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遮蔽了弯月, 好半晌才又偷偷漏出几抹银芒, 凝成丝丝温柔。
许琛额头抵在季斐的肩膀处，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打破沉默“好了, 现在挺晚的了, 你快回去吧。”
说完，他默默在心里给自己一番善解人意的发言打了个“10分”, 虽然刚刚互通心意有点舍不得, 但毕竟男人嘛, 要大度，对方的工作事业还是必须要百分百重视支持的。
“” 季斐没说话，抱着他不肯撒手。
许琛“不是说明早的飞机要去香江么”
季斐的嘴唇擦过他耳廓, 声音有点闷“是12点的。”
许琛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靠，你诈我呢。”
“12点没到下午。” 季斐拒不承认。
“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要坐早上七八点最早的那班飞机，所以必须今晚走呢。”
季斐顿了顿, 声音又平又淡“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
听着一板一眼, 可下巴还搭在自己肩膀上没挪窝，许琛压住上扬的嘴角, 慢条斯理道“既然是十二点的话, 那确实不急着走，对吧”
季斐很快地“嗯”了一声。
完全被这样软乎乎又悄悄期待的语气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许琛脸上又有点烫“那你跟我回酒店吧。” 说着说着还为他们俩找了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 “开夜车非常危险。”
不过刚拐出没什么人的后街, 许琛就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保安和前台服务人员都还在轮岗值班, 该怎么把人带上去呢。
虽然刚才才放下豪言壮语说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但酒店里鱼龙混杂的，他半夜一个人着急忙慌跑出去，结果领回来另一个男人，要是被有心人留意了，保不准就横生枝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季斐也明白这一点，说“你先上去，我十分钟之后再来。”
许琛回酒店，进电梯，刷房卡，一套动作无比自然，满脸写着“没错，虽然半夜两点，但我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可直到关上门进了屋，靠着门扉却半天没动弹。
一个小时之前他还躺着床边翻来覆去摊烙饼，一个小时后居然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男朋友。艹。
一想到这三个字，许琛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整个人既手脚发飘，又紧张到想蹦起来大跳。
他抬手用力掐了自己的脸一下。
在细细密密的疼痛中，他想，不是梦。
是真的在一起了，还又接吻了。
刚刚跑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很没形象许琛满脑子胡乱地想着，早知道就该穿套正式的衣服下去了，还说要把人揍成肉饼，天呐，怎么会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说那种话，这也显得太憨憨太暴力了。
许琛努力回想自己的表现，可兜兜转转，思绪却老是控制不住地落在那几个亲吻上。
季斐靠过来亲自己的鼻尖和眼睫，呼吸很浅，嘴唇很凉，带着点烟草的味道，是很轻的吻。
可最后那个吻又很激烈，舌头很软
靠靠靠靠你本质就是个流氓吧你。
亏以前还说要柏拉图，虚伪
许琛低声骂了自己几句，耳根发烫，扑到床上裹着被子一通乱滚，大概滚了有好几十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噌”得一下坐起身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匆匆忙忙地跳下床，把散落在桌子上的零食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换下的衣服倒腾倒腾先一股脑塞进旅行箱，剧本和记号笔收好，被子捋平，跟保洁阿姨似得把房间收拾了一通。
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末了，还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然后他就正襟危坐，双手搭在大腿上，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正中间，像在悟道。
“” 空气十分安静。
我。日。
这种奇奇怪怪的端庄感觉是怎么回事。
许琛瞄了瞄门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实在太做作了，他决定要自然点。
于是他又试了试坐在椅子上，坐在小沙发上，坐在桌子上来回折腾琢磨了好几遍，终于放弃似的抓着剧本握着笔，钻进了被子里。
往常许琛读剧本，很快就能静下心来沉进角色里，可这一回，盯着一句台词几分钟，划了三四条标记横线，每个单独的汉字都能读懂，拼在一起就是怎么就看不进去。
他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写了几个字，又抬头瞥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怎么还不来
难道，回去了
许琛探着身子去拿手机，想看看现在过了几分钟了，离十分钟到底还有多久。
就在手机屏幕“咔嚓”解锁的时候，一道“叮咚”的门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只一声，之后也没有说话的声音。
许琛猛地回神，手机一丢，剧本合上往床头柜一放，直接踩着被子走到床尾跳下床，着急忙慌地穿鞋子。结果一不小心，膝盖“砰”地撞上被他挪出来的椅子角。
“靠，好痛”
钝痛传来，许琛倒吸一口凉气，可这会又哪顾得了这么多。
他穿好鞋子微屈着膝盖，连走带跳地蹦到房门前，可到了又没立即开门，而是站直身体深呼吸，调整好表情理好衣服，这才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
半晌，季斐垂眸，目光往许琛下半张脸上轻轻一落，又很快移开了。
许琛手指攥着门把，攥到手心都有点冒汗了，这才“咳”了一声，退了几步，左手往前一伸作出门童指路的动作，干巴巴道“请进。”
“哦，好。” 季斐微怔，迈步走进。
许琛跟在后面关上门，一瞬间忽然想到，他刚刚在房间里根本是瞎鼓捣，不管他摆什么造型，季斐看过来的第一眼，不都是他站在门边开门么。
艹，白痴。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季斐像是去买了什么东西，他把手中的购物袋放到桌上，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嗓音溶在夜色中，有种莫名的暗哑。
两人对视一眼，那种若有所无的感觉又浮起来了。很奇怪，分明在楼下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这会不过是隔了十分钟没见面，许琛觉得自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忽然，一道微寒的风从窗外吹来，稍稍吹开了填满整间房间的暧昧慌乱。
许琛指了指窗户，飞快地笑了一下“你坐啊，坐床就好，我去关一下窗，漏风。”
视线瞥到刚才的那根路灯，他又想起了季斐站在那的神色，落寞，冰冷又强势的样子。
“你刚才一直站在那”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的话，却不小心说出来了。
“嗯”
“万一我没看见你怎么办”
许琛转过身，又重新把话说了一遍“万一我今天太累了，直接睡了，又或者是根本没开窗”那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了。
季斐仰起头看他，静了几秒。
过去的七天，难受辗转的不仅只有许琛一人。
耐着性子，强忍着不去找对方，整夜整夜的失眠，只有开车到后巷里，看着二楼的那扇窗户从亮灯再到熄灯，才能朦胧地生出些许睡意。
但季斐并不想把这些和许琛说，显得矫情，又像是在邀功。他不希望对方的感情中夹杂着愧疚，又或者说是分毫的杂质。
只需要爱，不管多少，全心全意的就好。
更何况，他总是会让他答应的。
季斐牵着手腕把人拉着坐下，手指若有似无地蹭过脉搏处，低声说“不会的。”
许琛撇撇嘴“你也不发信息给我。”
季斐“你说你要想想的。”
许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控诉道“你就该第二天就发信息告诉我你在楼下，这样今天我们在一起都已经六天了。”
“”
季斐眸光一动，眼底浮笑意。
艹。瞎几把说什么大实话。
许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季斐微微靠过来把他的手拿下来，拇指指尖贴着腕侧小小地摩擦。
两人贴得很近，鼻尖挨着鼻尖那样近。
他忽然问，没来由地郑重“许琛，我现在能亲你么”
许琛呼吸乱了一拍，强装作镇定“干嘛突然问这个。”
季斐依旧是问“可以么”
“呃” 许琛口干舌燥，眼神终于稳不住乱飘，明明年纪一大把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可以啊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而且亲都亲过”
但话还没说完，季斐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清浅的呼吸扑在唇边。
微凉的唇瓣又贴上来，像是带烟味的水果糖。
第一下在嘴角，第二下季斐很轻地含住他的下唇轻吮了一下，很轻，很温柔，一下一下地吻过来，从眉心，到鼻尖，最后又回到嘴唇，舌尖轻轻碰过来。
许琛全然忘了呼吸，昏昏沉沉，大脑像被水淋湿后的电线，噼里啪啦地往外冒着火星，懵了半天忽然说“其实那天晚上，是我的初吻。”
季斐笑了笑，额头贴着额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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