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海风夹杂着少女略带哭腔的声音,清晰传进梁怀洲耳里。
梁怀洲垂眸,对上宋知欢微红的杏眼,抬手,嫌弃的给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恶声安慰:“哭什么哭,丑死了。”
梁怀洲声音有点儿凶,宋知欢眨眼,愣愣的望着他,吸了吸鼻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样。
宋知欢这副模样实在可怜,让梁怀洲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索性别过头,不看她:“你哭,你哭,哭个够。”
宋知欢眼睫眨了眨,强忍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咬着唇,伸手拽梁怀洲衣角,语气娇蛮:“我不哭,你转过头看我,不许不理我——”
“嗯,看。”梁怀洲敷衍应一声,转头看着宋知欢,问:“还哭吗?”
宋知欢使劲摇头,“不哭了,可是…”
眼珠不受控制的落下,她抱住梁怀洲手臂,抽抽搭搭:“梁怀洲——妈妈死了,爸爸不要我了,哥哥…”
她打了一个哭嗝,仰脸,泪眼朦胧的看着梁怀洲:“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梁怀洲,我真的没家了。”
宋知欢哭声撕心裂肺,让梁怀洲狠狠皱眉,他最讨厌她哭。
让他心烦得很。
梁怀洲捏宋知欢脸,出声警告:“不许哭了,听见没?”
“你…”宋知欢喝醉了,理智早就跑得没了边。
咋一听梁怀洲又凶她,眼泪直往下掉,“你凶我…梁怀洲,我都没家了,你还凶我,你脸呢?”
梁怀洲翻白眼,得,来劲了。
宋知欢抓住梁怀洲衣袖,蹭了蹭,抹了下花妆的脸,望着他,理直气壮:“你不许凶我,哄我,快哄我…”
梁怀洲继续翻白眼。
宋知欢等半晌,也不见他哄自己,特委屈:“梁怀洲,你不要凶我,哄我一下,好不好?”
她满怀希冀看着他,一双蕴着水意的杏眼在灯火下像是璀璨的星星,亮得耀眼。
梁怀洲叹气,真是败给她了。
他伸手轻揉她柔软的长发,把人往怀里带,“行,不凶你。”
宋知欢眼底的光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喃喃道:“你不凶我又没用,我还是没家了。”
梁怀洲见不得她一脸悲伤样,让人心烦。
他将人放开,双手捧起宋知欢的脸,揉了又揉,低眸看她:“不就没家吗?我给你一个家。”
宋知欢闻言,神思有一瞬清明,目光呆呆的望着梁怀洲,忽然忆起初三那年的除夕夜的事。
-
宋知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初三那个寒假。
她先目睹了妈妈宋慧音的去世,后又看着陈盛和以所谓出国留学的名义,将哥哥宋知遇连夜送去英国。
在宋慧音尾七不到的时候,陈盛和却大张旗鼓再婚,还将只小她半岁的陈知晴领回家。
那年除夕,沪市气温降至最低,大雪连绵几日。
宋知欢穿着白色连衣睡裙站在二楼走廊,披散着头发,红眼盯着饭厅里其乐融融的陈知晴一家三口。
以前在这里的人,是她、哥哥、妈妈还有陈盛和,现在却变成了他人。
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底下秦滟转头看见宋知欢站在楼上,立马起身上楼,言笑晏晏拉过她手:“欢欢,你醒了,要不要…”
“别碰我!”宋知欢嫌恶的甩开秦滟的手。
秦滟假装跌倒在地,“啊”的一声,引起陈盛和陈知晴的注意,两人迅速上楼。
陈盛和看一眼被陈知晴扶起来的秦滟,转头对宋知欢兴师问罪:“宋知欢,我怎么教你的?这是你妈,你就这么对——”
“她才不是我妈!”宋知欢打断他,仰脸,红眼瞪着陈盛和,“我妈现在躺在棺材里,死不瞑目!”
陈盛和怒声:“你说什么?”
“我说…”宋知欢看着陈盛和,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冷意,“我妈要是知道找了你这么个渣男,一定死不瞑目!”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
陈盛和扬手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宋知欢懵了。
过了许久,她捂着脸转头,冷眼扫过陈盛和三人,边笑边落泪:“我就是不听话,那你就别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认你这个爸爸!”
宋知欢捂着脸往外跑,连件外套都不穿。
陈盛和看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怒吼:“宋知欢,你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呼哧的冷风声。
宋知欢从家里跑出来,一路风雪交加,直奔家附近的水吧。
可她是半个路痴,七拐八弯的,走进一条黑暗的小巷里,找不到路。
寒风夹杂飞雪,宋知欢缩在角落里,身体冻得冰凉,双手抱住自己,盼望给自己一点温暖。
“妈妈…”
宋知欢吸了吸鼻尖,努力抱紧自己。
在叫了不知道多少声妈妈后,宋知欢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迷糊间,一双黑色马丁靴出现在视野里。
宋知欢抬头,一件羽绒服搭在她脸上,带点熟悉的味道。
下秒,她听见梁怀洲的声音:“离家出走,还会迷路,你是不是猪?”
宋知欢扒拉下脸上的羽绒服,仰脸看着路灯下的少年。
他穿着件黑色皮夹克,牛仔裤,马丁靴。个头很高,留着寸头。棱角分明的脸庞被光线笼罩,青稚眉眼略显痞气。
梁怀洲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满是嫌弃。
他朝她伸手:“起来…”
宋知欢努力站起身,一个趔趄撞进梁怀洲怀里。
梁怀洲垂眸,看见她脚上的叮当猫拖鞋,已经被浸湿。皱眉,抱紧她:“腿冻僵了?”
宋知欢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穿衣服,我背你回家。”
半天不见宋知欢动作,梁怀洲眉心蹙紧:“穿衣服…”
“梁怀洲…”她扑进他怀里,指尖抓紧他衣袖,“我没家了。”
宋知欢哭得稀里哗啦,把梁怀洲内衫染湿一半。
梁怀洲狠狠拧眉,最后看见宋知欢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到嘴的嫌弃声咽了回去,抬手按住她脑袋,轻拂她湿透的长发:“跟我走,我给你一个家。”
“……”
宋知欢哭声戛然而止,抬脸看着灯光下的少年,他那张脸隐在光影交界处,一半明,一半暗,像神明与恶魔的结合体。
此刻于宋知欢而言,梁怀洲是神明。
救她于危难之中。
宋知欢穿了衣服,趴在梁怀洲背上,听着少年有节奏的心跳声,抬手拽他的头发:“梁怀洲,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巷子里?”
是心有灵犀,还是…
梁怀洲出声打断她满心幻想:“你这个智商,除了家附近常去的水吧,还能去哪?”
宋知欢不满,使劲拽他头发。
梁怀洲疼得闷哼一声,偏头瞪她:“老实点,不然就把你丢了。”
宋知欢知道是假话,可还是搂紧梁怀洲。
见宋知欢终于不乱来,梁怀洲背着她前行,离开小巷。
宋知欢趴在梁怀洲背上,盯着他后脑勺出神,少年还在发育期,个头却已经很高,肩背宽厚。
她偷偷埋在他肩窝,唇角上弯。
这场大雪,下了快一周。
宋知欢也在除夕夜后,住进梁家。
期间陈盛和来叫她回去,宋知欢强烈拒绝,和陈盛和争吵:“除非你把秦滟母女送走,否则我绝不会回去。”
陈盛和气得咬牙,求助梁母舒蕾。
舒蕾和宋知欢母亲宋慧音是闺蜜,自然是站在宋知欢这边,直接无视陈盛和。
陈盛和只能继续和宋知欢掰扯,可宋知欢性子倔,绝不回去。
陈盛和眼瞧没法,就要动手叫人把宋知欢绑回去。
还没来得及叫人,一个烟灰缸就从天而降,正好砸在陈盛和脚下,吓了他一跳。
他一抬头,对上少年懒洋洋的眼神。
梁怀洲站在楼梯上,嘴里叼了根烟,十足的痞气。
梁怀洲走到宋知欢身边,把人护在身后,目光从陈盛和脸上掠过,扯了扯唇,嚣张道:“她既然不愿意走,你就赶紧滚,行不?”
陈盛和脸色变了变。
梁怀洲虽是小辈,可他却不敢乱来。毕竟梁怀洲那脾气出了名的横,这又是在梁家地盘上。
陈盛和只能悻悻离开。
后来陈盛和也来过梁家几次,因宋知欢态度坚持,梁家明摆着护着她,又有梁怀洲在,再加上秦滟母女上眼药,久而久之,陈盛和就不来了。
宋知欢也在梁家住下,这一住,就是三年。
-
宋知欢微微回神,指尖紧紧抓住梁怀洲衣袖,望着他:“梁怀洲,我要赖在你家里一辈子,你同意吗?”
梁怀洲:“同意,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
酒意后劲上头,宋知欢非要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直接撞进梁怀洲怀里。
梁怀洲眼疾手快,把她扶住:“小心点。”
宋知欢抬头,看见梁怀洲左耳那颗字母“Z”的耳钉。
——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梁怀洲拆开礼盒时,嫌弃她幼稚,事后,还是跑去打了耳洞,戴上她送的耳钉。
宋知欢眨了眨眼,又忽然叫他:“梁怀洲——”
“嗯?”
梁怀洲低头,鼻尖忽然嗅间酒味,唇瓣像一阵风轻拂而过。
他眸色愕然——“梁怀洲,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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