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许琛捏着一罐啤酒站在应援车不远边的树荫下,觉得自己如果有上辈子,那肯定是渴死的,一看见满车的冷饮,竟然连腿都迈不动。
“连樱桃味的冰淇淋都有,我眼睛挑花了。”
“季总仗义!千里送福利!”
小胖助理那一嗓子直接嚎炸了整个剧组。
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全出来了,更因为季斐的现身而显得格外躁动。陈柏索性就放了两个小时的假,大家三三两两围作一团,聚众八卦。
“啊啊啊啊啊嗷嗷真的太他妈帅了,你们说季总会不会是混血?听说好像上周才从国外回来。”
“肯定混了!眉眼深邃得要命,不行,我太吃这种颜了,看一眼心肝都在颤!”
“但是气质实在是太A太冷太贵公子了,跟活在天上似的,我完全不敢上去搭话.......”
“真的A到爆炸,太绝了!!为什么有钱又帅到没天理的男人永远不属于我!”
“.......”
大概是温度实在过高,许琛有些躁得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踢开脚边几颗碎石。
小石子轱辘轱辘地滚了几圈,在一双黑色皮鞋的脚边停下。季斐简单打点交代一通,竟然不回车上休息,而是抬脚往树荫下走。
“季总。”许琛有些不情愿地往边上挪半步,点头打了招呼。
因为放眼望去,前边能遮阴的几棵树下基本都已经站满了人,只有他头顶这棵瘦不拉叽的“半成品”,还勉强能再容纳一个人。
季斐“嗯”了一声走近,两人并排站着。
许琛这时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罐和自己相同的冰啤,一下没忍住:“这个还挺好喝。”
季斐转了转易拉罐。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分明只是简单施力勾住瓶身,也像是在把玩艺术品。
“确实不错。”
季斐伸出手:“碰一个?”
喝酒,游戏,男人建立友谊最快的两种方式。
空气中微妙的气氛骤然消散,许琛笑着和季斐的酒罐轻轻撞了一下:“来。”
蝉鸣嘶哑,身前是阳光头下细碎的光斑。许琛闻到身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很浅淡的味道。
高中的季斐身上总有淡淡的柑橘果香,现在闯入鼻腔的却多了一些雪松冷香,清雅悠扬,闻着连皮肤上的热意都褪去许多。
“片场环境怎么样?”
季斐轻轻抿了一口,很是随意地问道。
原来在这等着呢。
许琛本来还有些纳闷,季斐怎么会有闲心和自己这一无名小卒站在大树下聊天,看来是下基层开展考察工作,随机抽中了“炮灰许先生”。
许琛想了想,表情真诚地答:“挺好的。”
季斐依然看着他,狭长的眸子里一片幽深,瞧不出来对这个答案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 老板这题我真的不会。
许琛梗了半天,干笑一声继续说:“就都挺好的,酒店挺好,伙食挺.....啊,陈导!”
他眼疾手快地捕捉到了正往这走来的陈柏,心里打着小算盘,打算完成交接就趁机开溜。
陈柏拍戏时要求严格,私下里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手中举着一个小风扇,连声应着就到了两人面前,笑着打招呼:“好啊好啊你们好。”
“老远就看见你们了,真是特别引人注目啊。”
季斐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谢谢陈导。”
“诶......季总你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陈柏回头指了指还排着长队的应援车说,“这么大一份探班礼,应该是我们整个剧组感谢季总才是。”
季斐:“你们拍戏辛苦,这些反倒是小事。”
陈柏越看这个风度翩翩的投资人越顺眼,笑得更慈祥了:“季总等会打算如何安排?下午还有几场戏,如果季总想看,我先让人准备一下。”
季斐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半小时之后就得回公司,陈导不用费心安排了,我自己来回走走看看就行。”
许琛觉得目前话题发展势头很不错。他看似安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还会送上一波表情诚恳的点头附和,实际上根本没听两个人在说什么。
忽然之间,他的手臂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陈导语重心长地嘱咐道:“那行,这事就交给小许你了,务必要向季总展示我们片场的良好面貌呐。”
“.......?”等等等等。
许琛一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满脸疑惑地问:“什么交给我了?”
没想到陈柏听了这话,表情比他还疑惑:“你刚才不是自己点头答应,要带季总参观片场吗?”
........操.啊。
许琛再一次怀疑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走吧。” 季斐口吻很清淡,利落截断许琛的话头,将他试图推脱的心思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四处转了转。
穿过教学楼布景的长廊,踩着砖红色的塑胶跑道,期间季斐一直很安静地走在许琛身侧,听见他介绍起什么,就配合地点头,偶尔也评论一两句。
越逛许琛越觉得虚幻。
像是没有中间那八年,他又回到了当初下课无聊带小学弟逛高三教学楼的日子。
就在他灵魂出窍的空档,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季斐低低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台阶。”
手肘被握住的感觉很奇怪,更何况季斐的手心还带着丝丝凉意,许琛觉得接触的地方冰火两重天像是要炸开。他背绷得直挺挺的,看着脚下那块还不足三厘米高的小矮阶:“.......哦。”
季斐“嗯”了一声松开手背在身后,在许琛看不见的角度里,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掌心。
片场并不算太大,南北方向各有出口,简单逛完一遍后,许琛下意识地就准备往回走,却听见身边那人说:“车就在前边等我。”
“我该走了,你呢?”
“......我?” 许琛微怔,觉得这问题有点没头没脑,“我回去啊。”
“.......那好。” 季斐点头,却没有转身就走。
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块白色丝绸方巾,递给许琛,眼神落在他后颈上:“纹身贴掉色了。”
许琛下意识伸手往后一摸,果然蹭了满手黑。剧组给他准备的五块十张批发贴纸,被汗一糊,现在估计什么形状都不剩了。
他有些嫌弃地捻了捻指尖,却还是没打算接受那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手帕:“不用了,回去洗洗就成。”
季斐:“先擦擦吧。”
“不用这么麻烦......”许琛向来大大咧咧神经粗,更何况他确实也觉得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你为什么......”季斐抿了抿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不过一块帕子而已。”
对啊,不过一块帕子而已。许琛也有点没明白,季斐为什么突然这么坚持。
季斐看着对方默不作声的神态,轻哂一声,直接将手帕放进了对方掌心,语调冷得和冰茬子一样:“不想要就丢了吧。”
说完后便掏出手机转身离开了。
“.......?” 哈?
怎么了这是。
许琛发现自己最近处在懵逼这种情绪中的频率非常之高。他虚虚握着那块素净雅致的手帕在原地呆了一会,再回神时“罪魁祸首”已经走远了。
季斐正握着手机说着什么。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年纪,身形利落流畅得出奇,举起的手臂和微抬的肩膀形成漂亮的弧度,衬衫下是掩不住的肌肉线条,像凌厉的刀锋。
黑色的宾利出现在路口,于文皓下车,微微弯腰打开车门。
季斐手指搭上车边框,但却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脚步微顿,回头往身后看过来。
马路两边传来喧嚣人声,有摆摊在街边卖饰品手机壳的商贩,排队进组的群演和提着咖啡吃食步履匆匆的助理。中间分明隔着汹涌人潮,却依旧在第一时间里对上了视线。
黑沉沉的眼睛,像是藏了整个浩瀚宇宙,带着些让人无法辨清的情绪。
但总之不会是高兴。
于是——
许琛条件反射就是一蹲。
神经病啊你。
蹲完他才回过味来,目送老板上车你心虚个屁。许琛佯装淡定地拍拍鞋面整整鞋带,站起身来又是一条酷盖。
事情都已经急转直下成这副德行了,他便不再继续客气,直接用那块手帕擦净手心,一边往回走一边清理脖子后的“惨状”。
这家伙用的什么香水,还怪好闻的......
下午并没有他的戏,一路回到片场,许琛和工作人员打好招呼,就准备回酒店休息。
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水杯、剧本和几支不同色的荧光笔,他习惯性向里一抓,卷着拎起,却忽然听见“啪嗒”一声。
转头一看,地上竟然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四四方方,挺小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许琛弯腰捡起,朝正在一旁搬摄影轨道的工作人员问道:“潘哥,这是剧组发的?”
“咋可能嘛!” 潘小哥抬头瞄了一眼,大咧咧地用满口东北话表示否定:“咱剧组发东西都喜欢用大红晒的,贼拉喜庆。”
“是吗?” 许琛小声嘀咕一句,想了想,还是将小黑盒一起收进了包里。
酒店离片场不过两三分钟脚程,大厅右边的通道里,有三台并行的电梯。
许琛单肩背着书包,左手插在裤兜,右手点着屏幕浏览未读消息,在经过电梯口时手腕向外一翻,手机顶角按亮开关。
叮铃。
一号电梯门左右敞开,他迈步进入。
紧接着,又是一声叮咚声响,有模糊的骂骂咧咧传来,却恰好被截断在关合的电梯门外。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慢!”
“靠!整个片场的人都在,就他妈我不在!我不在怎么给季总留个好印象!!”
“沈老师您先别气,说不定季总还没走......现在还来得及......”
“你大爷的,那姓许的小子绝对和我命里犯冲,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没人认识的老腊肉,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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