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十一）

    “参见阁下, 我最尊贵的上司, 请允许我亲吻您的鞋面。”C3477快速地反应了过来, 面对一个A层的高级官员，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谦卑, 不要引起他们的怒火。

    不管这位高层的大人是否已经猜到了他的作为，先低下头总是没错的。

    “你不配, 下士。”A99冷淡地说道，虽然冷淡，但他还是保有上位者的该有的规矩, 不过下一句，他就毫不遮掩地说出了心声, “你太肮脏了。”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但声音却比C3477号洪亮太多了, C3477号甚至觉得耳膜有些痛。

    也许是心里有些痛，不过C3477号已经麻木了。在过去的十八年中，他遭受的待遇一直是这样的，今天也不必例外。

    “您说的对，我尊贵的上司。”C3477号低着头，盯着身下的棉布毯子，上面的花纹有些难看, 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以防自己的情绪有什么疏漏，“是我冒昧了。”

    A99似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 他才问道：“我今天来例行检查，发现你驾驶的机甲上，缺少今天的红外线录像，怎么回事？”

    C3477号立刻抬起头，露出了匆忙又震惊的神情：“什么？！您说……我的录像出了问题？”

    “不……不会的！”C3477号猫叫一样的声音开到了最大，“我明明出去前还通过系统主板检查过了设备，不可能的！我尊敬的上司，这不可能，我……我真的……”

    C3477号表现得十分慌乱，他大得不合比例的眼睛丑陋地在眼眶中滚动，像一个做坏了的木偶娃娃。

    A99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笑容，很明显，他感受到了愉悦。

    这位低级又卑微的下士的慌乱，让他感觉到了愉快，这是一种上位者才能体会到的愉悦。

    A99难得地有了片刻的好脾气，他问道：“你说，你上班前是通过主控面板检查的设备，是吗？”

    C3477蜷缩着身子，颤抖地说道：“是……是的，我的大人。您知道的，我……我是个卑贱的平民，我没有办法爬到每一个角落去检查。”

    “我当然知道，你是卑贱的，这毋庸置疑。”A99笑了一声，显得无情又残忍，他话锋一转，对B298问道，“你，告诉我，刚才的设备检查中，清洁工二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额……”B298慌张地挠挠头，“是……是那个什么……额……是……哦，对了，是录像什么鸡它自己烤熟了！”

    B298从来记不住那些机器的名字，更别提配件了。

    “你真是一个该死又卑贱的下士。”A99沉着脸骂了一句，他懒得去看B298那副样子，就连眼前这个畸形的C级下士都比B298这个白痴要顺眼许多。

    A99转过头来，对C3477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故障。”

    “是，我尊贵的大人，让小人回答您的问题。”C3477温顺地回答道，“如果B298大人说的没错的话，那么应该是红外线的录像机内部老化，自行烧断了。”

    C3477清楚地知道，那个录像机并不是自行烧断的，那是他亲手弄断的。只要用些小手段，那东西就会因为过载而烧掉。

    他还以为B298的智力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才使用了这种手段。他没想过会这么不巧，赶上A99来例行巡查，因为按照惯例，例行巡查是要过几天才会进行的。

    “对，对！”B298立刻说道，“就是那个什么机坏了！”

    “我没让你说话！”A99一下自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恶狠狠地看着B298，“你他妈真是一个没有规矩的混账，竟然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B298吓坏了，他赶忙跪下来，极度地惊恐使他颤抖得比C3477刚才的样子还要剧烈。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巨大的恐慌使得他原本就不怎么利索5的嘴皮子更加笨拙了，他的脑子就像那显示屏一样，彻底烧坏了。

    “无礼！粗鲁！”A99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愤怒地吼道，“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C3477只听到B298惨叫了一声，一股液体就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B298那只完好的腿被齐根斩下，他彻底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叫执勤的警卫进来，把这肮脏的蠢猪拖出去。”A99对着自己的通讯器吩咐道。

    只过了几秒钟，两个警卫就一瘸一拐的进来了，他们拖着躺在地上的□□挣扎的B298，将他拉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A99将长剑插回腰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C3477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脸，恭敬地回答：“我叫清洁工C3477号，我尊贵的大人。”

    A99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你今天让我很快乐。从现在起，你改名叫监工B3477号，这间办公室就是我对你的奖赏。”

    A99满意地看到C3477严重的惊喜，他觉得很有满足，这是他这些天来遇到的最有趣的一件事。

    他的母上大人是对的，将恩惠赐予有智力的C级，比将恩惠赐给愚鲁的B级要快乐得多，现在，他体会到这份快乐了。

    “我叫A99，记住施予你恩惠的人，卑微的虫子，记住是谁让你在此刻沐浴荣光。”A99愉快地扬起嘴角，“现在，你可以亲吻我的鞋子了。”

    C3477号爬到了A99的面前，他的手淌过B298号留下的血水，用自己的唇贴上了A99号的鞋子。

    他幼时也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更高一级的人，拥有更好的生活。然而等这一天真的来临了，C3477号却发觉自己出奇的冷静。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荣耀和快乐，他有的只是平静，一份不能被A99发现的平静。

    于是C3477好只得继续扮演一个卑微的虫子，他激动地说道：“尊敬的大人，请原谅我不能用双手捧起您的鞋子，我的手染上了低等人的血，它不配同您相接。请让我用我的唇，献上我对您的最诚挚的尊敬和谢意。”

    A99点了点他高傲的头颅，说道：“过一会儿，会有人为你送来你这个级别该有的装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事关我们的荣辱和身躯。”

    一个小时后，C3477号躺在了原本属于B298的豪华沙发里，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躺过的最舒适的地方。

    不，确切来说，他现在是B3477号了，而B298号也已经降级为C298号了。C298将接替他去做清洁工的工作，因为他已经没有健康的身体的。或许他的下一代还有机会回到权力的中枢，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真正让B3477号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一件A99刚刚才告知他的事。

    新帝国政府发布了全面逮捕令，他们找到了让冬眠舱内的人全部来到郊区的办法。

    这个办法说起来有些简单粗暴，那就是切断市区内的供能源头，让冬眠舱没办法再提供冬眠的药物和能量，这样一来，那些人类就会自己跑出来。

    这个源头原本在很远的地方，即便是A99那样四肢健全的人，也没法到达。因为繁衍到他们这一代，所有人类的免疫力的都很差。

    A99的优势在于四肢灵活，但是他的体内也仍然不具备强力的免疫力，他如果要出行，也必须乘坐机甲。

    一旦乘坐机甲，他面临的挑战就和B3477号一样了。要用精神力操控机甲远行，这是谁也做不到的事儿。也许远古的超智力型人类可以做到，但现在的他们，绝对无法实行。

    然而这个窘境在最近有了变化，一群A级别的高层操纵B级下士挖通了一条地下通道，彻底切断了市内的供能源头，还拿走了大批能源。

    这项工程已经进行了好几十年了，现在，它终于竣工了。

    它不但使得大批的“研究对象”从市内自行跑出来，还为帝国的研究提供了有力的研究条件和资源。

    在过去，帝国的研究确实和B3477号设想的一样，只是一种没有用的单方面虐杀。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帝国甚至为了研究，开始秘密地提拔一些智力高些的底层人员，就比如B3477自己，这些人在为来或许会成为重要的研究人员。

    像B3477号这样的人，其实在帝国的资料库里是有详细的记载的。

    其实智力也是一种珍贵的资源，在过去出于统治的需要，帝国故意将他们打成异类，但其实他们的家庭很古老，祖上出过不少的科学家。他们虽然身体变得残缺，但头脑方面的衰退其实并不严重。

    现在，需要这批人的时候到了。

    B3477号看着A99交给他的最新资料和通讯器，又看了看放在沙发旁边的小型行走辅助器，心情复杂极了。

    按照道理来说，现在研究的条件具备了，他不应该再放走那些古人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仍旧有个角落再对他说，这一切是错的，至少，不是像A99说的那么伟大、光荣、正确。

    他爬上了全新的代步机器，又舒服又柔软，他只要轻轻按动按钮，这东西就会自行移动，多么便利啊……

    B3477号漫无目的地移动着，他想，如果底线还没有跌破到**实验的话，那么他会参与研究工作的。

    至于那三个被他放走的古人类，B3477号仍旧希望他们活着，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在那里繁衍，然后孕育出一群真正的人类。

    至少不要像他们这样，成为披着人皮的怪物。

    *

    回到市区的路并不是很漫长，因为陆袖他们才抵达郊区没多久，回去也相对容易。

    过了两天左右，他们就回到了郊区和城镇的交界处。

    这里的空气比内部的城市繁华区要好一些，而且也没有机甲，陆袖他们找了一栋别墅，就先这么生存了下来。

    别墅里的能源供应系统已经被耗光了，不过陈华自学成才，想办法把别墅改成了靠电池供能。电池用的是太阳能电池板，但因为这里空气污染度很高，效果不是很好。

    因为能源不足，陆袖他们一般不使用别墅内的其它设备，他们尽量节约能源，只使用空气净化系统，以此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自身安全。

    陈华一开始对于能开动机甲的人类科技还抱有一丝期待，甚至还想偷偷摸摸到郊区去，但都被陆袖制止了。

    陆袖给的理由也很简单。第一，陈华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第二，不是所有的清洁工都像C3477号那么善良。第三，他们的任务是生存，不是探险，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三条下来，陈华当时就无话可说了。

    陆袖算是想明白了，这个副本根本就不适合探险。或许机械手才是对的，对于高级副本来说，他们没有增强实力的机会。

    就像特殊副本一样，每待一天，就是在耗费已经存储过的资源。如果觉得值得，就一直待下去，觉得不值，就应该快点返回。

    陆袖自己的资源是足够丰富的，但陈华的很有限。

    她曾经想过要陈华早些回去，但陈华却坚决反对，还说自己已经从一号公会里拿了足够的资源，可以支撑日常开支。

    陆袖要是逼得狠了，陈华还会搬出“我是在帮小队收集各个副本的信息”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陆袖。

    最后陆袖就放弃逼迫陈华回去了，反正现阶段她总归是能保住陈华的，资源要是不够，她也可以分给陈华一些，那东西她有的是。

    虽然有足够的营养剂和补充剂，可以使三人不在饥饿，但时间一长，三人依旧感到乏味，并且开始思念起正常的美食来。

    不给饭吃谁受得了啊！就算不饿也会觉得很馋啊……红烧肉它不香吗！

    时间从三个月推移到六个月，六个月又推移到半年。陆袖他们完美通关的条件已经达成一半了，算是很不错的收益了，陆袖已经花出去的钱，也稍微回本了一些。

    等到第二年的第二个月，一个突发事件打破了陆袖三人平静乏味的生活。

    她们先是听到到桌上的花瓶在撞击在墙上的声音，接着，地面就开始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快走！地震了！”陈华大喊着，将赵明飞从睡梦中推醒。

    陆袖比陈华的反应还要快，她猛地跳起来，抓住陈华的后脖领子，将两人都拽出了屋子。

    陆袖轻功了得，肉身的行进速度也很快，她几个大跳就飞离了塌陷的地方。

    屋外的景象让她彻底震惊了。

    她们脚下的土地已经不再晃动了，然而却又一根不知名的疑似钢筋的蛇形物体在飞快地向前方抖动。

    那东西似乎原本是被埋在地底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东西失去了压制钻了出来，直接在城市的中轴线上造成一道极深的裂痕。

    陆袖眼看着远处原本高耸入云的高楼一栋接着一栋地坍塌，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栋压着一栋，很快就坍成了废墟。

    而那种钢筋在中轴线外还有九根，依然还在快速地向着远方推进。

    过了好一会儿，余震才彻底消失。

    赵明飞看着眼前的废墟，神情有些呆滞：“这是怎么了？”

    陆袖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某种原本埋藏在地底的东西失去了控制，弹射了出来，然后以波动的形式将前方的建筑全部毁灭了。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原本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是能量传输线。”陈华突然说道，“我从废弃的资料上看到的，原本城市中的人是依靠埋藏在地下的能量传输线进行供能的，你们可以将它理解为我们原本世界的电缆。”

    陈华继续解释道：“这种能量传输线非常坚固，是被人类用高科技手段将它们压直埋藏在地下以供使用的，而且很难切断，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它们似乎被人强行从某一段路给切断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我知道为什么。”陆袖脸色凝重了起来，“抬头，看前面。”

    陈华顺着陆袖指向的方向，抬头向前看，只见四五只巨大的机甲在前方零散地排列着。

    这些机甲和陆袖之前见过的清洁工机甲完全不同，它们大了很多，而且看上去更灵活。它们的两只手臂都备有疑似枪支的发射口，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靠什么进行战斗，但它们是战斗型机甲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们有麻烦了。”陆袖扭了扭脖子，“战斗准备！”

    “是！”陈华双手一抓，两样东西便出现在了他的左右手中。左手中的是那个螺丝刀道具，右手则是他惯用的武器。

    赵明飞也把自己手中的降魔杵横在了身体前方，准备开战。

    陆袖用洞察之眼看了一下眼前这几只机甲的信息，她还是看不到机甲的信息，不过驾驶舱里面的人的数据却能看到。

    她惊奇地发现，里面的人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作捕食者，而且他们的名字也不再是以字母“C”开头，而是以字母“B”开头。

    以字母“B”开头的人，他们的身体素质比字母“C”开头的人要好上一大截，不过他们的智力似乎不太行。

    就比如最左边的这个机甲，它的数据是这样的。

    【捕食者B5214】

    体质4，力量5，速度3，智力3.5。

    按照灵纹空间的规定，正常人类的智力是5，3.5的智力就算是有些残障了，虽然还不到弱智的水平，但总归是不大机灵。

    透过驾驶舱的透明窗口，陆袖能看到捕食者B5214号的样子。他的外型看起来已经和正常的人类差不多的了，完全不像之前看到的C3477号那么丑陋。

    不过在短暂的窥探中，陆袖感觉很奇怪，这个B5214号的智力比C3477号低整整2.5，甚至连个正常人都比不上，为什么他却能作为捕食者出现，而C3477号却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清洁工？

    陆袖感到很迷惑。

    不过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因为这些战斗型机甲已经开始朝着陆袖所在的反向移动了。

    清洁工机甲尚且能够扫描到三人的位置，这种战斗型机甲自然也不例外。

    “速战速决，不要恋战，朝着郊外跑！”陆袖吩咐道，“赵明飞，念大力金刚咒辅助！陈华，你过来！”

    陆袖近距离抓住了陈华的裤腰带，说道：“一会儿，我会带你近距离接触那几个机甲，用你的螺丝刀将机甲毁掉。”

    陈华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恐怕这有些困难。我的精神力有限……”

    陆袖微微一笑，说道：“这很容易，没必要彻底毁掉它，你只需要搞坏驾驶舱那扇透明的窗户。”

    说罢，陆袖便揪着陈华，跳跃了起来。

    她借助已经坍塌的废墟，逐渐像高处攀爬了起来。

    开机甲的那几个字母“B”开头的捕食者的对战经验似乎并不是很丰富，他们竟然将目标对准了没有移动的赵明飞，然后开始向他发射激光束。

    赵明飞的速度不低，而且对于机甲来说，他的目标很小，不容易瞄准。再加上他能够念动辅助的佛经，赵明飞很轻易地在废墟上跳跃着，机甲的激光束根本没法伤害到他。

    陆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因，以驾驶员们的智商，根本就选不出正确的攻击方式，更没有什么策略可言。

    在赵明飞的有意引导下，甚至有一个机甲用激光束打穿了自己队友的机甲，原本五台机甲，瞬间就变成了四个。

    而此时，陆袖本人已经带着赵明飞窜上了B5214号的机甲顶端，陈华一螺丝刀下去，B5214号所驾驶的机甲的驾驶舱的屏障立刻崩裂了。

    B5214号的皮肤直接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他痛苦地哀嚎着，从驾驶舱跌落了出去，机甲失去操控，也瘫倒了。

    陆袖看着痛苦□□地B5214号，突然疑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C3477号和A99号，后期还会有戏份，新帝国的等级制度和规则也会慢慢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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