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十八号,我过完三十四岁生日。我在皇家天文学会月刊开始担任副主编,因为五年前对白矮星的高温辐射量与有效表面温度关联性的假说推衍,历经多年演算和观察终于被落实,而获得继艾丁顿勋章后的第二枚勋章——休斯顿勋章,十一月份在《全球四十位四十岁以下杰出人士》中从第26位升到第20位,第一次入选英国《女巫》周刊中《五十年来最伟大的五十位女巫》,被称为近现代天文学先驱,魔法界天文学研究者第一人和天才学者。我出版了第三本畅销书,个人资产今年达到7.8亿美元,平均每天工作学习从原来的十五小时增加到十九个小时。
相对的,我不会做饭,不擅长运动,这副年轻的身体爬超过四层楼就必须歇一下,因为头晕,这也是我为什么从来不爬楼去格兰芬多休息室和拉文克劳塔,直到捐给霍格沃兹一大笔钱在校园各处修了十二座直通电梯与两条湖底隧道。我已经有快十年没有出去旅行过,没有除买鞋子和弹钢琴之外的任何常规癖好,失去了除表哥和两猫一猫头鹰外的所有家人,只谈过一次恋爱,没上过床,没和男朋友在一起生活过。十五岁分手后到现在一直单身,现在年纪大了偶尔会自己解决生理需求,像都市中很多忙碌的单身女性一样。我觉得恋爱很重要,非常重要,但它不必要。
以结婚为前提目的,以个人能力和所得势力做物物交换的上流社会的相亲或联姻更不必要。
婚姻对于我和对于别人是完全不同的,而面对这样的一个我,对别人也十分残忍。
我以为作为我唯一的亲人,丹尼尔·兰德先生会懂我的。
但显然我是错的。
我正和面前这个白手起家,身价三十多个亿的三十二岁集团总裁吃着我人生中最尴尬的一顿饭,我在马尔福家与他母亲纳西莎·马尔福吃饭的时候都没这么尴尬——起码我们还认识彼此,知根知底,虽然有时候知根知底并不见得是好事就对了,但在现在这个场合,绝对是坏事。
他性格有些腼腆,并不健谈,这本是加分项,因为我并不喜欢能够侃侃而谈的类型。但我对他的底细并不像他对我那样了解,反倒让话题很多无法继续下去。
借着去补妆,我礼貌离席,刚到盥洗室便迫不及待谷歌人肉他,甚至给丹尼打电话质问他这种荒唐的安排都要往后放,不着急。等我回家再说,在他的朋友圈子和合作伙伴中,得给他留张脸面。
雷蒙德·帕尔默,近年来迅速崛起的帕尔默工业的创始人兼总裁,机械工程类项目是业界仅次于斯塔克工业超军用等级的存在,难以想象他竟然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创造了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可见日后的发展空间。不过似乎他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人生赢家,三年前他的妻子被爆出轨丑闻,与他离婚分家,从此再没出现在新闻头条和八卦视野中。
好吧,网络多多少少还算有点用处,他的家务事我还真不清楚,那段时间我刚当上院长,忙得头晕目眩,根本没有回来过,外界的事完全不了解。
然而我还是苦恼于基本资料的贫瘠,很多私人事件果然还是要经过朋友或家人介绍才能得知,光靠官方资料完全无从下手,我又总不能问他曾经的婚姻,真让人头疼。
所以为什么要把我骗来见面?越想越气,全都是丹尼一手造成的,他是在逼我跟他吵架。
我深吸一口气,补了粉底和口红后,重新回到餐厅落座。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惹得不快,我索性打破原则,扮演起一个好奇活泼,开朗健谈的女性,话题终于带动起来。我们开始在各自的专业领域上侃侃而谈,于他来说是量子物理,于我来说是天文学,作为天文学学者,量子物理我也有所涉猎,我小时候还向往过考进物理系这样的理科专业,因此对他的一些专业术语并不感到陌生。社会科学的共通之处太多了,他甚至给我带来了些许思考关于星体微观上的许多问题的新角度,我们从七点半一直聊到十一点餐厅打烊,交换了联系方式,他送我回到家,结束了我奔波的一天。临走时我们还笑着打趣了几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顿饭变得不那么尴尬了。
但也仅此而已。说出来的时候,科琳和管家金先生都在用力憋笑,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丹尼的脸色。他没笑,他脸色很不好看。
“所以你们两个人聊了三个小时的微观宇宙?”
“还有双原子体系跟白矮星光温质能的猜测。”我补充道。
丹尼没说话,就这么眨着眼,歪着头,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觉得很无辜:“我没当场拆穿被迫相亲这个尴尬而失礼的事实就已经很给你脸了,还超额完成任务呆了这么久,你要是再不满意,我真的要跟你翻脸了丹尼尔·兰德。”
我其实是真的生气了,我都开始直呼其名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过又好像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一向脾气都不错的我会生气。
“你这根本不叫相亲。”
“我本来也没想相亲。”
“但你这不是和雷聊得很好?别不承认了,你很欣赏他,我看出来了。我认识雷两年了,我了解他,他很有才华,性格也稳重,我观察很久才认为你们可以见上一面的。”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让我了解到他的工作,他的专业,他的理念,我会很高兴认识他的,以朋友之间交流对话的形式。然而,一,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二,这可不是交朋友,你在给自己选妹夫,”我皱起眉,“既然你观察了那么久,对他那么了解,那就你们两个慢慢谈好了,别牵扯我进来。”
“我如果提前告诉你,你还会去吗?”
丹尼哼了一声,摇摇头,直截了当的反问指出我心中最无法接受的地方。也真亏他敢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早知道我的答案,就不该自作主张。这不是第一次了,丹尼,关于我未来的人生该怎么过,我们聊过很多次,但你一如既往还是没死心,还是在暗地帮我物色恋爱对象。”
“因为我从来就没同意过你的什么未来人生计划!”他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俯视着坐在沙发对面的我,湛蓝色的眼眸中亮闪闪的,“我要是同意了你早就把自己折腾死了,还想把你这条命换给什么更需要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自己的生命和人生不值钱。只有你自己可以随意凑合着活?什么叫‘既然死不了那就我一个人凑合着活吧’‘我懒得祸害别人’,你把死去的姑母姑父,还有你的祖母,你的一切,都当成什么了?”
“我欠塞德里克一条命,我想还给他,有什么不对?至于莉娅,莉娅人很好,是我的朋友,她儿子也在求我,所以我想试试看,万一成功了呢?一条命换来的是一整个家庭。我不帮,我不作为,我会剩下什么?什么都不剩。”
我倏地起身,指着胸口,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到最后的最后,这里,连带我整个生活,都会是空的。我只是想留住一点点可以记住的东西,一点点能被保留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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