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宝声音带颤“你可以利用我, 研究我,若有一天, 你受命杀我, 我也不反抗这样, 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谢瞳心里一抖。
鄢宝牵住她的手, “我都答应,什么都愿意。”
让我留在你身边。
谢瞳没有挣开。
鄢宝等了几秒,惊喜地看着她,将她手握紧了。
谢瞳深吸一口气,“好,仅此一次。”
鄢宝一下蹦进她怀里, “姐姐”
谢瞳微不可闻一笑。
这边。
鄢枝和鄢黎共同训练情兽, 效果显著。
情兽一族若要隐匿人群, 首先是要易容。绝美的外貌对他们来说是灾难, 极易引起暗部注意。这一点很好学,不会的重金, 问题亦迎刃而解。
其次是改变天性。
情兽很容易暴露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的反应速度。天生的快速、天生的高反应力, 这不仅仅不能使他们逃脱暗部的追杀, 反而成了暗部确定其身份的帮凶。
敌在暗,各处埋伏, 情兽族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非一般的速度,然后瞬间成为暗部的靶子, 蓝光箭四面包围, 情兽必中箭无疑。
鄢枝便教他们像普通人一样走路、奔跑、跳跃, 绝不可突然跳楼、闪身、弹跳三丈。
鄢枝还设置了各种突发状况以训练他们的下意识反应,克制天性,“缓慢”应激。
“忘记情兽的身份,你们现在是人。”鄢枝每天都这样强调。
鄢枝负责伪装训练,鄢黎则负责武功训练。
这些族人,他们一方面要隐藏进人群中,另一方面,也必须更强大。
全靠天赋作战是不行的。
天赋,加上作战技巧,情兽的能力才会发挥到极致。
隐藏气息,五感运用,速度爆发,闪躲技巧,进攻手段,等等等等,鄢黎皆全面训练训练计划大部分来自鄢枝。
曾经她是如何被训练的,如今她就如何训练别人。
一个月后,一支强大的情兽队伍形成。
三十人,面容普通,毫无特点,行动如人,然他们能瞬间躲过箭阵,能十丈听声辨位,能二十丈闻嗅辨人;他们也能点穴、认命门、谙熟人体大多时候,一招致命。
训练过后的情兽,武力值之高,超出鄢枝预料。
特别是三十人一起行动时,只要分工合理,她恍惚觉得这支队伍所向披靡。
鄢黎也很满意,沉声道“该实战了。”
如今唯一的问题是,情兽身上的鄢字无法隐藏。他们若要完全隐入人群,这是必须要解决的。
鄢瑶和鄢莺能进皇宫,最大的原因在于她们身上的鄢字十分隐秘一个藏在发中,一个藏在耳里。
鄢黎挑选的第一批族人,虽已尽量挑选字小、位置隐蔽的,但依旧不能躲过较为严格的搜查。
只要能隐藏鄢字,情兽一进入人群,将再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出。
鄢枝立马想到鄢妩耳后的鳞片。大量使用鳞片明显不行。第一,此物乃鲛人女特有,若情兽皆用此物遮挡,不过是让情兽陷入另一种捕杀困境;第二,鳞片的副作用暂时未知。鄢妩说一旦贴上就撕不下,它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鄢枝不敢放心使用。
但是,琉尾洲奇珍异品甚多,有没有可能真的有能隐藏情兽鄢字的物或药
琉尾洲使团已和鄢常勾结,不可能助他们;来京的琉尾洲商人身份似都不简单,且高度配合琉尾洲使团,帮助他们的几率也很小。
唯一的办法,是派人去琉尾洲实地搜寻,或可有解决办法。
鄢黎派了五人去琉尾洲。
楚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熹帝病倒了。
熹帝气短自汗,面色晃白,舌苔淡白,太医把脉后说“沉脉不应,细数沉迟”不敢再说。
熹帝面色难看至极,甚至动怒叫人打了庸医二十丈。
连着三个太医说了相同的话,熹帝把所有太医赶了出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太子也被赶到外间。
众太医朝太子跪道
“殿下,再这样下去,脉沉微,微欲绝,肾阳虚脱,药石罔医啊”
“殿下应劝皇上龙体为重,切不可再沉溺女色”
“事关国体,还望皇上三思”
然熹帝只消停了三日。三日后,熹帝精神稍好,再次摆驾明光宫,次日不朝。
太子劝阻多次,熹帝大怒,罚站金銮殿前一个时辰,群臣求情无用,圣恩难开。
太子便真的在金銮殿前站了一个时辰。
谢瞳等在宫外,等晏沉出来后,道“你明知道他不会听。”也明知道他会勃然大怒。
“有些话,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太子回府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热咳不断。
太医诊治后说是长年郁结于心,忧思过虑,一时受风,这才病倒。太医开了药方,嘱咐卧床静养,告退离开。
晏沉上午生病,鄢枝下午就得到消息。所有消息混杂在一起,唯此条额外扎眼。
鄢黎道“琉尾洲这是要熹帝肾虚而死吗”
鄢宝道“皇帝本就好色,即便没有诗画二女,他大概也会走到今天,不过早晚问题。”
鄢枝未语。
“熹帝现在若死了,对琉尾洲并不是好事。”鄢黎道,“一个老昏君和一个谨慎理性的年轻帝王,二者攻克难度完全不一样。”
鄢宝点头,赞同鄢黎的话,“太子若登基,别说琉尾洲,情兽一族也险矣。”
他想到太子曾经对他的厌恶程度,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多说,不是险矣,大概会灭绝罢。
鄢枝突然道“计划已破,是否该让鄢妩脱身回来她呆在太子府,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太危险了。”
鄢黎鄢宝俱是一愣,这话题变得也太快了些。
鄢枝看向二人,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二人摇头。
鄢黎道“太子府管得甚严,鄢妩被关在槿阁,犹如软禁,确实没必要继续呆着。”
鄢枝点头“好,我去找她商量脱身一事。”
下人煎好药,沉默呈上。
晏沉看了一眼,道“端去槿阁。”自己起身,也去了槿阁。
晏沉每次来槿阁,鄢妩都是懵的。
药煎好了专门带过来喝,她也没有弄懂他什么意思。
晏沉拖着病体在槿阁看了一天的书。
晚上的药也是在槿阁喝的。
正当鄢妩误以为他可能还要在槿阁睡时,晏沉起身,默默离开了。
鄢妩一脑门问号。
第二天,晏沉天一亮就出现在槿阁,依旧是喝药、看书、喝药。
二人全程无交流。
鄢妩脑袋上的问号多了一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三天,晏沉再次一大早出现在槿阁。
太子府下人看鄢妩的表情都变了。太子一反常态接连三日“宠幸”一女子,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鄢妩心中问号没有了,然多了很多警惕害怕的感叹号。
第三天,晏沉的病没有丝毫见好,反而比前两天看起来还要严重。
晏沉在厅上看书,鄢妩在二楼阁楼躲着。楼下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重,听得鄢妩胆战心惊。
啊,好烦。
一柱香后,一身影悄无声息落至二楼阁楼。二人无声相瞪。
鄢妩指了指下面,做口型道“太子在这儿。”
鄢枝不需要她提醒,已经感知到晏沉存在了。
下一秒,楼下晏沉边咳边道“下来。”声音虽只正常音量,但鄢枝和鄢妩都听到了。
鄢妩纠结到底要不要下去。
此语没有主语,音量又小,不知道在对谁说。但这个“下”字,又表明他在和楼上的人说话。
但按“理”说,楼上只有鲛人女,那音量,正常人都不该听到,鄢妩自然也不该听到。
鄢枝一跃而下。
晏沉翻过一页书,重重咳了两下,面色确实不如往常,唇色略淡,面容发白。
他真病了。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是一个半月前。
鄢枝一进门,身后的门就被晏沉用内力合上了。
二人默默不语。
晏沉看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鄢枝站在门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
氛围奇怪诡异。
鄢妩在阁楼上凝耳细听,听了半个时辰都没听到任何声音,脑袋里的问号又多了起来。
这两个人在干嘛
一个时辰后,鄢枝转身,欲出门。
“我病了。”晏沉又咳了咳。
鄢枝咬唇。
“我病了。”他又强调了一遍。
鄢枝仿佛被定住,既无法抬手开门,也无法转身。
下一秒,晏沉倒在地上。
鄢枝瞬间移过去,手一扣上其手腕就感觉到温度滚烫。她摸了摸他额头高烧了。
不知道烧了多久,竟然烧晕过去了。
鄢枝将他抱上床,手一抽出就被抓住。她一惊,看向他眼睛。
晏沉双目紧阖,眉头微蹙,没有醒。
鄢枝垂下眼,没有抽出手。她坐在床边,用另一只手凝气取下远处的帕子,放入水中浸湿,又吸过来,将帕子放到他额上。
另一只手也被晏沉抓住。
鄢枝皱眉,怀疑他假晕,稍稍用力,手挣脱开来。
晏沉呼吸未变,依旧双目紧阖,眉头微蹙,不像假晕。
鄢枝顿了顿,主动握住他的手。晏沉瞬间十指交缠。
难怪鄢枝怀疑他假晕。
半个时辰后,晏沉迷迷瞪瞪睁了一下眼,鄢枝正给他换第五次帕子,目光在远处的帕子上,没有注意到他醒了。
晏沉头脑晕晕,只直直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两三息后,他闭上眼,嘴唇嚅了嚅,没有发出声响。
鄢枝给他盖上帕子,晏沉喉咙干涸,声音嘶哑“胭胭”
鄢枝心中一紧。
她看着他昏迷的样子,轻声道“我不是梨胭。”
晏沉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鄢枝面无表情,突然又悲哀地扯了扯嘴角算了,庸人自扰。
一柱香后,晏沉悠悠转醒。
鄢枝瞬间抽回手,往后退了一丈,转瞬消失在房中。
晏沉无力握了握手,慢吞吞坐起来。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他稍稍心安。
门被打开,鄢妩端着药进来,试探着“喝药吗,殿下”
晏沉一饮而尽。
他喝完药没说什么就走了。这是这几天头一次太阳落山前就走了。
太子的病第二日就好了,往后他也再没来槿阁,得宠和失宠都来得猝不及防,鄢妩深感莫名。
鄢妩开始着手脱身。
第一个计划服药假死。
药是七仙院线人从琉尾洲商人手上重金购得,药无任何毒性,只是会暂时封人五感,犹如死亡,三天后会重新醒来。
鄢枝已验其药性,情兽可用。
鄢妩担心雨雪天假死难看,被拖出去时容易沾泥污,所以特意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难得的冬日暖阳。
她美滋滋喝下假死药,美滋滋阖上眼,等着从乱葬岗醒来。
一天一夜后,她睁眼,头顶流苏熟悉,床也熟悉,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槿阁。
鄢妩
日子一切如常,伺候她的人也一切如常,好像她只是睡了一觉。
鄢妩以为是丹药失效,重新叫鄢枝拿了一颗,发现结果一样。
第一个计划失败得莫名其妙,鄢妩只好启动逃生第二个计划金蝉脱壳。
她打晕了伺候她的一个婢女,伪装成她的样子,欲逮准时机离开太子府
未曾想她连槿阁都出不去。
鄢妩瞪大眼睛“太子只说不许鲛人女出去,没说奴婢也要被天天关着吧”
此话一出,侍卫直接拱手“姑娘莫难为小人。”
槿阁的下人都以“姑娘”称呼鲛人女。
鄢妩眨眨眼,“侍卫大人,您误会了,我”
身后,被打晕的婢女安安静静站在门边。
鄢妩脱壳失败,身份暴露。
第三个计划和太子摊牌。
鄢妩第二次来到晏沉书房。晏沉手上依旧拿着书,他好像只有这个爱好。
鄢妩道“我表面是琉尾洲使团送来的鲛人女,是来单纯伺候你的,实则是琉尾洲的奸细,来暗中搜集皇家密辛。”
“但我深深爱上了你,不愿再为琉尾洲做事。”
鄢妩深情款款,泫然欲泣“但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为曾经的错事弥补或付出代价我愿意成为你的人,去打探琉尾洲的消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晏沉不为所动,“你回槿阁吧,既已坦白,过去的事孤不追究。”
鄢妩愣住。
“下去。”
“哦。”
一气之下,鄢妩欲直接逃出太子府,懒得搞这些乱七八糟。
她才飞出槿阁就中了蓝光箭,腿一软,直直掉到地上。
下一瞬间,晏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晏沉居高临下看着她,和前几次所见完全不同,他冷淡、无情、目光沉沉,明明是一张温和的脸,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他道“我不会放你出府,你若是个聪明人,最好老实呆着,否则”
鄢妩打了一个冷噤。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难怪她见他第一面就害怕。
晏沉转身欲走。
“是因为鄢枝吗”鄢妩看着他背影。她知道不可能瞒过他,她甚至觉得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什么了。
不说破而已。
但她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在保护她,在意她。
很明显,晏沉在乎的另有其人。
晏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鄢妩心中有一个猜测晏沉和鄢枝已经结契,鄢枝的能量只能来自晏沉。结契的情兽离开契主太久会直接变为原形,身体逐渐虚弱。
但是这几个月来,鄢枝从未有虚弱时候。
说明什么
说明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一直在见面。不仅见面,一个人释放了能量,一个人吸收了能量。
按她对鄢枝的了解,鄢枝绝不会为此主动找晏沉。她宁愿饿死。
所以,是谁隔一段时间就要引她见面,并塞给她能量呢
答案显而易见。
鄢妩想了想之前的日子,好像真从时间上证明了她的猜测。
若果真如此,晏沉确实不会放她走。她是他手上一个重要的砝码,必要时可引鄢枝前来。
鄢妩叹了一声。
鄢枝若不爱他,大可把他当作一个食物,没有什么自尊心,吸收能量心安理得
但据她观察,鄢枝的表现却不是不爱他的样子,自尊心极强,竖起浑身铁刺,草木皆兵。她不承认爱他,但又确实爱着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吸收能量呢
而且,她能感受得到晏沉的感情不是吗
爱,不爱,那是她的食物啊,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知道对方的感情,知道自己的感情,却既无法面对自己的心,也无法接受对方的心
两个人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又心甘情愿。
鄢妩想到这里,浑身一颤。她有一瞬间想,若这两个人真的是这样相爱着,若晏沉真的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给着鄢枝能量,鄢枝的刺还能竖多久呢
鄢妩又是长长一叹,在某种程度上羡慕起鄢枝来。
什么时候她能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呢不管结局好还是不好,两个人用生命互相爱着,灵魂撞在一起,每一刻都都是热的。
会有那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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