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太医

小说:怀璧公子 作者:剪春风
    经此一事,可谓圣眷无双的寿王危昇徐怀璧正无奈地看了一眼被强行固定的左小手臂,摇晃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悬臂兜,才往棋盘之中落下了一颗棋子。

    “寿王殿下断了手,还强行陪老朽下棋,老朽惶恐。”坐在他对面、挂着两条长寿眉的太医院院使面无表情地说着“惶恐”的话。

    怀璧听得咯咯笑,又拿了一颗棋子在棋盘边上敲了敲,有催促对方快点落子的意思。

    院使耷拉着眼皮,瞥了一眼对面衣饰极尽奢华、却披头散发的玉面公子。

    当今天下,试问有谁敢在圣前仪容不整?就这个小寿王敢,坚决不肯束发戴冠。所有人都等着万岁大发雷霆,笑看小寿王甫一登高,便摔个死惨。可谁知万岁对小寿王的容忍度竟是如此之高,竟是由着他。

    便是万岁都由着他,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

    院使收回目光,应着催促缓缓下了一颗棋子,叹道:“殿下伤重之身,理当谨遵医嘱,卧床休息才是。”

    怀璧只是笑,将一颗黑子从右手倒到左手,又左手倒给右手,施施然又下了一子才道:“卧床寂寂,则伤患心情郁郁,不如与院使手谈一局,我心欢畅之余,感觉伤情也好得快了一些呢。”

    院使琢磨着这话,敢情他若不陪着下棋,可能会有损寿王殿下的伤情呢。

    院使觑着对面小寿王朝着自己笑意微微,忍不住伸出两指慢慢地捋着自己的长须。

    院使虚敛着须,仔细看了看棋局,小心翼翼地下了一子,半晌才道:“想当年,殿下不足这棋盘高的时候,就贪玩调皮得紧,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了手。”

    怀璧忍了忍,最终还是揭了把自己的袖口,问道:“左手,还是右手?”

    院使耷拉的眼皮微抬,瞥了一眼他左手。

    怀璧挑了一下眉,举起自己受伤的左手臂,似乎是在回忆,在感觉。左手臂是切切实实地骨折了,他故意弄折的。现在其实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他想让人察觉他手臂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断了是真断,疼也是真疼,他想要达到目的,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却没想到会让别人付出生命……

    怀璧默了片刻,晃了下左手,说道:“没感觉,一直挺好的。”说完,他便伸出左手,有些艰难地在棋枰上落下一子,“看来当初给我治伤的大夫,医术了得啊……”

    院使盯着棋盘中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好一会儿没言语。

    怀璧心中一动:“诶,难道当年也是院使给我治的伤?!”

    怀璧高兴起来,当即赞道:“院使医术超绝啊,你看我这手,你治了两次,都……”

    院使举着棋子的手突然伸过来,扣住了怀璧的左手腕,耷拉的眼皮掀了起来,盯着他,双手缓慢而小心地托着这“伤臂”回到它应该待的地方,靠在了身前。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在怀璧刚落的棋子旁下了一子。

    怀璧静住,思忖着院使刚刚的目光。

    什么意思?

    院使是让他老实点,不要乱动,好好保持一个普通伤患应有的谨慎,而不是这样若无其事的动来动去,“彰显”出自己杰出的痊愈能力——是这个意思吗?

    怀璧沉默地望着院使的眼睛。对方的眼皮再一次耷拉下去,可刚刚那明显生气的目光,分明是在气他怎么这么……鲁莽?

    为什么?

    怀璧良久才落了一子,目光凝过去,问道:“敢问院使名讳?”

    院使双指拈着一子,沉声回道:“姓王,名三庆;姓李,名修;姓赵,名奇。”

    “王三庆,李修,赵奇……”怀璧愣了,将三个名字念了一遍,“……是那三位侍卫的名讳?”

    院使抬头,正视着他,点了头。

    怀璧一时只觉口中苦涩。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手中,已经沾了多少条人命?人在军中,杀人无数,可以杀敌作借口。现在宫中,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以何为借口?

    怀璧慢慢握紧了双拳,紧紧地。

    芷馨……

    不,芷馨不是他的借口。

    一切所为,皆由我心……

    怀璧抬头,眼底的迷茫褪去,向院使正色行礼,再次问道:“敢问院使名讳 ?”

    院使一直凝神望着他,见他如此,亦拱手回礼,道:“老朽李正歧。”

    怀璧又行一礼:“多谢。”

    “不敢。”院使李正歧亦回礼。

    两人再次沉默下棋。

    一时室内只闻落棋之声。

    良久,怀璧才道:“我小时候一直住在这宫里吗?”

    院使落子言道:“断手之后就不住了。”

    怀璧把目光从棋盘掠向对面。

    李正歧眉眼不抬,依旧面无表情地下着棋,口中只道:“当时半个太医院的人在寿王府驻扎了整整三个月,老朽身为医官,当时也忝列其中。”

    怀璧抿了抿唇,正犹豫着如何接话,只听对面的老头儿看着棋盘,又道:“当时万岁下旨,若不能将世子的手臂复原如初,留在王府的太医个个人头落地。”

    怀璧捻紧了棋子,笑道:“我这手好得就像从没有断过一样,想必太医们都安好吧?”

    李正歧点点头。

    怀璧却觉得他这头点得有些异常的沉重。

    “万幸都安然无恙。”李正歧放下了棋子,“只是难免有些遗症,比如老朽,就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有一个半张脸都是水泡的妖精……”

    “啪!”

    怀璧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似发出惊人的声响。

    只是不待他问些什么,便有一名穿着月白书生服的少年托着碗盘走了进来。

    “殿下该喝药了。”李正歧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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