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游戏(二十六)

    这是数年前的事儿了, 当时王海还没有上任,自然并不知晓。可用脑子想想都知道, 但凡徇私舞弊, 谁敢将自己名词搞这么高?在京城的大人物眼皮子地下,搞点小动作也就罢了, 这种神童级别的, 是万万不敢舞弊的!

    王海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几条对于秦画景的评价,不少人曾说过他少时聪颖, 他还原本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 毕竟任谁也无法将他和现在这个玩世不恭的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十二岁的秀才,一个神童,身负功名。

    那么这个杀威棒打不打,怎么打, 就成为了王海脑子里的新难题。

    王海左思右想, 还是觉得这杀威棒得打。不禁得打, 还得尽最大限度往重里打。利益永远是最重要的,而且若说一个县太爷被什么鬼神之说给唬住了, 那还了得?然后官威何在?!

    王海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还是对大堂下的秦画景做出了打三十杀威棒的决定。

    按理说, 如果是小辈举报自己的血亲长辈, 理论上是要打五十的。但是,一来,这秦画景是个秀才,原本是有机会免于刑罚的;二来, 舅舅这种亲戚又不姓秦,真正算起来并不能算是秦画景的亲族,而且关系也不是直系,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也是可以减刑的。

    不过王海脑子转的很快,他在上堂的时候,便表现出一副及其注重孝道的样子,上来就给秦画景按了一个不孝的帽子,然后又说看在他确实有冤情又身负功名的面子上,给他免去二十杀威棒。

    这个说法一说出去,秦画景就没了争辩余地。县太爷的官位虽然小,但这也只是针对官场上来说,对于本地的老百姓,还是有绝对的权力的。而且这话在理论上又没有任何漏洞,因为打不打杀威棒以及打多少杀威棒,这完全是由县太爷决定的,只要合乎情理,这是完全可行的。

    秦画景就这样被压在了条凳上。

    考虑到秦画景为身负功名之人,并没有采用一般打板子的方法,那种方式需要将裤子扒掉,这对于读书人很不友好,县太爷也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儿招黑。他一副尊重读书人的样子,给秦画景选择了杖脊。

    这种方法是用板子打后背,秦画景只需要脱光上身衣服即可行刑。选用这种方法当然不是因为王海真的打心底里打算给秦画景保留颜面,而是因为这种方式虽然看上去体面,但实则会带给受刑者比打屁股更深的痛苦。

    人的屁股上肉比较厚实,其实挨上几板子并无大碍,就算皮肉稀烂,也很难伤及到内里的骨头或者内脏,算是比较的和缓的一种行刑方式了。

    但杖脊可就不一样了,这种用板子直接抽打后背的行为,很可能伤及脊柱或者内脏,如果赶上背上肌肉不很厚实的文弱书生,几板子下去当场吐血也不是没可能。

    整整三十杖脊,但凡行刑的人下手黑一些,秦画景的小命怕是就要丢在这里了。

    随着王海一声令下,行刑开始了。

    秦画景感受着背后的板子传来的力量,最初的痛意到后来甚至有些麻木了,即便是幼时就开始锻炼的身体,在这种强度下也很难支撑。好在那行刑的差役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奉命行事,所以三十大杖下去,他也就是吐了几口血,倒不至于当场昏厥,勉强还能够说话。

    要说按照往常,行刑的差役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料,看老爷在堂上这样说话,就知道应该是照死里打才对。不过有了秦大爷和刘氏兄弟遭雷劈的经历,这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差役这回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是中规中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遭雷劈的。

    衙役们都是猴精的主儿,在行刑的时候连措辞都想好了,反正这回秦画景来的比较突然,老爷也根本没有提前通知他们要下重手,就当是自己理解错了便罢了。就算丢了差事,也总比遭雷劈强吧?

    有衙役们在这儿浑水摸鱼,秦画景受了这三十杖之后,还是强撑着身子提出了诉讼,将几个舅舅以谋杀未婚妻子的名义告上了衙门。

    秦画景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眯眯地对县官深施一礼,说道:“青天大老爷,学生冤枉!原本以孝为先,属实不该将几位舅舅告到衙门里来,但女子无辜,学生未过门的妻子死的实在是凄凉,学生属实愤懑难平!还请大人作主!”

    王海这会儿也有点儿尴尬了,这打也打了,人家也解释了,他总不能现在就说休庭吧?他正想着对策,秦画景却又开口了。

    这次开口,秦画景咳嗽起来,似乎刚才的杖脊让他十分羸弱,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那妻子早先就是良家出身,父亲乃是以为读书人,年纪轻轻父亲就死了,为了葬父不得自买自身进入烟花之地,委实可怜。好在她为人自爱,从没有与他人有过亲近,直到遇到小生,才找到依靠。小生迎娶她之前,早已为她赎身,她可是正经的良民啊!老爷,人命关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将良家妇女拐骗出闹市区,这是公然藐视王法!小生冤屈,妻子冤屈,还请您定夺!”

    秦画景话音刚落,外面围观的百姓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陆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陆姑娘洁身自好,好不容易才出了蛇窟,却香消玉殒,实在惋惜……”

    “说的对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请大老爷为咱们百姓主持公道!”

    ……

    如果说王海刚才是感到尴尬,那么他现在就开始感到为难了。他非常后悔让秦画景抢着把话说了。

    妈的,王海暗暗骂道,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倒霉的书生,竟然如此能说会道!短短几句话,就将死去的陆红衣放到了一个无辜受害者的身份上,而且还反复强调了对方是洁身自好的姑娘,这样一来,他也无法从道德现瑕疵上去职责对方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秦画景说的是对的。陆红衣确实被他赎了身,还将她从贱籍改成了良民,这样一来,如今陆红衣的死就根本无法被归结到什么风流韵事上,秦画景的切入点非常准确,这是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的拐卖妇女案件!

    这样一来,这个案子的恶劣性就大幅上升了。看着门口百姓们的样子,王海也明白这事儿是不好轻易糊弄过去了。这可是天子脚下,民间的这种传说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是个人就听说了晴天霹雳的事儿,再加上死者是良民,还是白天作案,这事儿弄不好就会有应天府或者其它更高级的官员来此审理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事儿解决不好,衙门的威严何在?何以平民愤?

    王海越想越气,刘家这几兄弟也太会闹事了,干的这都什么玩意啊?还有这雷也是,大白天的怎么会真有晴天霹雳?

    “肃静!”王海先是对着堂外喊了两句,压低百姓的议论声,然后才强压怒气,对堂下跪着的秦画景说:“本县已经知晓你的冤屈,只是不知道你告你的舅舅们有何凭证?”

    秦画景听他这样说,便将雷劈秦大爷的事儿说了,还说了一开始的画像都是秦云麓给他的。

    秦云麓很快被从秦府老宅传唤了过来,上堂的时候,是被担架抬上来的,他脸色惨白,看上去病情很是严重,再加上秦家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富豪,王海也不得不给他赐个座。

    秦云麓当日被雷劈过的肩头如今伤势还未彻底好利索,那雷劈中的位置说是肩膀,但其实致命的脖子部位也连带着有损伤,只不过那种损伤不是很严重,还没到威胁性命的地步罢了。

    伤口化脓腐烂不好医治倒还是其次,让秦云麓至今状态还这么差的主要原因是他委实被当日的情景吓到了。那种生命危在旦夕的感觉让他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再来一次会直接将他的命给取了。

    因为这种恐惧,无论王海问什么,秦云麓都咬死了,说是自己亲眼看到那几个刘家的仆人抬着轿子出去了,一点没有松口的迹象。还说自己虽然嫉妒弟弟才能,不是真心对他,但好歹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液,他是绝对不会用这件事骗人的。再者说,如果未过门的弟媳被歹徒拉出去玷污了,那也是给秦府丢脸,对于这一点,他是非常在乎的。

    秦云麓说的合情合理,县太爷王海再怎么想给刘家兄弟翻案,也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迫秦云麓说谎。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秦大爷已经被吓破了胆,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海到底是多年的老手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本县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断定刘家兄弟都是恶人,你可有其它人证物证?”

    王海原本以为这一条可以使秦画景哑口无言,因为他私下已经和刘氏兄弟通过气儿了,他们几人说了,那轿子已经一把火烧了,不可能有任何证据。而且那回来的仆役说陆红衣是自己割喉死的,这一点也可以抓着来说。

    然而秦画景接下来的话却让王海吃了一惊:“回大人,学生还有人证。”

    “带上来。”王海眉头一皱。

    只见两个穿着刘府下人服装的人走了上来,他们眼神有些呆滞,行动也略显缓慢。

    王海并不认识二人,但他敏锐地发现,堂下跪着的刘氏兄弟二人脸色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回目再有一两章差不多就结束了,案子一完就得。回答一下为什么不杀秦云麓,其一,要留着他做证人,其二,在这个世界里,两人并没有那种上升到人命的仇怨,而且秦观的技能被大幅度削弱了,要真的想打的很准或者下手重的话,其实需要耗费非常多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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