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体柔弱无骨, 像是某种软腻的藤蔓似的攀在自己的脊背上，偏生她嘴里还说着那些没着没落的肉麻话, 那一瞬间, 沈瑜觉得身体里的那一丁点儿持续蹦跳的火星子彻底被点燃了。
他沈瑜再怎么有道德有原则, 好歹也是一个！发育健全的！正值青春期的雄性！这种时候, 不升个旗表示一下, 对得起谁啊！
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根Y染色体！
然而他还不能让他天真无邪的小同桌看出来他这过分禽兽的反应, 只能脱了外套遮掩，狼狈不堪的冲往洗手间。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沈瑜才把自己那顽固的个人问题给平息,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走到水池边洗手。
洗着洗着, 他不禁抬起眼眸, 望着镜子里神色不虞的少年，久久的出神。
……
“你不是说安如素样貌好智商高性格温柔，是个完美无瑕的女人吗！”
“你不是说她的基因强大, 可以给沈家繁衍一个完美无缺的优秀的继承人吗！”
“你娶她之前没有带她做过体检吗！”
“你都没有打听一下她有没有既往史吗！”
“还是他们安家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
“安家的精神分裂不会是家族遗传的吧？”
“那二少爷他——”
“志成，你有没有带沈瑜一起做个检查？”
......
“你妈那是精神分裂！精神分裂是什么，就是俗话说的疯子！”
“疯子伤人不犯法你知道吗！”
“我关她是为了大家好, 也是为了你好！”
……
“沈瑜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你要造反吗！你给我把刀放下！”
“二少爷你不要乱来啊！”
“我早就说这精神病一定是有家族遗传的！”
“安如素给你沈家生了一个疯子啊！”
“建议把他也关起来！”
“送去电击治疗吧！在他彻底发病之前！”
“爸爸，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好对不对！至少我是一个正常人！”
......
沈瑜悚然一惊, 他鞠了一抔水洒在脸上，随后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转而出了洗手间。
连乔还在原处待着等他, 不过显然是站的太久了有些无聊，她在原地跳来跳去的跳格子玩儿。
沈瑜看见她时，神色软和了些，他走过去便听连乔欢喜道：“啊呀！你终于回来了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
“打算去厕所找我么？”沈瑜说：“男厕所。”
连乔：“……”
沈瑜将她吃瘪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把钥匙插进小电驴的电源，平声道：“你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抱抱了听到没有。”
“啊，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沈瑜说：“尤其是雄性。”
连乔撇撇嘴：“拜托，我没事干嘛去抱别的雄性啊，你这个人讲话很奇怪啊！”
“那你还不是莫名其妙的抱我了。”沈瑜说。
“你又不是别的雄性，你不一样啊——”
沈瑜一时怔忪，回眸，眼底似有星子在闪烁跳跃着，竟含了几分期待：“我哪儿不一样？”
连乔话说一半儿卡了壳：“你……”她思索着，盯着沈瑜的脸端详了好半天，艰难道：“可能——你长得比较娘。”
沈瑜：“......”
-
连乔觉得沈瑜肚量得大到能撑船才会继续信守诺言骑小电驴载着自己回家，没把自己半途扔路上实在是太神奇了。
她坐在小电驴后面，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是林昼给她回消息了。
林昼：【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连乔：【要听！】
林昼：【你妈妈可能暂时不会急着让你回家了。】
连乔心里“咯噔”一声，隐隐约约觉得可能自己之前的揣测是对的，于是压抑着心底的激动之情回复道：【是不是连梦乔妥协了！】
林昼：【你真聪明，就是连梦乔妥协了。】
连乔：【为什么呀？】”
林昼：【听说她好像是看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现在在拼了命的想把自己变成名媛。】
连乔有点儿震惊：【哪家男生这么倒霉，被连梦乔看上！】
林昼：【你也别这么说，你是没看到连梦乔现在有多用功，一对一的补习班上的热热闹闹的。】
林昼：【而且听说你在外面吃糠咽菜，她就更加不想重蹈你的覆辙了，你妈妈还直夸她体贴懂事。】
连乔：【哇，爱情真的使人盲目。】
林昼：【别笑话她，你不也是吗？】
连乔：【我？我才没有呢。】
林昼：【没有吗？】
连乔：【当然没有了，我的目标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别的都是后话。】
林昼：【唔。】
连乔：【你不信？】
林昼：【我信啊，那假如现在有一个很有钱又很体面的小伙子追求你，你会同意吗？】
连乔想都没想就答道：【让他麻利的去死！】
林昼：【……】
他忽然就有点儿同情沈瑜了。
不过一想到沈瑜自己似乎都还没开窍，林昼哭笑不得的把手机收了，喃喃自语道：“沈瑜啊沈瑜，你就自求多福吧，这条路还长着呢，可没那么好走。”
-
连乔对着林昼的那条消息轻轻的“嗤”了一声，适逢小电驴走了个下坡，她不得不搂住了沈瑜的腰。
什么又有钱又体面的小伙子，她才不稀罕。
有钱人都花心，还有一大堆不为人知的癖好，各个道貌岸然的，相比之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知道人间疾苦，懂得体贴人，就好比她的同桌桌！多励志啊！
再说了，有钱人家的体面那能叫体面吗！一想到那些油头粉面的小少爷，脑袋上的昂贵发蜡涂的都能下锅炒菜了，连乔忍不住偏头瞅了瞅她的小电驴骑手，风将沈瑜清爽的黑发逆向吹起，几根儿呆毛桀骜不驯的立起来，露出的一张少年面孔俊美昳丽。
嘿，还是这种出水芙蓉天然之姿比较养眼！
要说沈瑜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帅啊！
他一定是太穷了，所以靠喝露水过日子，所以模样才这么水灵！
连乔在心里信誓旦旦的想。
沈瑜刹了个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扭头就看见连乔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他。
“我去。”他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抓住车龙头：“你坐好了行不行，摔下去算谁的？”
连乔傻笑了一声。
少女低头浅笑时一缕碎发垂落下来，贴着她白皙的鬓边弹跳着，说不出的婉约柔美，沈瑜的目光定了片刻，转回身去发动车子。
“你觉得俞浩淼怎么样？”他没头没尾的问。
“啊？”连乔一愣，茫然道：“还行吧，人挺好的啊，又上进又有责任心。”
沈瑜的语气有点儿别扭：“所以……你那么为乐团尽心尽力的，是因为他咯？”
“你瞎说什么呢！”连乔顿时不开心起来，掐了一下沈瑜的腰：“我那么努力是为了我自己好不好！”
沈瑜：“你想学音乐么？”
连乔：“对啊。”她颇为向往道：“我想考省音乐学院，当一个著名的小提琴家！”
沈瑜怔了怔。
这样斗志昂扬的连乔，浑身都散发着明艳张扬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吸引人了一些。
他莞尔一笑，轻声道：“你可以的。”
连乔没成想他会这么干脆的鼓励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扯了扯沈瑜的校服道：“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沈瑜没答话，适时小电驴停在了老门西的小二楼楼下，沈瑜道：“下来吧，我去停车。”
连乔努了努鼻子，有点儿不太开心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拿了书包道：“我觉得你应该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顺利升到高二。”
沈瑜敷衍的应了一声。
连乔：“我说真的，下个月不是就要期中考试了吗，你准备的怎么样？”
沈瑜：“还行。”
连乔担忧道：“你不会连期中考试也要鸽吧？那可不行！你看你最近那么自律，期中考试就是检验你学习成果的试金石！你期中考试考好了，才更有信心参加期末考试啊！”
沈瑜被她絮絮叨叨的脑仁疼：“我尽量不鸽行了吧？”
“什么叫尽量不鸽。”连乔不太满意他的回答，继续劝道：“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考试呀，按时参加个考试有那么难吗！”
沈瑜干脆连话都不答了，停好了小电驴拎了书包上楼，连乔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叭叭叭”，直到沈瑜闷不吭声的开门儿，连乔才觉得自己累了，像在对牛弹琴。
“哎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法，我是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的，而且就算现在好好读书，以后啊也还是没有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继承家业来的有钱，可我就觉得吧，你值得更好的平台，多学点儿东西总归没坏处呀。”她说着说着也心烦了起来，转身去开自己家的门儿：“你现在肯定觉得我特别多管闲事儿、像你妈妈一样唠唠叨叨的，唉，你当我没说好了。”
两人背对着背，各自沉默了两秒没动，片刻后沈瑜道：“没有，我没这么觉得。”他手里的钥匙在黑暗中“叮咣”碰撞着，打开了外面的纱门，“我倒挺希望有个人像我妈一样唠叨我的。”
“咦？”连乔忍不住回首。
“我答应你。”沈瑜说：“期中考试我会参加的，期末考试也会。”
“真的啊！”连乔欣喜道。
“嗯。”沈瑜笑了一声：“要不然，你也没法儿跟老王交代不是？”
“哎哎哎！”连乔也笑开了，趁他还没进门儿，跳过去拍他的肩：“看在你这么配合我工作的份儿上，下周周末我们乐团要去参加一个纪念贝多芬的古典音乐汇演，我帮你要一张免费的入场券，请你去看啊！”
沈瑜笑了声：“行啊，我从现在就开始给你腾档期。”
连乔一愣，还想再问点什么，沈瑜看了眼时间道：“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说完，他便自顾自的进了屋。
看得出来他很急，连乔也不好再缠着他问什么，也自己回了屋，她换上睡衣，打开台灯写了会儿作业，听到了一些脚步声。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阳台边，朝下看过去，果不其然，她看见沈瑜换了身衣裳，拎着一个包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啊……”她长叹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沈瑜还是一个需要打工养活自己的艰苦少年。
那她刚才给沈瑜提的那些要求，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看来她还得多给予沈瑜一些帮助才好。
-
不出她所料，第二天到学校后，沈瑜就闷头睡了一个早上。
对沈瑜的生活状态有所了解之后，连乔对他的态度就温柔多了，帮他拿试卷交作业，偶尔王振国路过窗口还会帮他打掩护。
沈瑜昨晚回去的时候已经很困了，但是还是硬扛着在Magic roo了一个晚上。
尹凡纳闷的很：“你不是把御升典当行拿下来了吗？那还来我这儿当打工仔做什么？”
沈瑜呵欠连天的趴在吧台上道：“无私奉献。”
尹凡看了他两秒，倏地鸡贼的凑过去道：“你该不会是来做实地考察的吧？怎么？以后还想搞酒吧业跟我当竞争对手啊？”
沈瑜懒洋洋道：“怎么就一定是竞争对手呢？说不定还是合作伙伴。”
尹凡捏着他的脸使劲晃了晃：“看不出来你小子野心还挺大。”
沈瑜叹道：“男人啊，没点野心怎么行呢……”
尹凡道：“别说的好像你拖家带口有人要养一样。”
沈瑜没吭声，他混混沌沌的趴在那儿，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了连乔穿着一袭优雅的黑裙，在舞台上拉小提琴的模样。
这个影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去，甚至在他做梦的时候还有点变了味儿。
梦境里，连乔的黑裙小v领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一道深V，少女柔婉动人的曲线弧度若隐若现，她用两条雪白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肩头，像个妖艳却又清纯的美貌妖精一样俯身凑过来——
由内而外，上至灵魂的契合。
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沈瑜猛地醒了。
耳边是喧闹的、嘈杂的人声。
“你这么求证是求证不出来的！”
“你等号两边儿不是一模一样的嘛！”
“哎哟我看出来了，班长你根本就不会求证这个函数！”
沈瑜慢慢的抬起头，视野里，连乔正拿着一张卷子和一支笔，跟前面后仰着的吴飞飞热烈的讨论着。
“那这怎么解啊！”吴飞飞说：“贝姐，贝姐！”
“哎哟我也不会！我前面的还没写完呢！”那边儿贝依依焦头烂额道。
“那要不这道题就空着吧，我看大家都不会。”吴飞飞说：“多半是竞赛题摘下来的，到时候等庄老师直接讲就行了。”
连乔撇了撇嘴，缩回身体，有点儿不甘心似的用笔头戳了戳下巴，这时她一侧目，惊喜道：“咦？沈瑜你睡醒啦？”
沈瑜沙哑的“嗯”了一声，把脑袋又向外翻了一点儿角度，露出一只眼睛和一个完整的鼻子，质量不佳的睡眠让他本就深邃的桃花眼又多翻了几层褶子，一股慵懒的忧郁的味道透出来，他定定的盯着连乔的脸看了一会儿。
连乔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说话时俏皮活泛的样子跟梦境里要人命的性感妖精截然不同，沈瑜拧了拧眉头，从迷幻的半梦半醒的状态抽身而出。
“什么题目，我看看。”他低声说。
“啊？”连乔震惊了，露出一副“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的表情。
吴飞飞和刘光也惊了。
“天哪，我是不是听错了。”吴飞飞说：“我从瑜哥的嘴里听到了‘题目’这个词！”
刘光：“你没听错，他是说了。”
沈瑜懒得理他们，从连乔手里抽过试卷儿，又顺手拿了纸笔，一手托着脑袋一手开始写。
连乔严重怀疑沈瑜这是没睡醒，估计还在梦游呢，于是充满了怜悯的说：“同桌啊，你不要勉强自己啊，这道函数题还挺难的，你做不出来也不要自责——”
她话音未落，沈瑜就把一张草稿纸连着试卷和笔一起推到了她跟前儿。
“看一眼，哪里看不懂问我。”
连乔慌忙抓过草稿纸细看。
她看了一遍，还不太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震惊的望向沈瑜。
那头吴飞飞和刘光也忙不迭的把她手里的草稿纸接过去传阅，半晌挨个儿低声叫唤：“卧槽，解出来啦！卧槽！瑜哥牛逼啊！”
沈瑜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一副宠辱不惊的厌世样子，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我深藏功与名”的装逼气息，那头吴飞飞和刘光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对他吹彩虹屁。
“看不出来瑜哥居然是个隐藏的学霸！”
“我靠这题解的这么快！瑜哥不来上学考试是在给我们留活路啊！”
“瑜哥要是真来上学，那还得了啊，清北状元就是你！”
连乔费解的看了看沈瑜，又看了看那道题目完美无缺的流畅解法，不禁有点儿怀疑人生。
难不成自己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其实沈瑜是个小天才。
啊……她看了一眼自己抽屉里那一摞厚厚的笔记本儿。
枉她还花了一整天的课余时间，在沈瑜补觉的时候帮他把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全都整理下来了！
感觉好蠢啊！
沈瑜斜眼儿瞄了一眼他的小同桌。
嗯？怎么突然丧里丧气的。
“你抽屉里的那堆是什么？”他懒懒的问。
“啊？”连乔慌忙说：“没，没什么啊，就随便整理了一些重点。”
沈瑜：“是给我的么？”
连乔撇撇嘴：“才不是呢，你少自作多情了。”
沈瑜：“哦~”他拖腔拉调的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那道题么？”
连乔：“为什么？”
沈瑜：“因为我留了两级。”他平铺直叙的说：“也就是说高一的这些东西，我已经上了第三遍了。”
连乔：“……”
-
眼看着连小乔又一次因为自己存在价值而精神抖擞了起来，沈瑜无声的笑了笑，从桌子上爬起来了，他伸了个懒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下周演出预备穿什么？”
连乔：“啊，就穿黑裙子呀？”
“还是上次那条领口特低的？”沈瑜问。
连乔一愣：“是，是的吧。”停了停她不太爽的问道：“什么叫领口特低啊，那是小v领，跟圆领差不多，就露个锁骨，不算低好不好！”
沈瑜：“你没有别的黑裙子了吗？”
连乔：“没有呀。”她撇撇嘴道：“我哪有那么多裙子呀，我又不是那种富得流油的千金小姐！”
沈瑜侧目看她自艹人设，忽道：“那我送你一条吧。”
连乔：“哎？你为什么要送我裙子？”
沈瑜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每次演出你就一条裙子反复穿……回头你们团里那个机车女又该DISS你了。”
“机车女？”连乔说：“你说罗莎呀。”
沈瑜不置可否：“嗯，她那张嘴，感觉比吴飞飞的底裤还脏。”
突然被cue的吴飞飞：“？？？”
连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笔头搔了搔太阳穴道：“你也知道她说话不好听，那就算我多换几条裙子，她也一样不会好好说话。”
沈瑜动了动嘴唇，对她的小v领耿耿于怀似的，连乔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行了！你都穷成这样了，就不要老是乱花钱了呀！”
沈瑜：“但是——”
连乔一顿，倏地把笔拍在桌上，扭头正色道：“沈瑜，有些有钱人就喜欢包养美女，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你这种穷小子跟着学个啥呀！”
沈瑜：“……”
连乔：“当然了，我没有说我自己是美女的意思——”
沈瑜：“有钱了就能包养你了？”
连乔：“？”
两秒后，连小乔红着脸和脖子气急败坏道：“当然不能了！你走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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