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沈庭夜里醒来刚过丑时。
起初他只是觉得口渴燥热, 且胳膊酸痛,使不出力气。
他依稀记得昨日饮了酒, 只当是宿醉的结果。
但当他想要抬起胳膊活动活动, 才发觉手肘上压着什么重物。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帮忙, 却意外发现, 自己怀里正躺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软面团儿”, 上手又捏了捏, 倒惹得面团哼唧两句识不清是什么恼意。
身庭下意识地把它推开,也趁机坐起身。
被推开的襄桐揉了揉惺忪睡眼,将醒未醒,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二郎?”
沈庭这才彻底醒神,他方才搂着的, 竟是襄桐!
可是他为什么会搂着襄桐入睡?且襄桐居然也没拒绝?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 寝衣下裳俱在,总算放心下来,看来自己还没做下什么发狠用强的下作事出来。
襄桐等得不耐, 已经又重新问了一句,“是二郎醒了吗?”
沈庭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吵醒你了吧?我就起来喝个水,你继续睡吧。”
襄桐知他这是彻底醒酒了, 也不再费心他是不是记得非要夹缠着她入睡的糗事,便往炕头挪了挪,准备后半夜睡个安稳觉。
沈庭喝水上炕后,反倒越发精神, 脑子里满是方才抱着襄桐暗香盈怀的记忆,越是告诉自己不要乱想,那番景象越是挥之不去。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又坐起身。
襄桐被惊醒一回,此刻也还醒着,听见炕梢动静,不觉问他,“二郎怎么还不睡?”
沈庭不敢说实话,只得故作正经找个理由,“我在想霍山的事。”
襄桐索性也不睡了,试着开解他,“二郎也不要太将霍山的出息放在心上,本就是平白得来的赏赐,只这两日已替咱家赚了不少银钱,便是日后真被官府收去,也只当是免去了旁人嫉恨。”
“嗯,我明白,该是我的总跑不了,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
也不知在说霍山,抑或是此刻和他各占了炕头炕梢的襄桐。
“二郎,我总感觉,霍山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沈庭何尝没有相同看法,“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端看郎大人怎么说吧。”
襄桐却摇摇头,“就算郎大人真的发现了什么,恐怕也不便透漏给咱们这些乡野小民知道。”
沈庭于行伍间的事却比襄桐敏感,“便是郎大人不说,也总会显现出些许蛛丝马迹。譬如说我们之前的那些猜测,为什么所谓的山匪甚少劫掠四方,且要在山间耕田种蔗。”
“还有那精□□箭和不知来历的番邦密信,又把矛头指向了何方,这都是有因果的。”
襄桐不禁由衷赞赏,“二郎,你若从军,也定是个能破敌立功的好将士。”
“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家里人,也舍不得你。
襄桐却在这时打了个呵欠。
沈庭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你快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城去太和楼和鹿鸣斋告罪呢。”
“好,二郎也早些睡。”
02
次日一早,沈庭和襄桐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沈庭是因为昨夜饮酒,后半夜就睡得格外实,而襄桐则是被他吵得,听了他半宿鼾声。
本来商定今日一早就进城,耽搁到这个时辰,两个人赶紧起床拾掇自己。
等去了南边堂屋,沈赵氏和沈庆早已起床,连朝食都已备好,显见只等他们起来一起用。
沈庆见他二哥二嫂姗姗来迟,不免抱怨,“娘也真是,我说去喊二哥二嫂起床你还不让,耽搁到这个时辰,连出门都误了。”
沈赵氏心说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懂什么,你二哥二嫂别说赖个床,便是真的长了炕上才好,不然上哪给她沈家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就你话多,待会儿看吃的能不能糊住你的嘴。”
沈庭这回确也赞同沈庆的说法,“娘是该叫我们一声的。”
一家人正吃着饭,外头突地有人叫门。
“二郎在家吗,快来开门吧。”
沈庭不觉一愣,这声音,怎么听起来特别像郎琛郎大人?
襄桐也听出来了,赶忙起身准备去灶下备茶。
沈庭便亲自去开门,果然是郎琛本尊。他身后还跟着昨日临时归家的胡大牛。
沈庭是真的十分诧异的,须知昨日郎琛才让人捎信说几日不让上山,他还当郎琛近来都不会再得空呢。
“郎大人,胡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霍山上头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郎琛却已经跨过门槛。“咱进屋说。”
沈庭见堂屋里的饭桌还没撤,索性直接把两个人让进自己的西厢。
襄桐把茶送来后也没有留下,反倒帮他们在外头掩好门。
郎琛这才说起正事。
“你昨日发现的那个洞口,直通向整片栖仙观岩壁的内部,那里是个巨大的矿洞。”
沈庭受惊不小,“矿洞?是什么矿?那里面就没藏着什么歹人吗?”
“那是座硝石矿洞,且已经被开采得七七八八,也没余下多少。至于人,真有一个,不过是具尸体,根据我们推测,多半是已经殒命的原双驼岭大当家苍鹰。”
“啊,竟然是他。”
郎琛点点头,“我们先头没寻到苍鹰的尸首,还当他被填埋或是毁形灭迹了,没想到被抛尸到那废弃的矿洞里。”
沈庭低头想想,忍不住问道,“那苍鹰的来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郎琛早已将沈庭视为自己人,也不隐瞒,“硝石矿洞里温度极寒,所以我们去时那尸首竟没腐坏,从他小臂上的黑色鹰翅纹身来看,他应来自西北军中……”
沈庭知道再往下,他问就不合适了,遂适时转移了话题,“郎大人说那矿洞已经废弃,又是何意?”
“我昨日带人进洞时,初初见到左近的硝石结晶时还当发现了一座不小的矿藏,所以才让人告知,让你近期勿带人上山,但随着我们越往深处行去,才发觉,原来这处山体早已经被挖空,所剩的硝石十不存一。”
沈庭低头思考起来,“双驼岭的悍匪留在霍山,原来竟是为了那满山的硝石矿?那他们前些时日突然发生内讧,也是因为矿藏消失殆尽?那大约是分赃不均了,不过他们就算挖得了大量硝石,又有什么人敢贸然接手呢?怕是想一路运送出两浙地界都是难事。”
“我也暂没想出他们是如何将硝石运送出去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指向了西北。”
沈庭十分认同,突地想起他们遇见的那片蔗林。
“郎大人,我昨日进山发现了栖仙观底有大片蔗林,且像是有人在精心耕作。那些山匪,会不会是将硝石混藏在蔗糖之内,也就是把硝石假作蔗糖运出去的。”
郎琛眼睛一亮,“我说在城门关怎么查不到有人出具过运送硝石的路凭,原来他们想了这个法子掩人耳目,如此一来,我只需派人追查这条线上大宗贩卖蔗糖的商人,定能顺藤摸瓜,钓出西北那头的大鱼……”“二郎,你可真是我的福将。”
胡大牛看着郎琛高兴得附掌大笑,赶忙提醒,“大人,您来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告诉二郎?”
郎琛这才想起来此行的本意,“哦,对了,我这趟过来,是想告诉你,霍山那处基本已经勘察完毕,且剩下的硝石也所剩不多,便都一并归了你支配,但有一点,这些硝石你只许用作民用,随你是要制冰制炮仗,但唯独不许贩给不知来历的人。”
沈庭还有些恍惚,“大人是说,这霍山您不收回去?还要让我继续开采?”
郎琛拍拍沈庭肩膀,“我郎琛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往回要的道理?你就把心放了肚里,是你的,谁也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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