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到妖王传承了么？”听了一堆妖谷传说后，阎长星问。
楼汤缘迟疑片刻，看起来有些不确定：“好像，有。”
“那你能不能用？”
“现在还不行呢。”楼汤缘皱皱鼻子，似乎对妖王很不满“那个大叔在梦里不让我学，说我太弱小了。我娘亲都没这么说过我！”
阎长星哭笑不得。
但他说的也没错，楼汤缘的确出生起就修为深厚，虽然别的事都不懂，但唯独修炼一事上得天独厚天赋异禀，光钻研刀法就能一个人闭关上百年。若说弱，无论如何也说不到他头上。
只是，这也印证了阎长星自妖谷一行后的猜想。楼汤缘竟当真是妖。
疑惑中，阎长星用神识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怎么看都还是个人族。
他的父母也都是人，怎么会生出个妖来呢？
“那妖王还告诉了你什么吗？”
楼汤缘摇头：“他没说什么呀，我只是看到了好多好多故事，不过都记不太清了。”
“你知不知道能解这幅画的人在哪？”阎长星想起冰屋的遭遇，拿出纸笔，给他抽象地画了个大概“你也见到过的，就在那个房间的地板上。”
楼汤缘拧着眉看了会儿，蓦地一拍床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看见了。”
他小声说道：“被关起来了。”
阎长星看了眼四周，轻轻打了个响指，设下阵法：“关在哪里？”
“巫疆的密林。”
闻言，阎长星脑中又浮现出了翁渡那张阴暗的脸。
都同属“巫”系部族，巫医在大荒早已绝迹了，只次神界还剩下一片密林由他们生存。他们生来就会驱使毒虫，惯会制毒用毒，在世间人人喊打。而巫马族则与之相反，是站在光明处的部族，多与兽类打交道，与他们算得上一直不对付。
此时听见这番话，巫马元翰的眉毛也轻微抖了抖。
“巫疆太大了，具体位置有没有看见？”阎长星继续问道。
“有河，好多蜘蛛，”他眯着眼睛，像在努力看清画面“巢穴，有人在巢穴里。”
然后他抿了抿唇：“就这些。”
“汤圆辛苦了。”阎长星摸摸他的头，撤下阵法，刚好邀青带着几个侍女将吃食呈了上来。几人给他在床上放上小桌子，烧鹅的碟子摆在正中，他眼睛一亮，双手也不管油不油，抱起来就啃，像饿了几百年似的。
有两个第一次见武通天尊的侍女被他这吃相吓了一跳，出门时还在交头接耳。
邀青顺便还带回了外头的消息：“妖刀被取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怎么传的？”
“十四骑当真是好手段。”邀青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绘声绘色地讲道“他请的这些人，名声都很臭，说什么都没人信。像诸葛引去陵墓前还大肆炫耀过一番，把好些人气得够呛，这次人们都说是他把墓折腾没的，说他死了活该。还有人亲眼见到他的老相好白桐去浮州见了十四骑，本来因此都传妖刀是不是被萧逢拿走了，结果因为巫医翁渡这两天一直在说武通天尊的事，还说主上和他勾结妖怪，抢走了妖刀，人们便又怀疑是他在捣鬼，说他为了一把刀坑害同道，故意纠结这么多名声不好的人去妖谷给他垫背。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就是没有人信主上去过妖谷呢。”
阎长星很是感慨，听完只能做出一句结语：“真闲。”
*
翌日。
下了朝会，阎长星躺在白狮背上准备四处逛逛，远远地便见楼汤缘没往家的方向走，忙让狮子跟过去。
“汤圆儿，你这是上哪玩儿去？”
楼汤缘瞥他一眼，难得没缠着他：“去天城。我听管家说了，今儿那有新戏可以听。”
“……你什么时候也听戏了。”
“上次生长期过了之后。管家爷爷说我多听点戏，对人……人情……”
“人情世故。”阎长星帮他说完。
“嗯嗯，有好处。”
“那你去吧。”阎长星目送他走开，对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管家爷爷”颇有些微词。
谁家孩子靠听戏学人情世故？下次还是去拜访一下为好。
楼汤缘这次出门谁也没带，反正一般人也不敢惹他。他一路走到天城，停在一个糖人摊前，还有些肉的手握成拳，最终还是没能忍过欲望，迅速点了几个老虎狮子形状的糖。
尽管每天被教导不要买小孩吃的东西，会被别人嘲笑，但这怎么忍得住呢？思及至此，他吧唧了一下嘴。
“天尊，一个灵石就行。”小贩瑟瑟发抖地扬起讨好的笑容。像这种大人物，身上都只有灵石，有的还只有上品灵石，遇到就是赚。
楼汤缘啊了一声，开始搜自己的乾坤袋，他这次在妖谷赚了好多石头，但是阎长星都不许他用。
正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咕噜噜滚到了桌上。
他一愣，抬眼便撞进一对疏离冷淡的眸子里。
来人玉冠青袍，俊逸如仙。
他扫下眼睫，弯腰拿起装满糖人的袋子，轻轻放进少年怀里。
楼汤缘抱紧了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认识我。”孪珠煜道。
“是认识……”
但是一起参加朝会这么多年，他们从没说过一句话。
楼汤缘又瞥了眼他，转身往茶楼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他一回头，就见孪珠煜不远不近地悠然跟在他身后，而路上的人都在偷偷看闻名遐迩的雅君，惹得他这后面跟长了尾巴似的总有一串人。
想拔刀。
但阿星不让。
他咬咬牙，直接原地消失，闪身坐进了茶楼的包厢。
紧接着，门被推开，男人优雅地坐在了他对面。
考虑到这个人请了自己吃糖，他硬生生忍着没动手，只用力瞪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这是我的位置，出去！”
孪珠煜唇边勾起极淡的笑，手指向下按住他的刀背，这用来弹琴的手白皙修长，好看得像某种雕饰。
“武通天尊，妖刀，在你手里。”
他缓缓说道。
楼汤缘心下一震，阎长星昨日才警告过他，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着嘴道：“妖刀是什么东西，本尊才不稀罕。”
“能否给在下一观？”他又问。
“我说了，我没有！”灵气骤然暴涨，楼汤缘怒而拔刀，电光石火之间刀尖就已对准了男人的鼻子“想打就打，不要来烦我。”
孪珠煜眼睛都不眨，折扇展开，自刀留下的缝隙中挡在自己脸前，他的声音清淡而泰然：“你不会说谎，坐下吧。”
随即便如有魔力般，楼汤缘的刀开始颤抖，不出一刻便丁零当啷掉落在地，他的肩膀也像被重物所压，被迫坐回了软椅上。
他气得脸都快炸开。
若不是因为融合妖刀，身体还未恢复，他怎会吃这种手都动不起来的亏。
孪珠煜折扇啪地一收，自顾自斟了杯茶，“我请阁下听戏，帮你要一壶果汁？”
“……”楼汤缘脑子根本转不过弯，顺着就点了点头。
等果汁到了，他开始捧着杯子喝起来的时候还在想，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在问妖刀的事吗，为什么突然开始陪自己听戏了？
*
“主上，您派出去的弟子回来了，他说武通天尊确实是去茶楼了，就是醉紫常去听戏的那家，但是……”
阎长星奇怪地看了眼她：“但是什么？”
“但是那孪珠煜也跟过去了。”邀青想不出所以然地用手指敲了敲脸颊“雅君不是一向不怎么搭理人么？怎么会主动接近他呢？”
“他看见了。”
阎长星面色沉下来：“他看见我们从冷江出来，想必是去找汤圆套话的。”
“找武通天尊套话也太欺负人了吧。”邀青有点不齿。
阎长星冷笑：“他去妖谷又是为何呢？只怕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看来，他也并非池中之物。”
“主上！”醉紫推门而入，打断他们的分析，她手中拿着一个香炉，此时正缭绕着深色的烟雾“又捉到两只毒虫，已经按裴圣手的指示放进炉子里用香料烧死了。”
她走近了，阎长星垂目揭开盖子，果然见里面躺着两条烧得漆黑蜷成一团的蜈蚣，打开时还有扑鼻的臭味，他忙把炉子又合上。
“翁渡这厮是把本尊的地方当他的后院儿了？”阎长星动动手指，将香炉送到了外头“接着捉，让长老想办法再设些阵法。不然，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醉紫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天知道她一大早就在枕头下发现一只蝎子是什么感受，她恨不得现在就去翁渡家大开杀戒：“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借虫窥密罢了。”阎长星抿了口茶，道“别打草惊蛇，我们还得顺着他找去他家里做客呢。”
邀青有点想吐：“若真去巫疆密林，我怕我晕过去。”
“……我也恶心。”阎长星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一下连茶也有点喝不下去了，迅速抬头看了眼巫马元翰，看着他的体型和镇定的脸，心下稍定“无妨，小黑马不怕这些毒物，到时我们躲在他身后就好。”
连醉紫也难得看他比较顺眼了：“大荒的蛮子还是有些用的。”
“走，昨儿看你练剑的时候就想和你比划比划来着，我险些给忙忘了。”阎长星不再想这些反胃的东西，拉着巫马元翰往外走去“要不要我让你一只手？”
巫马元翰反客为主握住他的手，唇角扬起：“这样让？”
他们身后，邀青和醉紫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怎么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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