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五

    风玺凝望着她,声音沙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越渺嗤了声, 这只大鹏果真是一朵奇葩。明明手掌紧紧叩在她腰上, 还能摆出一本正经教导后辈的姿态。

    “你不敢呀?”她低头凑上去亲了一下, 尾音拉得长长的,转过几个调。

    像戏谑,又像挑衅。

    风玺双目锁着她,瞬时反客为主,捞着她起来深吻。

    越渺猝不及防,顿时呜咽了一声。

    细细的, 活像只小奶猫。

    风玺眼底一暗, 却更加变本加厉去汲取那一点甘甜。

    甚至, 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欲念。

    ……

    风玺一手把着她的腰,扶着怀中人坐起来。

    另一手拢拳搭在唇边,他咳了一声,又把那颗没送出去的梧桐果塞到她掌心里。

    越渺:“……”

    亲都亲了,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果子我收了。”越渺拢过鬓边长发,扫了一眼这个方寸大乱的男人。

    算了。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向他妥协,还是同自己和解。

    想不起来。

    那就想不起来吧。

    灵山里的红樱果, 竟比族地里生的香甜许多。

    风玺偷偷想。

    那只从小桀骜不驯的灵猫, 原也有这样柔软的女儿姿态。

    万幸,只他一个人能看到。

    5)分别

    很快到了展羽节那天。

    朴素甚至可以称得一声古老的灵山,破天荒布置起来。

    枝头灵光乍现。

    天灯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徐徐升起,专程负责把越渺大人哄来的山兔, 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灰狐一溜烟跑了。

    越渺弯唇一哂,从湖心捞起一盏鹅黄莲灯捧在手里。

    再转头瞧去。

    岸边风玺掌中多了一份邸报,眉头紧蹙。

    谁也没有想到,离别会来得这么快。

    这洛水边精心准备的惊喜,陡然变成了离别前最后的告别。

    越渺丢开莲灯,接过那份战报瞧过,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

    她嗓子发紧:“这就要去了?”

    “这是我的责任。”

    风玺反叩住她的手,忽地单膝跪地,掌中多了一片羽毛。

    越渺并不知道这一天又多特殊。

    但好歹知道翼族的尾羽,只会交予未来的伴侣。

    “你——”

    她话未说完,风玺指腹按在那双唇上,“嘘。”

    越渺下意识闭上了眼。

    风玺扬手将尾羽簪在她髻上,低头小心翼翼在那双红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所有分别的不舍都融化在这个风一样轻的吻里。

    他们分明什么话也没说。

    却知道彼此的意思了。

    “风玺,你就不能自私一点?”越渺仰着头,眼底似乎有雾气,嗓音隐隐颤抖。

    “我原本比你想的更自私一些。”

    风玺叹息一般在那一双猫眼上烙下一吻。

    如若不是自私,又怎会明知有去无回,还要怀抱那一点希冀恳求她等呢?

    “如果……”

    他含糊着把最坏的结果带过去,那一双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风玺几乎拼劲全力,用最冷静的声音说,“就把羽毛扔了吧。”

    越渺忽地一下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是很想骂醒他的,想质问他凭什么敢这样想。但对上那双漆黑沉静眼睛,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旷野上的风从指尖呼啸而过,盈盈水汽一一落入眼底。

    是她从未有过的失态。

    风玺长眉轻挑,竟又笑着拉过越渺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烙印。

    是一只小小的鲲鱼。

    他其实很少笑,少到她偶尔都要以为他们鲲鹏是不是天生冷淡。越渺怔怔地,瞧着他在手背上啄吻两下,瞧着他渐行渐远不再回头。

    最后。

    眼前多了一只传音纸鹤,风玺的声音从薄薄的纸鹤间传来。

    他说,“天衡山脉以西八百里,从今以后都归渺渺所有。”

    他说,“我半生积累都在那里。”

    他还说,“除了这条命,愿将我的所有尽数送给你。”

    越渺手指点在唇上,眼底犹热。

    这个吻和他人一样。

    像一阵风,怎么都留不住。

    ……

    “谁想要小鱼的收藏啊。”

    徘徊在灵山间的大猫九条尾巴耸拉着,摊开的手心里空空荡荡,她几乎喃喃自语般说:“你们大鹏都是闷葫芦成精的?”

    怎么一句中听的话都不肯说。

    6)阴霾

    死亡的阴霾徘徊中整个修真界上空。

    人类也好,兽族也罢。

    在不怕疼更不怕死的冥魔大军前,都显得那样渺小无力。

    但灵山仍旧平静。

    得益于那些不靠谱的江湖传闻,九命猫越渺凶名远播,在浑水摸鱼的修界败类心中与冥魔不遑多让。

    过去了一月,两月。

    ……又过去了一月,两月。

    波及整个修真界的阴霾终于蔓延至灵山脚下,战火撩过平静的河湾。

    寻常猎只兔子都不敢的小妖们拿起武器,在越渺开辟出来的结界战壕里,刺向那一只只丑陋的怪物。

    远方的消息一日一新。

    “听说翼族的王要实战血脉秘法,封存灵脉,彻底封印深渊,专程分派座下大将军领一半大军死守乌沼山谷。哦,这位大将军前些日子还在咱们这儿做客呢。”

    “封存所有灵脉,那片山谷岂不是要变成禁灵之地?”

    “还不止呢。”

    “我听说为了永绝后患,凤王命翼族前辈架设封灵结界,要将栖梧山脉以东八百里,一直到乌沼山谷彻底封存。”

    “这、这岂不是……”

    哐当——

    议论的小妖们转头望去。

    他们一贯冷静的越渺大人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颤抖,碗盏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战壕前一下静了。

    谁也不敢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您想去就去吧。”

    山兔眼睛红通通的,一贯怯懦躲避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坚韧果敢。她眉眼弯弯,笑着说:“灵山还有我们在,我保证,只要有山兔在的一天,灵山就不会乱。”

    越渺揩过眼皮上的血珠,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山里修为不高的小妖们,并没有独自应对冥魔的实力。

    如若她真的因为儿女私情走了。

    那么——

    他们就真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凛冬的灵山百花凋零,越到冬日,越见肃杀。

    这场保卫灵山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越渺都记不清琥珀是如何陨落的,记不清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曾经如何鲜活。

    灰狐战死的第二天,厄运降临在垂耳兔头上。

    她心口被丑陋的怪物掏空,迎面的冷风带来熟悉的血腥气。

    山兔就那样软软地倒在地上。

    活生生倒在越渺眼前。

    她似乎很努力想笑一下,又呕出一大口血,连声音都细细的:“大人,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一刻,时间被无限拉成再拉长。

    越渺喉头一呛,那柄软剑几乎要烙进掌心细肉里。

    “啊——”

    化作原型的九尾大猫仰天长嘶,额心天生的灵印大炽,似乎有什么桎梏在这一刻彻底突破了。

    银紫神雷迎头劈下。

    一下,又一下。

    越渺几乎杀红了眼。

    方圆千里的冥魔尽丧于她爪下。

    可即便是这样,胆小的垂耳兔,总能被小家伙欺负的笨蛋狐狸,以及那些被冥魔之息污染的小妖……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这最后一重关于时间的秘法,终归是领悟的太晚了。

    7)消失

    越渺一一收拢过小妖们的妖灵,撑着山兔那把满是血污的本命剑低低喘气,仰头嗤了声,低骂:“就当一辈子胆小鬼不好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再没有一丝生灵气息的灵山陷入一片死寂。

    越渺抹了一把脸,徒手裂开几座坟冢,跪坐在碑林前枯坐了一整晚,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埋下去。

    只是将那些包裹着妖灵的小球,珍而重之地封在灵脉长河里。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顾不得处理几近断裂的尾巴,手指生生撕扯出一道狭小的空间裂隙。

    直直往乌沼山谷奔去。

    但等到她赶到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雷声鼓噪,银紫闪烁。

    绵延百里如同长龙的封印拢合,最后一点灵光隐没在水天之际。

    越渺怔怔地看着手背,那一只碧色小鱼隐隐发烫。

    ……仿佛还带着他唇上的温度。

    于是这本是强弩之末的九命猫,闭眼引动心头血,强行在封闭的结界上撕出一道小口。

    焦土之上,烈火与硝烟的气息犹在。

    三五只幸存的冥魔徘徊在山谷口,她旋腕一扫,便在剑光中散若齑粉。灵识一寸寸扫过寂静的山谷,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那是一种叫人疯魔的静。

    越渺咳了一声,搭在唇上的掌心旋即添上一抹鲜红。

    胸中仿佛有一团火灼烧肺腑。

    可她的声音冷静极了,仍旧带着那一种漠视众生的不屑。

    “四方英灵,听我号令——”

    “聚!”

    时间禁咒从脚下漫溯。

    她发了狠拘来这一方时空所有的灵魂,一遍遍筛过气息驳杂的魂灵。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他可是上古鲲鹏啊。

    越渺猛咳了一阵,这样告诉自己。

    只要神魂还在就好。

    哪怕七零八落,甚至碎成一片一片的,她都能够用九命猫一族的秘法,再拼出一只完整的大鹏鸟来。

    但是——

    没有了。

    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那只大鹏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8)传说

    自那以后。

    自我封印千年的灵山,便是远近闻名的凶险之地。

    有人说,那山上满是恶灵,嚎哭声经年不断。也有人说,山头平平无奇,至多不过几只山狐野兔,连去往半山腰的路都走不通。

    直到一位好管闲事的儒生携着一卷秘法叩上灵山,一一收拢那近乎消亡的妖灵。

    经年封陈的传说,便从这一刻开始新的起点。

    清风崖上的晚风凉凉的。

    越渺躺在那株芙蓉树上,手里惦着一只酒壶,指节摩挲过那支灰白尾羽化成的面具。

    月光洒在那向来桀骜不驯的眉目间,竟也叫这只大猫多了些如水的温柔。

    再等几个月老梧桐就该出关了。

    养在他那里的小妖们的魂魄也当痊愈。

    越渺掐着指头算过,仰头豪饮一口。

    也该叫阿璃见见山兔灰狐他们。

    而且,这都还没成婚,好端端总赖在那只龙的领地上做什么。她眉心皱了又松,不甚呛了一口酒,辣得很。

    “灵元酒不能这么喝。”

    越渺:我怎么喝关你屁事。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

    越渺半眯起眼,怀着找茬的心思掀了眼,目光触及树下的人却是一怔。

    “渺渺,下来。”风玺喉头涌动了一下,似乎。

    越渺无意识揪了一下袖口:“干什么?想讨债?”

    风玺也不急,负手站在树下静静盯着她,半句话都不说。

    僵持半晌——

    越渺烦躁地把酒壶往他怀里一扔。

    翻身跳下花树,不耐烦地向前几步,啧声:“别想了,你那点收藏早八百年就我用光了。”

    风玺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扬,低哑着声:“原本就是给你的。”

    “非亲非故,无功不受禄。”越渺嗤了声,摊开手悬在半空中虚虚一握,风从五指间流过,依稀带着一点清风崖上的芙蓉花香。

    风玺紧紧叩住她的手腕,多使了一成力,迫使想要从他身边溜走的灵猫跌入怀中。

    越渺偏了下头,不慌不忙附在他耳边:“大将军好威风啊。”

    “……”

    忍耐良久的大鹏将军终于忍不住了。

    他低头覆上她那双惯常上挑的唇,一点点描摹。

    这是亲自盖章——

    有亲亦有故。

    ……

    窝在大鹏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天衍脾气最坏的大猫轻轻弯了一下唇。

    千年以后——

    她终于抓住了那一缕不曾在灵山停泊的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拖拖拉拉终于给阿璃和阿墟的故事画上句号。

    这篇写得不算很顺利,因为设定问题收尾一步一卡。其中有遗憾,也有小惊喜,加在一起成了现在这个故事。

    以及,今年的小满正好520,本来想在这一天开隔壁小满和大脑虎的。但最近状态不好,写东西静不下心,只能遗憾缓一缓先存稿。

    偷偷立下下本不断更的Flag(流泪咕咕头.jpg

    话不多说。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有缘下个故事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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