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血液从床板间渗出,淅淅沥沥淌在地上,荀捕头深吸口气,一把掀开床板――”
“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藏在床板底下,正对着他笑……”
童萌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床板,和床板上躺着的人。
麻蛋!
让她读话本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是武侠世界里的恐怖小说!
她这个哥哥脑回路怎么长的!
“然后呢?”
安陵辞懒懒挑眉,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童萌眼里就是个不肯乖乖睡觉非要在睡前听恐怖故事的……智障。
童萌一脸温柔地合上话本子:“哥哥身上还有伤呢,该歇着了,小萄明日再来。”
安陵辞眸中一闪,应好之后竟真的顺势闭上眼,仿佛一秒入睡。
童萌:“……”
如今天色暗得愈发早了,童萌推门出来,整个山庄早已笼罩在夜幕之中。
君拂歌事事喜欢亲力亲为,除了唐昇和卢飞两个下属,生活上再没有伺候的小厮仆从,整个山庄杂事就只有一个费管家打理。
早知道就让双鸽过来接她了。
童萌闭了闭眼,将这些日子读过的话本中的无头尸、吊死的王婆子、淹死的二丫统统从脑海中赶出去,一手紧握灯柄,心中默念金刚经,一脸英勇就义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双鸽备下热水,服侍童萌泡了个热水澡。
童萌坚决认为是入冬了夜里寒凉才让自己冷得瑟瑟发抖,绝不是因为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话本子。此时泡在热水中,仿佛浑身的汗毛都舒张开,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身后的双鸽轻笑出声。
童萌回头:“嗯?笑什么?”
“小姐如今身子爽利了不少,也不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双鸽看着心里高兴。”
双鸽真的是打心眼里高兴,原先山庄遭难,庄主和小姐本该相依为命,然不知为何,两人总是亲近不起来。
庄主重建长歌山庄后愈发忙碌,与小姐就更不亲近了,之前两兄妹见面还大吵一架,当真是急坏了他们这些下人。
现下好了,经过庄主受伤,小姐似乎懂事了许多,知道关心庄主亲近庄主了,而庄主的态度亦有所软化,瞧着是没有再生小姐的气了。
也是,到底是亲兄妹,哪有隔夜仇呢。
双鸽又弯了弯嘴角,她相信小姐和庄主都会越来越好,长歌山庄也会越来越好。
童萌看着兀自傻乐的小丫头双鸽,觉得她和自己的小助理乐悦颇有几分相像。乐悦性子活泼又刚刚毕业,干什么都充满热情,对未来的一切都有着美好憧憬。
也像极了刚入圈子的她。
童萌揉着水里的花瓣,不知现世里的她是不是就此消失,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会不会有人为她的失踪担忧落泪,又或者,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还有她这么个人。
“小姐小姐……”
童萌回过神时自己已换了身衣服坐在床头,双鸽两眼放光地捧了本册子放到她眼前。
又是话本子?
童萌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实在没有翻开的欲望。
“小姐还是看看吧,挑个自己喜欢的,总好过两眼一抹黑地嫁。”
嫁?
童萌翻开册子扉页,总算知道双鸽为何两眼晶亮,满面红光。
一副现世里粉丝见到爱豆的兴奋模样。
在那本册子的第一页,用朱砂混着金粉写了骚气满满的几字――《宝玉赏鉴》。
下书:佳人可期,檀郎可闻。
童萌:“……”
什么《宝玉赏鉴》,分明是古代版男模杂志——江湖美男录。
娱乐圈中最不缺的就是帅哥美女,童萌在其中摸爬滚打多年,见过的流量小生和演技大佬如过江之鲫,自以为免疫指数只高不低。
然而……现实永远在教我们做人。
怪我太浅薄。
童萌翻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美男录的第一页,画的正是她的“哥哥”君拂歌。
不愧是男主,颜值能打。
侠士剑眉星目,挥剑断叶,浩浩之风跃然纸上,五官与真人至少有八分相似。
翻过一页,是手执折扇的翩翩公子;再翻一页,又是长刀横握的绿林好汉……
看得出作画的人功底不错,同样的笔触表现出的人物气质却各有不同。
童萌眸中一动,指尖停在了画册的最后一页。
相较于之前肖像图中连衣摆的褶皱都描绘得纤毫毕现的仔细详尽,最后这一幅不过是寥寥几笔,没有上色,连五官都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却偏偏有股桀骜风流之态。
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唯一同之前几幅一样的,是人物上角也有一列备注:
七绝宫宫主安陵辞。
.
“人呢,都给老子滚出来!”
岳山生得人高马大,从不离身的两板巨斧舞起来能摧枯拉朽,此时满脸怒容,看着愈发凶神恶煞。
“老子是你们宫主亲自招安上的七绝宫,如今老子手下的弟兄替你们七绝宫办事受了伤,怎的,连你们七绝宫的伤药都用不得么?”
药房的弟子勉强压了火气,然心头不耐还是在语气中带出几分:“岳堂主,先前已同你解释过了,宫里自制伤药缺了最要紧的一味药材乌金彤,那东西金贵偏生运来的路上又遇了山洪,第二批要下月才到。我等不是取了购置的伤药给了堂主吗?”
“购置的伤药?一钱银子十瓶的那玩意儿么?”岳山哼道,“那等劣质东西如何给我手下的弟兄用?你说自制伤药不足,为何别的分堂都有分派,独独少了我们一堂?”
那自然是觉得你们这一堂配不上七绝宫这么好的伤药。
药房弟子翻了个白眼。
岳山和他的手下皆出身山匪,一身匪徒习性,宫主下山一趟,竟将这群人全部招进了七绝宫。
七绝宫是什么地方?
这里高手如云,奇才满门,各分堂的堂主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江湖上叫得响名号之人。岳山一群虽然个个力大如牛,可除了这点一无是处。
其余分堂中人平日执行任务难免受伤,见了他们药房的人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岳山这堂……
药房弟子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知道你们都看不起老子,老子也不需要你们看得起!只如今老子的弟兄受了伤,他们该得的,老子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
岳山一斧子劈开一旁的石墩,声如洪钟:“要么把药交出来,要么咱就闹到宫主面前,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不是看在宫主的面上,你当老子乐意留在这儿受你们的鸟气?”
岳山不愧是天生神力,一斧子落地石墩立时四分五裂,散开的石块迎面砸来,药房弟子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一张脸立马涨得通红。
“都闹什么?”
一声沉喝,令对峙的几人皆回身望去。只见一人阔步而来,白衣出尘,胸前一朵半莲型搭扣,垂下的银色细链一直连到腰际,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摆拂。
“风护法。”
药房弟子忙躬身行礼,抢着将岳山的行径添油加醋地转述一番,末了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委屈:“风护法,不是我们有意为难,实是伤药紧缺,我等已和岳堂主解释过,奈何岳堂主根本听不进去,非逼着我们拿出药来……”
地上满是石墩碎块,岳山手握巨斧如煞神临世,药房弟子却只立于逼仄之地。
谁都知道,七绝宫的药房中人炼药奇绝,可若单论武力,那便是药房短板。岳山这般行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果然是山匪出身,蛮横无礼不说,竟自大得无视宫规,对同门出手。
药房弟子心底冷笑,面上倒端出一副不卑不亢来。
岳山看得好笑,也就真的嗤笑出声,尖锐的讽意刺入耳中,让药房弟子面上透出一丝难堪。
随风的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只道:“宫主如今犹在闭关,岳堂主还是不要前去叨扰了。”
药房弟子偷偷翘了翘嘴角。
风护法最不喜人有事没事叨扰宫主,果然,有风护法在,区区一个岳山绝不可能越过他面见宫主。
然之后随风又道:“岳堂主一堂虽不入七绝宫编制,但既是宫主亲自招安,堂中兄弟又是为七绝宫办事受伤,自不能让弟兄们受委屈。”
“去把我那儿的伤药匀出来,分给岳堂主的弟兄。”
他话音刚落,就有灰衣鹞子领命去办,药房弟子几次想开口,然看到随风神色,又尽数咽了回去。
宫主手下四大护法,只有风护法掌管寻常琐事,一向说一不二。他既然开口,药房弟子自然不敢反驳。
“如此,就多谢风护法了。”
岳山没什么讨好的心思,领了药谢过便走。随风看着他的背影,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药房弟子却忍不住哼哼:“风护法帮了他这么大一忙,也不见他心存多少感激,真是……”见随风淡淡瞥来,药房弟子才噤声,面上有几分讪讪。
“他是宫主信重之人,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随风说完便不在此地逗留,银色细链一路轻晃,直到走至那堆叠而起的巍峨石阶,抬头便能看到那方匾额,龙飞凤舞的大字似极了它的主人,挥毫皆是肆意嚣张。
阶前的两个灰衣鹞子上前行礼,随风微一点头,道:“宫主闭关几日了?”
“有七日了。”
以往宫主闭关,少则几日,多则上月,七日,不算什么。
“不过……”其中一个鹞子犹疑着开口,“宫主这几日似是水米未进。”
水米未进?
随风眸中一顿,轻撩衣摆拾阶而上,待至门前,微微俯身道:“宫主,属下随风。”
无人应答,随风又道一遍,然还是无人应答。
随风眉尖一蹙,抬手按于门上,正要施力,却闻那道熟悉语调骤然响起: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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