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陵辞!”
无边暗色中,那人仿佛踏夜而来,哪怕面部轮廓隐隐约约,只那一双眼,已足够叫人认出他便是七绝宫的宫主,安陵辞。
“七绝宫的人来做什么!”
众人神色皆变。
杨向南上前:“宫主不请自来,想必也是为了这蓬莱仙株?”
“听闻杨帮主寻到了蓬莱仙岛带回了岛上仙株,吾等一介凡人,自然也想一饱眼福。”君拂歌淡淡道,“杨帮主不欢迎?”
童萌仿佛听到哥哥轻笑了一声,侧目看去只见他整张脸隐于夜色之中,看不清神情。
江湖之中实力说话,如今男主哥哥还未声名大噪,七绝宫的实力堪称碾压式,便是如今的百里盟也未必想和七绝宫硬碰硬。
这也是七绝宫让江湖中人大为忌惮的原因之一。
杨向南不会想和七绝宫的人动手,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
果然,杨向南接着道:“来者是客,宫主既然来了,便与我等同赏仙株吧。”
然此时,不知何人骤然高呼:“仙株不见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原本的高台之上,已不见那莹莹绿芒。
“点灯!快点灯!”杨向南话音刚落,又是一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跃动的烛光透过朦胧灯纱,一点点将四周点亮。案上果然已经空空如也,而原本盛放仙株的白玉瓶正砸在童萌这侧。
“有人盗取仙株!”
杨向南沉了脸色:“杨槐何在?”
一身着短打的男子很快近前:“禀帮主,已查问过了,两道大门四侧小门皆无人出入。”
怎么会?
贼人是如何在众人围坐的院中盗取仙株,又消隐无踪?
“是七绝宫!”院中有人直指安陵辞,“七绝宫的人一来仙株便不见了,定是安陵辞在前吸引我们注意,再由旁人趁机盗取仙株!能瞒过我等耳目来去自如的,除了七绝宫中人还能有谁?”
众人目光聚焦在院中那人身上,这才发现他今日穿了身暗紫长袍,上头绣了大朵莲花。那绣线也不知加了什么,烛火之下竟仿佛会流动一般,微风一拂便似有莲瓣摇曳。
在座者认同那人所说的不少,却也不想这样堂而皇之的昭告,这岂不更加助长七绝宫气焰?以那安陵辞的性子,定是要好生讽刺一番。
然安陵辞竟什么也没说,而是突然迈步朝台子的另一侧走去。他进一步,围在前头的人便退一步,竟生生给他让出条道来。而那条道的尽头,蹲了个小姑娘,发上钗穗轻晃,烛火映照下的面容比她手上的玉片更为透白。
童萌正捡了碎裂的玉片对着烛光细看。透光的玉竟没有半条杂余的纹路,触手如脂润滑。
好玉啊,可惜了。
“可否借我看看?”身后突然有道声音,童萌回过头,看到了一袭暗紫长袍。
前方大佬出没,需小心谨慎。
童萌将碎片递过去,面上没有半分异样。
君拂歌看着那张脸,双瞳骤然一缩。
这是小萄!
一模一样的面容,可神态气质却大不相同。眼前的少女肤色白皙,却白里透红,不是以前毫无血色的苍白暗淡。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似蕴含了无限生机活力,将整张脸都映得精神起来。
他方才竟没有认出来,这是他的妹妹,君小萄。
“为什么要看这碎片?”好半晌,君拂歌才从震惊中回神,压下那险些冲口而出的名字。
“觉得有些奇怪啊。”
这样的桥段她太熟悉了,即便原书中因为男主并未参与这场大会而没有任何笔墨描写,童萌依旧能猜出剧情走向。
赏宝必遭盗,这是套路。
除了反派大佬的突然出现令她有些意外,其余时间她一直盯着那仙株。玉瓶碎裂时,她敢肯定没有人从这边经过。
“奇怪什么?”
童萌站起身:“如果是外来的贼人盗走仙株后逃走,为什么要砸了这玉瓶?若是嫌玉瓶累赘,可以把它留在案上只取走仙株便是,若是舍不得这玉瓶的价值,既然已经得手又何故要砸了?”
“姑娘的意思是,贼人不是从外面来的,砸这玉瓶是要声东击西?”
百里荇缓步上前,剔透黑眸中多了抹深思:“若是如此,贼人便还在这院中。”
杨向南立刻扬声道:“仙株被窃,还望诸位莫要随意走动,请暂留此处配合我等筛查。”
“杨帮主这是要搜身?”有人道,“就因这小丫头片子的一句话,便让我们相信贼人不是外来的么?万一是那贼人故弄玄虚呢?”
“就是,七绝宫人个个狡诈阴险,小丫头你莫上了那些人的当……”
那人话还未说完,一道鞭子便直接抽了过去,掼得那人直挺挺趴在了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我们七绝宫中人个个狡诈阴险,七绝宫的鞭子也素来不长眼,再敢对七绝宫不敬,姐姐我抽掉你们的牙!”
“你这妖女——”
“都住手!”大佬一喝,震慑四方。
君拂歌看了眼莲褚衣,对七绝宫,她倒是有几分忠心。
“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我有,你也有。”说话的那人被君拂歌瞧着,一时竟不敢再出声。
“要想知道贼人是谁不难。”童萌忽而道,“再等一日便是。”
百里荇抬眸:“姑娘有法子?”
童萌弯了弯眉眼:“我哥哥有法子。”
“你哥哥?你哥哥是谁?”
君拂歌心头一跳,却见君小萄并没有看他,而是转头对身后之人道:“是吧,哥哥?”
半明半暗中,一人缓缓上前。烛光从他襟前一点点挪到脸上,照亮了五官。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冷而不厉,眉眼间似乎有浩气长存,叫人无端信赖。
“不知阁下是……”
安陵辞深看了童萌一眼,又慢慢将目光转到君拂歌处,嘴角一牵,笑出几分意味深长:“在下长歌山庄庄主,君拂歌。”
·
“妹妹不想同我解释些什么?”
天已大亮,在山海帮的众人几乎都一夜未睡,除了童萌。
仙株被盗,杨向南请众人继续留在帮中,这时候也没有人主动离开,都想等到第二日晚上瞧瞧,那个长歌山庄的庄主如何揪出贼人来。
当了甩手掌柜的童萌倒是一觉睡到天亮。
“哥哥不是也瞧见了么,猜也猜得到小萄想做什么。”
安陵辞缓缓扬眉:“小萄何时竟知晓那些个东西?”
童萌眨了眨眼:“哥哥,我们这叫心有灵犀。”
安陵辞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掩下嘴角弧度。
“我去瞧瞧唐昇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童萌出了门,往右侧的院子走去。
山海帮财大气粗,整个宅院占地极广。这么多江湖人士齐聚,竟也能全部安顿下来,而且安排得紧紧有条,没有丝毫怠慢之处。
唐昇和卢飞就在隔壁院子,其实也就隔了一堵墙,但中间没有侧门,童萌要先出了院子再去隔壁。然一出门,就碰上了熟人。
眼前的女子和她穿了一样颜色的嫩绿袄裙,神情倨傲。见到她的一瞬,眸色陡然凌厉。
是谢姚。
撞衫这件事,真是谁丑谁尴尬。
同样颜色的一身袄裙,穿在童萌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都如同春日里新抽的嫩芽,俏生生可爱。可穿在谢姚身上,就好比是一把直立行走的……葱。
童萌没想同一把葱过不去,谢姚却不肯,抽了佩剑拦在童萌跟前:“总算让我逮到你了!你们兄妹两个一丘之貉,伤了谙儿双眼,又跟我们浔阳剑庄抢生意,真是好不要脸!”
童萌看了眼横在眼前的长剑,一手悄悄抚上了腕间手镯:“明明是你们厚颜无耻强行入庄,攀亲戚不成又暗箭伤人,论不要脸面,谁又比得过你们浔阳剑庄?”
“你也就只敢拦我,欺负我这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可敢在我哥哥面前叫嚣半句?”
“你、你个贱人——”谢姚大怒,横剑而来。
童萌正要按下手镯,冷不丁另一侧有什么东西飞来,正击在谢姚剑柄之上,发出一声铿锵。谢姚被这力道一挡,竟是连退几步。
“山海帮中吾等为客,谢姑娘还是不要动武比较好。”
百里荇不知何时站在十步开外,声音温和却叫人不敢忤逆。百里盟面前,谢姚不敢再放肆,恶狠狠瞪了童萌一眼,收剑离开。
童萌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脑中不知掠过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君姑娘。”
童萌回眸,向百里荇道谢,这已是他第二次帮她了。
百里荇眸中微动,他不是凑巧路过,是特地来找君氏兄妹的。先见到君小萄也好,有一件东西也该物归原主。
然未等他将袖中的镯子拿出来,便见眼前的君小萄忽而神色一变,转身便跑。百里荇眉心一蹙,跟了上去。
童萌脚步不停,她想,她知道方才那一瞬的不安是什么了。
谢姚的身形同她相似,若是光瞧背影怕是分不出来。
穿书之前,童萌跟过很多个剧组,跑过无数个龙套,影视剧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
撞衫这件事,若发生在现代剧中,必是打脸女配的高光时刻;若发生在古代宅斗剧中,走的定是下药陷害的顶包之路;可若是在武侠剧中呢?
童萌放慢了脚步,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咚咚作响。
武侠剧中……
她会死。
不远处的少女躺倒在草丛之中,睁着双眼。血色顺着草叶滑下,一滴一滴浸入土中。
那是谢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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