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长星陡然看见他也有些惊异,但还是先将楼汤缘接回自己怀中,才半冷不热地寒暄道:“雅君,这么巧,你也来妖谷碰运气?”
“他受伤了。”孪珠煜手指敲了敲折扇,淡道。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阎长星腕子上,那装死的小蛇感受到他的目光倒是伸长了身子也瞥了他一眼。
“此事不劳阁下费心。”阎长星说罢,抱起楼汤缘便飞身离去。
离了妖谷后,佘月娘从他手腕脱落,不知去向,阎长星则顺着冷江捉住了一个女修,正是被诸葛引骗来的那位。
她冻得嘴唇发青,阎长星拎着她领子扔到岸上时还在剧烈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搓着手取了阵暖。她修为只有洗骨境界,实在低得可怜,能在冷江中坚持这么久当真是奇迹。
“好些了么?”阎长星站得远远的问道。
她可怜兮兮地缓缓抬眼,想力图惹人怜爱些,可惜一双动人的明眸在看清眼前人后立时失了惑人的功力,目光黏在阎长星脸上像是撕也撕不下来,结结巴巴道:“……好,好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白桐。”她摇摇晃晃站起来,阎长星发现她腰间的软鞭已经只剩一根,而这根也已残破地像根被狗啃过的骨头。
阎长星笑道:“本尊有件稳赔不赚的差事交给你做。”
闻言,她有些胆怯地往后挪了挪脚。
但一册重得像铁的书卷立刻就被阎长星扔到了她怀里,砸得她后退的步伐还没开始就被迫止住。
白桐抱着这书,手足无措。
“替我将此书送给浮州十四骑萧逢。”阎长星信手再扔了个储物戒给她“这是信物。书送到后,戒指你可以留下作己用。萧逢此前也许诺过,可以用此书卷换不少大礼,只要你去了,他送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白桐一下被惊喜砸昏了头,嘴唇张了张,尚还有些不可置信,这天大的便宜怎么就突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紧接着就又听阎长星冷道:“但你若敢私自吞了这书,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不,不敢……不敢的。”白桐额上冒汗。
“那便启程吧。”阎长星顺手给她身上施了个法决,将她衣物弄干,正要走时,突然想起诸葛引当时那番振振有词的话语,不禁眉头一抖,赶紧道“你见到萧逢后,不需要说的一个字都不必说,不然你会知道后果。”
白桐无辜地与他对视,假装自己方才什么也没想过。
等阎长星真的走远了,白桐姣好的面容上瞬时眉飞色舞,恨不得原地蹦上几蹦。诸葛引贪心不足蛇吞象,要开鎏金大棺时她就不依,等他当真去骗人来开时,她当即就趁乱跑了,一路跑到妖王雕像附近钻了个洞躲着。果然,那镇墓圣兽压根就没往那跑。陵墓被淹,她废了好大劲游上来,正愁以自己的修为上不了岸,刚巧又被镇星天尊所救,还安排了这么一桩好差事。
她本来还在气自己全副身家交给诸葛引后全部捞了个空,现下却是得了个极好的机缘。可见世事总是因祸得福。
她喜滋滋地心想着,将书装进储物戒,迅速往浮州出发。
“可惜把翁渡那厮给放跑了。”阎长星扼腕。
巫马元翰没有回答,默默瞥了眼还在阎长星怀里晕着的少年。
半晌,他道:“我来吧。”
阎长星笑道:“也是,苦力活应当是你替我做。”
然后巫马元翰提住了楼汤缘的后领。
他身材高大,提一个还没发育好的少年,就像提了一只小动物。
阎长星:“……”
“你好好背着。”
“怕压住他的伤。”
阎长星一想也是,想说“你可以像我一样横抱着”,但楼汤缘若看见此幕估计会暴起杀人,到时十个小黑马也不够他一刀的,思及至此只得伸出手:“还是我来吧。”
男人微微侧过身,驭风而行:“早些回去便是。”
两人风驰电掣回到星域,楼汤缘荣幸地住在了阎长星寝宫的侧殿,那原来是醉紫和邀青刚来时养伤的住处。
裴秀峰被喊来时一脸不情愿,在看到伤处后更是白眼都快翻上天,药方都懒得开,抬手就是两瓶止血化瘀的丹药扔床上,清秀的脸上满是暴躁:“只怕再晚两天,他就要痊愈了,快将药全洒上了,别浪费。”
阎长星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起来:“我找你来,是怕他体内受妖刀影响,惹出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等等……你说,妖刀?”裴秀峰一顿,迟缓地转过身,眼睛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在他体内?”
得到肯定,他脚下生风,欺近床头,仔仔细细检查他的脉象。
“一切如常。”收回手,他摸了一下下巴,转而又皱起了眉“只是他这块,有股邪气,但却不伤及躯体,当真怪异。”
他的手指照着楼汤缘的后脑画了个小圈。
阎长星跟着看了看,也只能摇头:“连你都不知道,我也无从得知了。等他醒来再说吧。”
“您亲自守着?”醉紫蹲在一边气鼓鼓道。
主上回来这么久都没和她说句话。
阎长星用余光都知道她闹脾气,朝邀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她拉起来,点了点她的脑袋:“还不去打水来,武通天尊的伤口还没清理呢。”
她这才板着一张脸,拖着步子去打水。
巫马元翰靠在门边,做了个“我去修炼”的手势,阎长星挥挥手,由他去了。
楼汤缘直昏迷到大半夜都不见醒来,阎长星守在一边还听他讲了几句胡话,等喂了药总算平静一些,呼吸也变得绵长,倒像是睡着了。
“汤圆儿,以前你见我第一面就说我是你哥哥,日日缠着我不放,怎么到现在一声哥哥也没喊过?嗯?”
阎长星掐掐他的脸。
见他毫无动静,轻叹一声,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
夜色茫茫,清风入楼,域中湖泊银波微荡,吸星石引来的层层星光映耀四方,满城波光粼粼。
月色下,男人的剑招快而迅猛,大荒之音掀起的沉重剑风如雷如鼓,威势无边。
阎长星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得入了神。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通过双眼了解巫马元翰的剑法,平日巫马元翰练剑时他在睡觉,等他开始修炼了巫马元翰又开始休养打坐,两人总是凑不到一块去。
草原的剑本该是粗犷的,直来直去,野性难驯。巫马元翰虽是如此,却又在其中多了几分精妙。这使得他的身姿英武而漂亮,不同于任何一种粗糙简陋使用蛮力的大荒之剑。
更遑论,男人的身材实在好到罕见,观赏性因此也一路拔高到了天际。阎长星听邀青说过好几次,说许多宫殿里的侍女或守卫都会时不时去偷看他练剑,为他伸展开时的腰腿看直了眼,激动得手都拍红。
此时透过那重剑挑起的杀意,男人的侧脸也英俊无比,阎长星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他刷子似的睫毛,不符本意地将过于深邃的眼睛点缀得多了些柔软。
他这异邦人的长相在次神界也许挑不出第二个了。
至少阎长星至今都未看腻,也难怪其他人也想看。
直欣赏到初阳升起,不务正业的域主大人才猛然惊醒,跑去床头继续守着楼汤缘。
阎长星的目光一消失,巫马元翰便也随即收剑入鞘,跟到了侧殿。他很少练一整夜,但既然有的人想看,他也乐得满足一二。
“主上,武通天尊还没醒么?”邀青在巫马元翰后脚踏进门。
阎长星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水给楼汤缘擦了擦脸,他时不时会出一些汗。
“要吃些什么么?您都守了一夜了,要不先去歇一会儿吧。”邀青担忧地道。
阎长星心虚地继续摇头,心想他有一半时间好像在干别的事:“那你让厨子随便做些吃食过来,再熬点粥,给汤圆温着。”
“好的。”
“再给他做个烧鹅吧。”阎长星想起他上次啃鹅的样子,忙补充道“他应该会很想吃……汤圆?”
他心一颤,俯下身摸摸眼睛刚睁开一条细缝的少年,紧盯着他的动静:“怎么样,清醒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像是适应了很久,楼汤缘以极缓的速度睁开双眼,靠着阎长星的搀扶坐了起来,哑着声音问出了第一句话:“鹅?”
邀青忍俊不禁:“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做。”
“阿星?”不知有没有听见邀青的话,他睁着双圆圆的眼睛茫然地继续发问。
得,我还比不过一只鹅。
阎长星摇头失笑,“我在,现在感觉还好吗?你昏迷了一天一夜,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星在!”楼汤缘彻底回神,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委屈地蹭了蹭“妖刀在这里。”
他晃晃自己右手。
阎长星微怔,确认道:“这里?妖刀在手臂里面?”
“不是。”少年再度用力晃了晃“看,是妖刀。”
自右臂散发出来的血光将他的皮肤也映得通红一片。
“你是说,你这只手,已经和妖刀融为一体了,是这样吗?”阎长星说的时候心惊胆战,几乎想马上把裴秀峰抓过来让他好好给看看
楼汤缘乖巧点头,红光收了回去,他也把手继续缠到阎长星身上:“没事,方便。我还知道了好多东西,都是它告诉我的。”
“那慢慢和我说。”阎长星忍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觉得自己跟养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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