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蓉死了。
这个消息隔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传到秦云麓的府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秦云麓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时间碎裂的瓷片四散开去, 好不热闹。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在书房不停地踱步, 口中的愤怒仍是半分都没有消减:“简直是荒唐!好端端一个大活人, 当堂就让人给馕死了,用的还是自带的匕首,这成何体统?!”
“我说秦大爷, 您这句话说的可就有失公允了。”声音是从门口处站着的一位男子处响起的。
男人身穿着粗布的衣裳,连带着头上的方巾也是粗布的, 乍一看十分朴素,但面对暴怒的秦云麓,此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言语之间反倒十分轻松。
男人轻轻拂了拂衣袖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碎瓷片, 冷哼了一声, 淡淡地说道:“秦大爷, 这事儿荒唐与否,那是您该说的话么?”
男人的声音不大,其中蕴含着几分威严,但嗓音却有些尖细,听着倒不像寻常男子的声音。
秦云麓听到他的话,不但没有接着发怒, 就连口气中的骄纵也收敛了不少,他竟然直接道起歉来:“失言,失言……是秦某不该口无遮拦。”
秦云麓的脸犹如霜打了的茄子, 刚才的种种火气,就像是被一盆三九天的冷水给浇灭了似的,此时,他的脸上出现的除了紧张就是慌乱,一副以门口那人马首是瞻的样子。
说罢,他慌忙从袖子里抻出两张银票来,快步走到门口,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将银票塞到了那男人的手中,口中还不住地赔不是:“我这也是气糊涂了,绝没有对县太爷和几位大人不敬的意思。这点儿小钱给李公公买点茶吃吧。”
门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王爷府上的管事太监李公公。他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秦云麓的“神力”而来。前几日他到府上说自己可以治疗王妃腿上的伤,而且还能不留下疤痕,但是他希望王爷给他的诊金是保下芙蓉姑娘。
按理说这事儿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在其中,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过,一来这新王妃年轻貌美,王爷舍得下本儿;二来原本芙蓉姑娘也是府上二公子的心头好,王爷多少心里记挂着;三来,王爷对这种“神力”颇感兴趣,若是真的,倒是可以进献给皇上,获些封赏,皇宫里也算有了云麓这么个线人,一举两得。
三种顾虑放到一起,秦云麓这才得了王爷的首肯,李公公就是王爷派过来先行帮忙的,这也是李芙蓉的事儿能压到今天的原因。
“嗯,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李公公将银票塞进了袖口,脸上倒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出现,“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在九王爷府上也混了些日子了,我也就提点您两句吧。”
“您说,您说。”秦云麓毕恭毕敬地将人让到上座,“公公,大冷天儿的,您别站在门口说啊,到屋里坐下慢慢说。”
李公公一屁股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顺理成章的意味。既然是太监,那就是京城中王孙公子的狗,寻常人家是得罪不起的,莫说秦云麓了,就算是县太爷那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李公公笑道:“您说您得了神仙之术,这有还是没有,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明后天的,到王爷府上一试便知。这方面,我没什么能帮您的,全凭您自己本事了。不过,这芙蓉姑娘的事儿,我劝您啊,别想了。”
“李公公,这……”秦云麓被李公公这一推一拉的话术弄得全然乱了阵脚,他显得有些迷茫,下意识地问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我……”
“您看,又着急了不是?”李公公笑着拍了拍秦云麓的胳膊,说道,“人已经死了,您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人也不是我们派人弄死的,是您那好弟弟的下人为了报仇给弄死的。一个女人罢了,死就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您慌个什么劲儿?”
“可是我……”秦云麓确实是慌了。
他已经知道李芙蓉也是个游戏者了,而且上一局他就是杀纪如海获得神力,纪如海是游戏者的事儿毋庸置疑,这把李芙蓉将人杀了,她应该也已经拥有神力了。
他们俩要是联合起来,说不定就能做大。等他们俩联手干掉了其余的人,他再苟同王爷的势力除掉李芙蓉,这事儿也就了了。
但是眼下李芙蓉死的蹊跷,而且又是秦画景的人,他不得不感到慌张。
上一局,他因为杀纪如海,纪如海就是秦画景的人。向暖被秦画景弄走了,这局直接出局了,可见上一局也是秦画景弄死的。还有他自己,怎么好端端就被雷给劈死了?
这一切若说与秦画景无关,他是一丁点儿也不信。虽然那天秦画景表现得很自然,表情看上去也是对自己被雷劈的事儿毫无预兆的样子,但他仍然对其抱有怀疑态度。
这些事儿怎么就这么巧,都和秦画景有些关系呢?就算和秦画景这个纨绔无关,也一定和他背后的某个人有关!
如今李芙蓉死了,他这个阵营相当于就剩下他自己了,可秦画景那边藏着的那位高人,说不定已经拉拢到其他人自成一派了,这可是相当不利。
只不过这个顾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李公公坦白的。这牵扯的太大了,且如果让他们知道还有人有神力,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呢!
李公公见秦云麓三九天却汗流如注的样子,心中不屑,但表面上还是劝慰着:“秦大爷,您也是成家的人了,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木已成舟,您生气有什么用啊?是能怪县太爷办事不利,怪官府监管不严,还是要怪罪王爷昏聩?”
这一连三个“怪”将秦云麓从又急又气的愤怒中拉了回来,他稍稍冷静了些,连忙答道:“不敢不敢,都是我昏了头,这事儿明明是那向南心存恶意,怎么能怪几位大人还有王爷呢?王爷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若是这么想,那岂不是愧对王爷?那我还是个人吗?”
秦云麓一边说一边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他对自己倒是狠,这两巴掌是用桌上折扇的扇骨打的,两下扇下去,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
“秦大爷能这么想,那就是想明白了,也不枉费我和您多说这几句。”李公公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对他这种行为十分满意,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实话和您说了吧,不光是您有爱惜美人之心啊,我们王府的小公子也爱啊,全京城都知道小公子爱慕芙蓉姑娘,那银子是大把大把地扔着呢!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这等香消玉殒的惨事儿,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和小公子交待呢!要是公子问罪下来,嘿嘿,我们也得打板子。”
“李公公若是真打了板子,倒是可以来找在下。”秦云麓突然话锋一转,笑了起来。
李公公一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尖利的声音顿起:“你敢嘲讽我?!”
“不不不,公公可是误会我一番美意啦!”秦云麓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翻身的机会。
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脸和坐着的李公公齐平,然后才说道:“您屈尊降贵,且看看我这张脸有何变化。”
李公公不知道他这事儿玩儿哪出戏,不情不愿地抬了头,却猛然发现,刚才红肿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起肿来。
“这……”李公公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原本对于秦云麓说的什么“神力”是一点儿都不信的,只是碍着王爷的面子才来这么一趟差事。可是如今眼见着刚才被扇骨上的铁花打的血丝儿都出来了的脸迅速恢复平整,李公公顿时被震住了。
李公公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那张脸,秦云麓没有拒绝,他微微一笑,顺着李公公起来的位置,又慢慢坐了下去。
这一次,两人位置彻底调换了,变成了他坐着,李公公站着。
“不瞒您说,我要这李芙蓉也不是为了别的。”秦云麓有了底气,便开始信口胡说,“原本这李芙蓉的生辰八字非常适合我修道,所以我才想将她要过来,以她的血修我的道,可如今,这事儿便办不成啦。不然,我的功力还能更进一层啊!”
眼看着秦云麓的脸从破损到光滑,李公公心中巨震,他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戏法师傅没见过?只是像秦云麓这种离这么近展示的,他是一次也没有见过。
况且,秦云麓刚才打脸的那把扇子也不是秦云麓自己的,那是他的扇子,对方不可能在这上面作假。
就算是涂抹的颜料当作血迹,也不可能短时间弄得这么真,更不可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全部擦抹掉。
“您真是大才!”李公公立刻给秦云麓作了一个揖,他急迫地说道,“秦大爷,我们府上的王妃前几日被刮伤了腿,生怕落疤,来了好几个大夫也不敢治。这几天王妃整日里哭得梨花带雨,王爷也跟着愁眉不展,您这本事要真是这么好,您即刻就和我回府吧!”
其实李公公这次来,除了报信儿,多少也有试探秦云麓能力的意思。
王爷因为小公子凌真的事儿,已经恨死这个迷惑他的李芙蓉了,这次根本不打算救人,只是做做样子,倒是这秦云麓的能力,确实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乱花渐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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