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的?”秦画景眉头一皱, 眼角上挑,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衫, 仍旧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 手里那些那把熟悉的折扇, 正是凌真。
凌真笑了,他的动作轻飘飘的, 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怎么被雷劈的, 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就一目了然了。秦画景眉头一皱:“王海主动把人交上来, 这事儿你做的?”
雷电之说虽然可怕,但王海还不至于怂到这个地步,
“倒是插了一手。”凌真倒也直言不讳。
秦画景看了他几秒钟,最终还是说道:“谢了。”
凌真似乎有些吃惊,他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的帮助。”
“可能吧。”秦画景苦笑了一下,他必须承认, 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如果他还想要给陆红衣伸冤,他必须放弃那可笑的自尊心,接受对方的帮助, 更何况, 他也确实帮了他不少。
“你有些不一样了。”凌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看着秦画景,眼神认真了起来, “你看起来,似乎比从前有人情味多了。”
秦画景沉默了片刻,却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过去,认识我吗?”
凌真似乎和他很是熟稔,然而秦画景仔细想了很久,这种熟悉是毫无根据的,他们一个是平头百姓,一个是王孙公子,彼此除了那一点提供线报的关联外,没有任何联系,凌真又怎么会熟悉他呢?
凌真没有回答问题,他直接发问道:“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秦画景是一贯不信这些的,然而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他□□凡胎,却可以制造雷电,这本身就已经不是现有的观念可以解释的了。
“你想说我们前世有缘?”秦画景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这说辞可够俗的了。”
凌真并不恼,他只是笑道:“这些东西,空口无凭,我只来和你说,眼前的一切,无非是镜花水月,不必太伤心。即便是那游戏本身,这么多人也只有一个赢家罢了,是要斗得你死我活赢得胜利,还是要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等死,这都只是一个选择罢了,没甚大不了的。”
“我们八个,是否只能活一个?”秦画景听不大懂这话的意图,既然同是游戏者,凌真的反应就未免显得太平淡了些,他是真的不在乎输赢,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这一点是很难分辨的。
一场自相残杀的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底有多少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此坦荡呢?凌真又是否真的超脱一切,是这样无所畏惧的人呢?
“有区别吗?”凌真又笑了,这种笑意总是出现在他的脸上,带着细微的嘲弄和玩味,“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秦画景讨厌这种笑容,这就仿佛在和他说,我这里有你不知道的信息量,我是高高在上的。
不痛快归不痛快,秦画景却并不打算和他争辩。因为他现在的真实状态和凌真的表现给他的其实差不都少,如果陆红衣还活着,或许这场游戏的结局秦画景会非常在意,但现在她死了,他突然间觉得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等她,她为他照亮了那灰蒙蒙的、了无生趣的人生。
他极度地讨厌被掌控的感觉,这游戏不知是被谁掌控,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他参与游戏,只不过是不想处于劣势,因为这样就会被别人追着打,那么他就会陷入被动,他和她的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他不喜欢这样。
现在,他掌握了主动权,可世间却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爱过这个女人,想要站到更高的位置去保护她,但是现在这个女人死了,他也已经帮她洗刷了冤屈,那么这场游戏的输赢、生死对于他来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甚至连具体的游戏规则和奖惩都并不清楚,这有什么要紧呢,即便是死了,对于他这个平凡又无甚趣味的人生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他完全不在乎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其余的日子,没什么可期待,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一切都宛如街边的沙砾那样普通、渺小。
“你看起来,似乎不大在乎了。”凌真端详了秦画景一会儿,做出了结论。
见对方没有回答,凌真便打算离去了。
临走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对秦画景说道:“对了,那王海的事儿我确实插了一手,但不过是以王族的名义批复他可以将犯人移交给你,让你血债血偿罢了。至于他为什么真的妥协得这么快,那大概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秦画景将视线投了过来,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凌真便继续说道:“那天你强行用了两次异能,那老匹夫吓得够呛,那种人好不容易从底层爬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惜命极了,所以他匆匆忙忙做了决定,希望能够尽快摆脱这个案子。为了能快些脱手,他甚至不惜给我王府送礼,毕竟如果有王爷给盖章,按照律法是可以在考虑民生的基础上做一些小的变动的。”
凌真说到这里,也就不再继续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完全表达清楚了。
“你是真的挺不要命的。”凌真给了这样一个评价,他用手戳向了秦画景的胸口偏左的地方,问道,“你能体会到爱了吗?”
秦画景总觉得凌真今天莫名其妙的,爱这东西,人生来便有,爱上谁原本也是不受控制、无甚多理由的。但还没等他回答,凌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秦画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不大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太在乎。他突然非常想念陆红衣,他不打算等什么良辰吉日了,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他现在便可以为她报仇了。
当夜,秦画景只拿了一把匕首,只身走进了地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身血污了。
纪如海在外面等他,但见他出来之时,浅灰色的袍子下摆已尽数化为血红,脸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色斑痕,十分显眼。
他迎了上去,问道:“爷,要不要属下去把那些……尸体……处理掉?”
秦画景没说话,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纪如海见他眼神呆滞,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想自行去处理现场,秦画景的手就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见秦画景的睫毛在灯笼的映照下呼扇了两下,他看不清主人的眼睛,但听得主人说道:“那里脏,别污了眼睛。”
纪如海下意识想说两句:“爷……”
“那里自有人善后。”秦画景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说道,“回吧。”
纪如海不得不听从对方的要求,他敏锐地察觉到秦画景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情绪。大仇得报?索然无味?他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能感觉到旁边人身上传来的那股凄凉之感。
“回吧,如海,回到房间里,睡个好觉。”纪如海听到秦画景如是说,那声音空洞极了,那些字句飘摇着四散在寒夜的风里,和秦画景的精气神一样被吹得东倒西歪。他身上那股属于活人的生气似乎在短短一瞬间就消散了,只剩下一句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子。
纪如海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二爷已经给陆姑娘报了仇,按理说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如此颓废?
秦画景将他赶回房去了,自己回到了茶室。
他在茶室一连躺了十数天,不怎么进食,只是偶尔食用一些纪如海端来的配套茶点,其余便只是喝茶。
他亲手杀了那些人,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快。若说之前为了报仇,还有一口气吊着他为之奔波,现在就连那口气都断了。陆红衣死去的事儿如同一坛烈性白酒,后劲大到让他有些恍惚,他终于无事可做,只得念着她了。
他的梦境也愈发频繁了。
他总是梦到陆红衣对他说,“秦观,我还挺喜欢你这副冷心冷却情的样子”,一会儿,又听到她说,“秦观,我还挺想看你输的”。
秦观啊……秦画景恍惚了,这名字已经鲜少有人再提及了,可是她却固执地叫着这名字。
秦画景咧开嘴笑了,他觉得他已经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这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然后不过半个月,便又走了,将他仅有的那几分生气全都偷走了。他仿佛已经死了,连心脏也不大跳动了。
他听到外面在放炮竹,听那响动,便知道今天已经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了。他躺在木片铺成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他有时候会很想沉浸在梦中,因为那样他便总是可以见到她。
秦画景,觉得又累又倦怠,终于,他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画景被一股凉风吹醒了。他感觉昏沉的脑袋变得异常地清醒,四下打量,不知何时起,他竟然已经站在了户外。
他震惊地抬头看去,只见面前出现了一条非常热闹的巷子,这是那条花街。
秦画景心中愈发惊讶起来,他明明在屋中熟睡,怎么会睁眼就出现在这里?!是谁将他抬出来的,又有何目的?还是说那人也掌握了类似于凌真的能力?不可能,明明大多游戏者都已经丧命了……
接着,他的眼前猛然间浮现出两行大字——
“游戏第二局,新的轮回已开始。”
“当前日期:北国十一月初一 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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