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利落,是一刀毙命。”
百里荇查看了谢姚的尸体,目光清润似能看透人心:“以刀势来看,凶手是从背后横刀破喉,谢姑娘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
童萌呼吸微促。
是冲她来的,他们今晚就要破仙株被盗之局。如果凶手认为已经对她下手,那么哥哥……
童萌双瞳一缩,猛地转身回跑,几乎没有停歇地冲回了院子,一把推开房门。
安陵辞仍旧在房中煮茶,见到童萌火急火燎地冲回来,眉梢微动。
童萌捂住心口,强烈的奔跑让她心跳骤疾,隐隐有些撕疼。是了,君拂歌会武,要杀哥哥没有那么容易……
童萌的目光落在茶杯之上,方才好像就已经见过哥哥喝了一杯,莫非这茶……
童萌一把将茶杯夺了下来,凑在鼻下闻了闻。
“哥哥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安陵辞瞧着童萌面色,眉心微蹙:“出什么事了?”
见他的确不像有事的模样,童萌略略松了口气,将谢姚身死的消息说了。
“你怀疑那人想杀的是你,便推测我也有危险?”安陵辞看着童萌,眉梢微扬,“若真有人在茶中下了毒,你能闻得出来吗?”
童萌:……对哦。
深色瞳仁中有笑意一闪,安陵辞一手按上了童萌的脑袋:“笨。”
童萌:……我竟无法反驳。
身后有人敲门,安陵辞笑意微顿:“百里少主。”
“打扰了。”百里荇颔首道,“只是想来提醒君姑娘一声,在凶手落网之前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安陵辞斜了童萌一眼:“百里少主放心,我会看好家妹的。”
童萌被那一眼看得后背一凉,忙点头作乖巧状。
“君庄主有把握在今晚揪出贼人?”
“不必等到晚上,劳烦百里少主这就去通知杨帮主召集众人。”
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妹妹动杀机,又岂能容他多活半日?
安陵辞垂眸,暗了神色。
“这是要做什么?”
偌大的院中议论纷纷,众人眼睁睁看着黑幕搭起,直到最后一块幕布合拢,整个院子陷入黑暗,如昨日一般笼罩在夜色之中。
“快看那台子!”
“那是……仙株?!”
黑暗之中,高台上亮起的绿芒如同幽幽萤火,勾勒出仙株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仙株被盗么?这又是什么?”
然眨眼之间,绿芒又转瞬消失,高台之上陷入沉沉黑暗。愈来愈响的嗡声议论中,夹杂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时机、景象、声响都同昨日相差无几。
头顶的黑布被骤然掀开,日光洒入驱赶黑暗。在双眼适应明亮的光线之后,众人发现,那高台之上再次空空如也,什么都不曾留下。
“如诸位所见。”安陵辞不笑的时候,在君拂歌的这张脸上便只剩浩然英气,“仙株就是这般被盗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把戏?”
童萌卷着黑布,闻言轻轻一笑。
这是一个魔术,利用光影、声音和人们眼睛的欺骗性而完成的一个魔术。
院中众人在夜色中看到仙株发出绿芒,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发光的就是仙株。一旦绿光熄灭,仙株就定然不在案上。可实际上,不过是有块黑布将仙株遮盖了而已。
“安陵辞”的出现正好成为了这个魔术的其中一环。即便他不出现,相信幕后之人也会制造事件吸引众人的目光,随后在一块幕布的掩盖下完成接下来的表演。
“那贼人究竟是谁?”
安陵辞眸光一转,落到台下那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身上:“杨帮主,你说呢?”
“君庄主这是何意?”杨向南神色一沉,“莫非是怀疑老夫?”
“我若是那贼人想独占仙株,又何必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豪?这岂非自相矛盾!”
“杨帮主高义,这位小友慎言!”
“杨帮主说得不错,你莫要胡乱栽赃……”
“是么?”安陵辞扬眉,一把扯下案上黑布,露出下头的绿色植株。那是方才用来充作仙株的道具,却从案上移到了案下。
“可惜,这个手法有个致命的漏洞,是源于杨帮主的画蛇添足。”
已有人想通了其中关节,百里荇淡淡道:“是那个摔碎的玉瓶。”
杨向南神色一变。
童萌接道:“诸位也都瞧见,我在玉瓶碎裂后特地查看过,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市面上也不多见。”
“如果当时仙株并没有离开桌案,只是通过机关转移到了案下,那么就不存在轻功卓著到能瞒过在座诸位的贼人。那个砸碎的玉瓶定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可奇怪的是,旁人又如何得知杨帮主会用价值不菲的白玉瓶来盛这仙株,从而提前准备好一模一样的白玉瓶来完成这最后一砸?”
“这……”众人面面相觑,“或许是山海帮出了内贼?”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如果……连仙株都是假的呢?”
“什么!”
童萌把那盆道具植株搬了出来:“哥哥方才所用不过是一盆普通的植株,之所以会发出绿芒,是因为在叶片上抹了磷粉。”
暗夜之中,磷粉发光,瞧着便像是植株本身的光一样。
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蓬莱仙株,只要让那盆植株异于平常,就足以取信于人。即便有药门中人在,可还没有仔细瞧过那仙株,仙株就已被盗,只会引得在场众人相互猜忌。
更或者……童萌瞧了眼台下的“安陵辞”,祸水东引让大佬背锅。
“杨帮主,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杨向南,你究竟是何居心!”
百里荇起身:“杨帮主,我想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杨向南默了一瞬,忽而哈哈一笑,下盘用力,脚下地砖霎时四分五裂。
“小心!”
百里荇喝出一声,拉过身旁两人身形瞬退。然杨向南身后几人已是来不及闪避,被那骤然爆出的内力横扫,飞出数丈之远倒地不起。
姜晴足尖一点,勉强退了开来。落地时身姿微晃,被后来之人稳稳扶住。
姜晴回眸,却见是“安陵辞”站在她身后,腰间还有他掌心残存的温度。姜晴一惊,不禁骤然退了一步。
君拂歌本想唤她,瞧见她眼底戒备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杨向南的这一震让在场众人纷纷变色,从来不知山海帮帮主的内力竟如此深厚!是他一直刻意隐瞒,还是后期有了什么机遇?
莫非……真的有蓬莱仙株?
原本认为仙株一事可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的众人因着杨向南的出手又平添几分怀疑。会不会是那杨向南已经服用了仙株,却又故意拿着假仙株来骗他们?
然未等他们动手,山海帮众人便已蜂拥而来,雕栏玉砌的庭院顿成尸山血海。
杨向南却突然大吼一声,五指成爪朝台上的童萌抓了过去。安陵辞眸色一厉,一把扯过童萌,硬生生对上一掌。
莲褚衣横鞭抽开一个山海帮弟子,抬眼正看到这幕。然宫主比她更快,一招夺剑刺入了那杨向南腹中。
受伤的杨向南痛呼,浑身的内力冲体而出,震得头上发冠碎裂,台上桌案化为齑粉。君拂歌被那内力冲到了台下,安陵辞抱着童萌就地一滚,卸了大半冲力。
这一下不分敌我,无论是山海帮中人还是武林人士皆有波及,院中顿时一片惨嚎。
杨向南趁此一跃而起,身形隐于屋檐之后。
君拂歌立时提剑追了过去,安陵辞双眸微眯,也提身而上。
杨向南最后爆出的内力大有强弩之末的意味,再加上受了一掌一剑应当跑不远。然安陵辞和君拂歌追出去,才到山海帮外围就已不见了杨向南的身影。
半点血渍都不曾留下。
君拂歌眸色一沉。
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长剑一提,直指那人喉口:“说,你为什么让人跟杨向南出海?”
安陵辞负手而立,仿佛没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剑锋,眉梢微扬:“想不到素来持正的长歌山庄庄主装起我这魔教之人来倒也像模像样。”
“可光语气像还不够。”安陵辞轻笑,“不如庄主也杀几个人正正七绝宫的魔教威名?”
“杀你便够了!”剑气一凌,如离弦之箭,所及之处草木尽断。安陵辞翻身避过这一剑,身形如鹰。又是一剑紧随而来,这次安陵辞没再闪避,只道:“这一剑下去,恐死的是你。”
剑尖停在胸口寸前,君拂歌拧眉。
为何是安陵辞?为何偏偏是这个大魔头?
“如今七绝宫由我掌控,我在,就绝不允许七绝宫再在江湖上胡作非为。”
安陵辞嗤笑一声:“我拭目以待,不过我如今倒是挺喜欢君拂歌这个身份,听闻你有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未婚妻,还有一个娇怜可人的妹妹……”
君拂歌眸中杀气凛然:“你若敢动她们半分,我必……”
“怎么,杀了我?”安陵辞勾唇,“放心,我对你那个未婚妻没有半点兴趣,不过我倒是很乐于扮演一个好哥哥。”
长剑直刺心口,安陵辞连退数步,眼尾瞥到朝这边奔来的身影,忽而一个侧身,让剑锋擦着自己的左臂划过。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他: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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