,讪讪的赔笑道:“小瑜哥,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哪能让你吃二十块的——”
“你是说我配不上二十块的高档里脊肉咯?”沈瑜面无表情。
“不是,不是。”那婶子抓耳挠腮的说:“我这儿哪有什么高档里脊肉啊,就一种——”
“那你就是坐地起价咯?”沈瑜说:“煎饼单价翻了一倍,要不然保护费也翻一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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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终究还是没把那二十块钱花出去,那大婶在沈瑜的淫/威下,白送了他俩一人一个全家福的满料大煎饼。
鉴于沈瑜收保护费的样子像极了黑道大哥,连乔对他凶残街霸的身份深信不疑,即便怀里抱着一个不要钱的煎饼,还是惶惶恐恐唯唯诺诺。
沈瑜领着她走了一段儿,觉得这小少女安静的有点儿不像话。
“一个煎饼二十块,让你给你居然真的给?”他忍不住找话说,试图打破僵局。
一开口就是这副教训人的臭屁态度,连乔是敢怒不敢言。
“我以为你们这儿物价就是这样啊……”她挺委屈的说:“而且那个大婶长得慈眉善目的,我以为——”
“住在这儿的没几个好鸟。”沈瑜说:“他们鸡贼着呢,看到新来的就宰一笔,能宰一个是一个。”
“住在这儿的没几个好鸟?”连乔小声说:“那你也是咯……”
“什么?”沈瑜回眸。
“没什么。”连乔飞快的摇头,诚恳地说:“那个,沈大佬,我以前不了解你,所以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周到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沈瑜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的不耐烦:“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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