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外界对今年的当红流量沈一鑫的评价很高。

    —— 长相帅气,演技上佳,更难得是那股与年纪不符的内敛稳重。

    许琛神色自若地喝着清爽的绿豆汤,倒是坐在对面的关寒耐不住性子,一直偷偷斜眼往前瞄。

    “你怎么回事?” 沈一鑫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就算是刻意压低也掩不住其中的愠怒:“啊?说话!”

    “沈、沈老师对不起。” 小助理被吓红了眼,嘴唇抖得哆哆嗦嗦地道歉。她是剧组昨天新调给沈一鑫的生活助理,近身的事务处理轮不上她,便被打发去做些订餐跑腿的琐碎小事。

    可没想到,头一回买早餐就闹出事儿了。

    “我不是交代过了,任何饭食里都不能有葱,润喉的冰糖雪梨不能太冰,你这样我怎么吃?!”

    “你脑子是在放在开水里烫过吗?”

    “对不起对不起。” 小助理弯着腰连身道歉,端起桌面上的白米粥:“等会有早戏,不然沈老师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下次我会.......”

    “我都说了不吃了!”

    “吧唧——”

    一声低呼伴随着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许琛闻声回头,只见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粥泼了满地,小助理捂着手背站在一旁,面色惨白。

    想必是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沈一鑫理了理衣服从位置上站起来,清着嗓子说道:“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就跟着我去结薪酬吧。”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店餐厅,一旁的服务人员才敢走近来收拾残局。

    “哇哦。” 关寒捂着嘴巴作惊讶状。

    许琛挑了挑眉,没多做评价。

    不过显然关寒来了兴致,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嘴叭叭:“这是第二个了。”

    许琛不明所以:“什么?”

    “琛哥你也知道,最近天热的要命,人多杂乱的,总会有人入戏慢。昨个儿他有一场群戏,某个群演没跟上戏的节奏,NG了一次,他不得不重新说上好长一段台词,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关寒挤着眉毛:“你猜猜?”

    许琛转回头继续喝汤:“不说拉倒。”

    “琛哥你是真的冷酷。”

    关寒四处看了看,跟地下党秘密组织街头似的说:“他当场只是黑了脸,结果当晚,就昨个晚,那个群演就被制片人踢出组了。”

    许琛“啧”了一声,抬手拍拍关寒反扣在脑后的帽沿:“......以后出去别逢人就说这事。”

    “哎哟我哪敢呐,前脚爆料后脚就得被雪藏。”

    关寒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却很在理。

    —— 与他们这种无人问津的十八线不同,沈一鑫现在是冠影力捧的对象,很多本子都是先递到他手上,他不要的资源才有机会往下流。

    看今早这架势,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既然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任何负面爆料流出,那说明肯定有专门的团队负责压着。

    撞上这种场面,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又东拉西扯了一会,两人清理好早饭残余,便径直去往化妆间做造型。

    许琛坐下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竟然有好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还全是昨晚上大半夜发来的。

    [秦二:“老许你必须看这个。[/图片]”]

    [秦二:“救命啊我操,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我笑到方圆几里垃圾开始自动分类。”]

    [秦二:“靠,笑过头,手机砸脸了。”]

    “.......”

    秦骁发来的图,是许琛小时候随团参加少儿艺术表演的照片:他穿着夸张的红衣白袜,顶着一张猴屁股脸,眼睛被扎紧的头发吊成丹凤状,盯着镜头还特炯炯有神。

    几分钟之后秦骁才又发来一条微信:“得,给老子砸流鼻血,睡了,你好好演你的张飞吧。”

    “张你妈。” 许琛忍不住笑,劈了啪啦打了几个字过去:“老子演得叫贺飞。”

    也不知道秦骁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张图的,许琛看着图上笑成菊花的自己,拇指在屏幕上停顿许久,最后还是顶着小号随手发了个微博。

    【Xheybsisn:头皮疼。[/配图]】

    —

    “诶诶诶,等会是沈老师和那个许琛的戏诶。两个大帅比对戏,场面一定超刺激。” 上午的戏开拍前,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一起聊天。

    “说真的,那个许琛的脸真够可以的。”

    “有什么刺激的,我们哥哥稳压新人好不好。”

    “许琛也演得很好啊!而且我觉得他帅得好有味道,每次一拍到他,我根本就挪不开视线。”

    “我也是我也是!!”

    “等着瞧吧,我们沈老师的演技可是受过各大媒体赞誉的,一个小透明哪里能比得上。”

    前几天的拍摄其实还挺顺利,除了跑龙套的群戏,大部分时间里许琛都在和楚瑶对戏。

    两人的对手戏相对也简单,除了偶尔会因为道具以及走位问题重拍,演员方面基本没出过什么岔子,眼神到位,台词流畅,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的演技也慢慢得到了部分人的认可。

    剧情发展到这个时候,许琛迎来了和沈一鑫的第一次正面对手戏,取景地在街边的一家便利店,场务等人正忙进忙出地收拾现场。

    这场戏很重要,可以说是两人差距的放大点 —— 贺飞再次出言挑衅,陈淮冷静应对见招拆招,暗藏的情绪相当激烈丰富。

    场记板扣下,拍完前面陈淮收银整理货架的部分,就到了贺飞出场。

    推门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响。

    陈淮视线不舍地从书本上移开:“欢迎光.....”

    “周末也学着呢?”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还带着倦倦的鼻音,入耳后全是漫不经心。

    贺飞抱着个灰扑扑的篮球,随手就从面前的货架上抽了一根巧克力棒,混兮兮地抛弄着。

    四周不约而同地有些安静下来。

    陈淮放下书走到收银台后边,双手撑在桌上,抬头直视贺飞:“一块。”

    贺飞偏过头,隔着两排货架和他沉默地对视。睫毛很长,乌黑黑地压下,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无端地令人觉得压抑。

    “卡。” 陈导皱眉:“小沈你眼神别躲闪。”

    演这种对峙戏码,且不论演技到底如何,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可不过是没台词地对视了几秒,沈一鑫竟然先一步移走视线。

    许琛看了眼脸色微变的沈一鑫,转身退回到便利店外,准备重新走第二条。

    “那我不买了。” 贺飞把巧克力丢回货架,稀里哗啦地带倒一片。

    陈淮没有接话,而是弯腰拿去脚边的货篮,面色淡定地绕开贺飞朝前走。按照剧本设定,接下来他只需要冷静地拆穿对方,戳破他色厉内荏的表象并予以反击就行。

    沈一鑫很有自信。

    上次只是他没做好准备,这一次......

    “嘭——”

    货篮被拍落,贺飞一脚踩上边框,轻轻地歪了一下嘴角:“你最好离林一远一点。”

    “她是我女朋友。”

    分明是很简单的台词,但配合许琛嚣张跋扈的表情以及语调,他就像是一只气场全开的雄狮,对侵入他领地的其他生物释放出了压倒性的气势。

    怎么回事……

    沈一鑫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半天都没动静,更准确地来说,当对方踩上货篮,没完全按剧本走的那一瞬间,他就忘词了:“你......”

    全场静了一拍,陈导和一旁的摄影师看得很明白,许琛的即兴发挥根本没问题,甚至有助于彰显人物特性,问题出在沈一鑫身上。

    他被完全压制了,根本接不住许琛的戏。

    现场的气氛开始有些古怪,后方的人群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声议论。

    “卡。” 陈导扬了扬手,正蹙起眉头斟酌着如何开口时,沈一鑫却先一步说话了。

    “对不起啊导演。” 他分明恼得牙痒痒,却还得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假装道歉:“我有点不舒服,今天的戏能不能推迟?”

    见状,他的助理小队们一个箭步从工作人群里把自己□□,很是配合地解释:“沈老师他从今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实在是太影响发挥了。”

    “就是就是,天又这么热......”

    身体出毛病了,总不能还强压着别人对戏,陈柏点了点头,让沈一鑫先回酒店休息,原定的后续拍摄场次按顺序往前补上。

    许琛跟着下了戏。

    烈日炙烤大地,扑面而来的气流都烫得吓人,他用手腕蹭了蹭额角,却还是有汗水顺着脸颊淌到了下巴上。

    离休息区还有七八分钟的路程。正当许琛觉得自己的头皮随时可以去做荷包蛋实验时,一截细白的手腕出现在他眼前。

    “给你。”

    楚瑶手中是一包湿纸巾,助理站在身后,替她撑起一把黑面星空底的遮阳伞。

    “你演戏很特别。” 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眼底一片真诚:“真的不是科班出身吗?”

    “不是。” 许琛笑着伸出手去:“我本科学建筑的,瞎给人建房子。”

    季斐来到片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许琛站在阳光下,一身简单的校服勾勒出恰到好处的比例,利落明晰的锁骨,突起的喉结,眉眼上扬,嘴角浅淡的弧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矜傲。

    他向来都是这样,好看得张扬又不自知,极短的头发更是将他五官的优势显露无疑。

    笑起来的时候,瞳孔又深又黑,眼梢上扬,像是晨光里藏着万千闪亮星辰。

    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只不过.......

    视线再往旁边移,周遭空气陡然一滞。

    站在一边的于文皓偷偷觑着季斐的脸色,忽然心领神会,转头便喊人过去通知。

    “谢谢.......”

    “瑶瑶姐!”

    你字还没出口,就被一句大嗓门给嚎回肚子,那包湿巾也一个不稳地掉到了地上。

    一个高个小胖气喘吁吁地跑来,撑着膝盖连话都说不清楚:“季,季,季.......”

    许琛:“什么鸡?哪有鸡?”

    “不是鸡啦,是季!” 小胖脸涨得通红,顺过气来飞速指着后边:“瑶瑶姐,季总来了,就在那!”

    许琛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也许是天气太热,季斐一身非常简单的装束,白衬衫西装裤,发型干净利落,清贵冷感到极致,毫无波动的目光正落在这个方向。

    孽缘。

    不,恐怕“孽缘”这两字都没办法完美概括他们这一周如此高频率的见面。

    许琛掉头就想走,这时身后小胖助理又猛然炸出一声吼:“哇!有啤酒和冷饮!”

    许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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