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公主美眸中的眼神不容拒绝,双手轻轻抱住顾鸣手臂,将他从寝宫拉出去。
“平之。”温岚公主望着身侧男人宛如古画的眉目,在顾鸣转眸,与他四目相对,温岚公主心肝儿不由自主颤了两下。
顾鸣瞳色很淡,眼底盛着湖水般平净的情绪,似是一汪清泉,又似望不见底的海。分明与从前同样的面容,可不知为什么,温岚公主突然有些承受不住那是海般的眼神,美丽眸子忍不住闪避,面颊飞上两抹晕红。心跳快的,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嗯?”男人低沉磁性的应声,仿佛是从鼻腔里轻轻哼出来的,带着他惯常用的音调。习惯性地,漫不经心上勾。
直接勾到了温岚公主的心尖上。女子掌心有些汗湿——不对不对,她要跟平之说正事的!
这一阶段,温岚公主与原主的关系,保持着相对诡异的状态。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温岚公主对原主心存爱慕,但这种爱慕还没发展起来,温岚公主与顾鸣的关系,既暧昧又尴尬。
原主借自己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硬生生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人的形象,他是迫不得已才留在公主府,全都是为了温岚公主。甚至,还放弃了他的名声,放弃了他的大好前程。
当了□□还立牌坊,说的就是原主。
女子白净漂亮的脸蛋儿,在男人的注视下一点点红透。顾鸣挑高右侧眉梢,觉得颇为有趣。
“怎么不说话了?”温岚感觉到男人在靠近,她手指微微收紧,讷讷后退。
滚烫面颊蓦地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覆盖了上来。温岚公主下意识伸手,手指间的触感温热清凉。她很快意识到,那是顾鸣的手。
“凉吗?”顾鸣食指在女子面颊上蹭了蹭,温岚公主偏头想躲。男人却又将手重新收回,伴随着一阵悠然的脚步声,她听到男人说:“我去拿个鸡蛋来煮,会很快熟透的。”
温岚公主茫然片刻,待她反应过来顾鸣的调侃时,那一抹颀长俊雅的身形已经悠悠然跨过游廊,转到庭院中去了。
温岚公主抿紧嘴唇——好气哦!
太子东宫里步步是景,幕幕似画。随便选一处角落,都是经历代皇宫匠人精心雕琢维护的景观。
虽然顾鸣调侃了她,温岚公主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
——平之,突然变得……好勾人啊!!
他不爱说那些甜言蜜语来哄她开心了,可是……温岚本想气呼呼走人的,但心却像是被什么勾着,追着顾鸣脚步转过走廊,寻到他所在的小庭院。
已进深秋,落叶飒飒。吹拂到面上的风,仿佛都带着秋日萧瑟的味道。
温岚公主站在廊边,看见顾鸣懒洋洋躺进亭子软榻,锦绣白袍似是舒卷散开的云,垂坠到脚边。
顾鸣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温岚公主不知不觉走到顾鸣身侧,她想到绿林山中顾鸣气人的举动,眉梢眼角都带出笑来。
“平之,皇弟他只是有些孩子气,你莫要同他计较。”
温岚公主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眉头皱起,脸色隐隐发白。
顾鸣还闭着眼,想听听温岚的长篇大论,权当催眠曲听,姑娘突然不说话了。
他偏转眸子,下一刻,两步行到她面前,把人抱了起来。
温岚公主一时不查,已经被抱到半空。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搂住顾鸣脖颈,脸色依旧苍白的难看:“平之,我没事。我得回……”
顾鸣直接将人抱回房间,放到床榻上,探手,摸了摸她的脸。
“阿梅,去把桦大夫找来。”阿梅见这副架势吓了一跳,还以为公主出事,急急应声,就要去找桦南栀。
温岚公主急了:“阿梅,回来,本宫没事。”
“本宫只是……”温岚扫一眼顾鸣,欲言又止。
阿梅迟疑停住脚步。很快,明白了温岚公主的意思:“霍公子,您先出去吧!”
“我让你去把桦大夫找来。”顾鸣声音冷淡,糅杂着不容旁人反驳的力量。
阿梅为难的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温岚公主咬着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转过头,声音细弱蚊蝇:“平之,我没事,我只是……有些腹痛。是来了……”
“是来癸水所致。”顾鸣接过温岚公主下半句话,温岚公主一愣,他竟知道?
“把桦大夫找来,你是不是得让我亲自去?”
“平之,不用。”桦大夫是男人,女子癸水腹痛,他怎么能看?
顾鸣眉头微微皱起,淡声道:“桦南栀能治。你月月如此,反正他在,还不用额外付诊费。”
“阿梅,快去。”阿梅看看公主殿下,一咬牙,转头去了。
温岚公主完全没想到,顾鸣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如此详细,咬了咬牙,苍白的脸上显出三分晕红:“你、你怎么知道的?”简直羞死人了!
“我还没到眼瞎的地步。”顾鸣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记得,上月你便……”
“别说了!”温岚公主羞愤欲死,她怎么能跟霍平之讨论女子如此私密的事情?!
温岚公主负气转头,不再搭理顾鸣。房间中,一时陷入沉寂,很久之后,温岚听见顾鸣略有些僵硬的声音:“治完以后,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忘掉月初是你来癸水的时间,这样可以吗?”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认真而又严肃,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察觉到她声音里的紧绷。
温岚公主无力松下肩膀……他竟然连我月初来葵水,都知道!
崩溃羞涩交织在一起,温岚心底,又忍不住升腾起一丝丝的甜蜜。
女子葵水对男人而言,是不吉利的事。顾鸣却连她的葵水日子都能记得,也从侧面说明了对自己的心意。
“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顾鸣的声音还在继续。
温岚公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给本宫闭嘴!”
女子温婉眼眸里含着点点羞怒,怒瞪顾鸣。
男人安静坐在床榻边,果真开口不说话了。薄唇紧抿,莫名让温岚公主看出了他无言的委屈。
温岚公主一时又有些心软。正在思考,要不要同意这家伙说话的时候,外头传过来噔噔噔脚步声。
桦南栀这回出来没带药童,自己扛着药箱:“来了来了!”
桦南栀扫过沉默无言相对的两人。直接把顾鸣推到一边去,自己坐到床边,替温岚公主把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腹痛到什么程度?”
温岚公主本不想打,但在顾鸣漫不经心的视线里。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回答了桦南栀的问题。
老头儿捋着胡须沉思了,然后刷刷写下方子:“可能是前些年受了寒,我开几张方子,每日一服,吃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
温岚公主听到此言,眉目间也出了淡淡的欣喜:“谢谢老先生。”
她葵水腹痛,看过许多医女。但一直都没治好。妇人家的病症从来不请大夫来瞧。温岚公主也从未想过,请老神医替自己诊治。
现在腹痛能好,也是意外之喜。
桦南栀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房中,只听到温岚公主的应答。顾鸣懒洋洋坐在边儿上,一言不发。
“臭小子,你的那装什么深沉?老头子跟你说话呢!”这小王八蛋!老头儿替你家公主治好了腹痛,还不赶快开口感谢我,顺便附赠几首曲子给老头我欣赏欣赏。
以为沉默就有用了!
青年淡眸扫过桦南栀,依旧不说话。最后,视线定格在温岚公主面上,看的女子耳根通红,压低嗓音:“老先生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呀!”
“我这儿没有点播服务,《高山流水》一首,爱听听,不听拉倒。”
桦南栀:“为啥?”
顾鸣已经接过阿梅熬好的药汤,递给温岚公主,语气波澜不惊:“因为我懒得弹其他曲子。”
满室安静。
阿梅眼睛微微瞪大——霍公子,从来只弹高山流水,居然是因为懒?
阿梅想到了,因为霍平之只弹高山流水引发的种种流言,种种关于霍平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一团草包的真实猜测……
这个引起了无数人误会的曲子,,居然到最后的答案是……霍公子太懒了!
要是被那些猜测无数的人知道,怕是得呕血气昏过去。
温岚公主同样震惊,震惊过后,就是哭笑不得。
“霍公子,那您……不在琴会上看那些人递过来的乐谱?”阿梅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又不是度化世人,拯救苍生的菩萨,还没到连路边乞丐都要喂饱的善心程度。”顾鸣:“又不是我儿子。”
阿梅嘴角抽抽。
桦南栀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这什么态度?你这是学琴追求乐道的态度吗?随随便便一个琴师,来了都要比你真挚!”
“奥,那你去路边随随便便找个琴师给你演奏吧,我就不奉陪了。”
顾鸣甩过宽大袖袍,悠悠然走了,桦南栀吹胡子瞪眼,追上去:“臭小子,高山流水我也认了,给我弹一曲,让老夫听听你的水平。”
远远的,还能听到细碎凌乱的苍老嗓音,温岚公主忍不住翘起嘴角。
平之,真是的。
*
是夜。
绿林山山影重重,数道黑影,飞窜进小院。
黑影脚尖刚刚落地,院子里,立刻响起一阵狗吠。
与此同时,主屋和东厢房同时亮起灯光。揉着眼睛的药童迷迷糊糊走出房间,他听到主屋有老人在询问:“怎么啦?”
黑影早在狗叫的瞬间飞窜上树,院子里空空荡荡,一切如常。小药童满目疑惑地在院子里转了转,最后,拍拍大黄狗的脑袋:“先生,没事儿,大黄在胡乱吠叫呢。”
主屋中的老头脾气似乎很不好,他骂了两句:“明天把新采的药材晒一晒,再有人上门来,全都给我赶出去,不准进来!”
“知道了,先生。”
主屋灯光重新暗淡,黑影嗖嗖嗖掠过庭院,没入丛林小陆,须臾间,消失不见。
“贺明易放他娘的狗屁!本皇子也就跟他合作这么一回,还想把狗屎盆往我脑袋上扣!”
“什么叫本皇子有纰漏?桦南栀那老头儿还待在庭院里呢,温岚是上天请的神医吗?”
贺明经气的脸蛋儿通红,雌雄莫辨的面庞在烛光映照下活色生香,极为魅惑。
“殿下,您消消气。”侍卫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安抚,却被贺明经巴掌拍上脑袋:“去给王八蛋去信,就说老子眼没瞎!”
“他要是眼瞎了,就找人好好治治!”
“是是是!属下立刻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回京城。”
贺明经想到贺明易那张隐藏着讥诮讽刺的脸,明明都是皇子,自己哪点儿都不输给对方!他凭什么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来教训他?
他妈的,还真当自己是太子了。
“不行,我亲自写信。”他得好好出口气,把这王八蛋骂一顿。
“殿下,若是三殿下所言为真,这岂不是有两个桦南栀?”
贺明经眯了眯眼,抄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写字,骂的酣畅淋漓,冷笑:“两个,铁定有一个是真的,有一个是假的。”
“你说,哪一个是真的?”贺明经蓦地转头,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目在烛光映衬下跳跃着令人心悸的光,侍卫惊得往后一退,深深低头:“属下不知。”
“真是一局好棋!”贺明经:“有好戏看了。”
*
朝廷三月一次大朝会,朝会时日选在每月初十。
今日,是大朝会的日子。天光微明,整个天还雾隆隆的,万物笼罩在沉寂中。
群臣们围在关闭的殿门前,抖抖嗦嗦的剁脚哈气,交好的同僚们说着话。
很明显的,朝臣们分为数个群体。群体之间泾渭分明,隐隐带着敌对的意味。
孟杰站在武将的队伍中,周围同样站着许多朝臣。这些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完全没有其他群体的轻松得意,甚至是张扬。
孟杰压低嗓音,正跟大臣说小话,吱呀一声,殿门开了。
朝臣们鱼贯而入,登上一级级阶梯。品级比较高的臣子站在殿中,殿外根据等级排列,一路绵延上台阶。
站在殿外的大臣们吹在寒风中,甚至听不见殿中皇帝与朝臣们的对话。
大朝会进行到天光初晓,站在台阶上的群臣们突然听到车轱辘碾过汉白玉砖石的摩擦声。
这可是议政殿,谁敢在这里乘马车?
有好奇的朝臣转过眸子,看见了一道坐在轮椅上,面色冷淡的少年身影。
触及到那道身影,许多人瞳孔一缩,被寒风吹得僵直的神经都有了反应——太子?!
贺明智由月明推着轮椅,缓慢进入议政殿。大臣们细细碎碎的声音散在寒风中,很快,汇聚成一道请安的声浪。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贺明智面色温淡,只虚抬了抬手,身形缓慢没入殿门。
“太子殿下居然来上朝了?自从太子摔断腿后,就再也没来上过朝吧?”
“老神医已经给太子看过腿了,以老神医的医术,太子殿下的腿说不定有希望,这会儿来上朝是准备……”
所有人都觉得贺明智的目的是敲打那些有异心的朝臣,震慑对手。
包括三皇子贺明易。所以,当贺明智在老皇帝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明自己的来意后,整个大殿安静到连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说:“儿臣双腿残废话,老神医虽说可治,到底需要时间,且未来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未知数。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儿臣主办灾区之事出了岔子,变成如今模样,所以,不敢再舔居太子之位。”
“今日来参加朝会是请父王,废除儿臣太子之位,儿臣绝无怨言。”
三皇子贺明易眼神很快从震惊转为隐隐震怒,最后化成浓浓的忌惮,逐渐隐没在眼底。
该死!!这个贺明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他之前,完全没想过对方会以退为进。
因为,以前的贺明智,想不出这种危险至极的法子。
贺明易微微低垂着头,他吸了一口气,果不其然,听见了金銮殿上,老皇帝慢慢悠悠的声音,威严而又老态龙钟:“老三,你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他敢想吗?!贺明易撩起衣摆,扑通跪在地上,抬眸时,双谋锐利充满坚定,声音字字铿锵有力:“父皇。太子皇兄此次处理洪灾,立下了不世之功。”
“如今,有神医的言明在先,太子皇兄定能摆脱腿伤,重新站起来。储君事关家国社稷,儿臣以为,万不可轻言废黜。”
太子一系的朝臣们都保持安静,不说话。
老皇帝眼神锐利,紧紧盯着贺明智的神情。太子表情坦坦荡荡,洒脱而又冷静:“父皇,儿臣便是知晓储君之位重要,才敢请您废黜儿臣的。”
文臣之首,右相西门乌摇着头,他乃清流之首。从不参与党争,不站在任何一边,他效忠的只有皇帝。
“陛下,太子之位事关社稷,绝不可轻言废除。更何况,太子殿下双腿伤势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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