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太医又来把了脉，确认无事之后，梁雁才动身回府。
外面阳光亮得刺眼，除了树荫下还有一点点阴凉，别处都是燥热不堪，连空气都热出了扭曲的波动。路上行人稀少，只有零星几个戴着草笠，行色匆匆的人。
梁雁懒懒地依在马车里的软枕上，车里盛了冰块，勉强算得上凉爽，她微微皱着眉头，有点宿醉的难受感。
回了府，却发现早已有人在等着她了，江清晏身边的观言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见她进来，笑着道：“我家将军说，长公主最近恐怕不想看见他，他也不来讨嫌，只是特意给长公主寻来了一只宠物，给长公主解解闷，也、也算是替他陪陪长公主……”
观言越说越小声，最后半句简直要吞进了肚子里，低着头，悄悄地翻着眼睛看长公主的反应。
梁雁先听着倒还好，对那小小的，两只手便能捧住的一团毛球也有些好奇，直到听了最后半句，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要他陪？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问：“是小兔子吗？”
“不，不是兔子，是下面人从别国带回来的，将军见着可爱，就要了过来，送给长公主殿下。”观言解释道。
说完，奉上了手中的小毛团。秋月接过来，递向长公主。
小毛团大概是刚洗过澡，浑身雪白，香香软软的，梁雁轻柔地从秋月手中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小毛团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小鼻子翕动了两下，无意识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梁雁的手心，竟然是一只小狗。
手心痒痒的，梁雁不由地露出了点笑容，心都软成了一团。
“的确可爱，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将军。”梁雁轻轻地顺了一把它雪白柔顺的毛，醒来之后心里的一点点恼火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笑道。
“长公主喜欢就好。”观言松了一口气，平日里喂养的事宜也都跟府里的下人交代过了，便告退离去。
“奴婢第一眼看着，还以为是只小兔子呢，没想到竟是只小白狗，这么点小，应该只有一两个月大吧。”秋月凑在一旁看着。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将军肯定也是花了心思的，长公主给它取个名字吧。”夏竹也忙不迭地凑近，睁大了眼睛跟小家伙对视，吓得小毛团睡都睡不着了，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
“看它毛这么白，像雪一样，身子又圆滚滚的像个球，就叫它雪球吧。”梁雁想了想，道。
长公主府的气氛忽然欢快了起来，然而此时，江清晏并不知道，自己送给梁雁的这只“雪球”，是他未来首要的争风吃醋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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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梁雁正逗弄着雪球，宫里传来了消息。
“长公主，那天的事有结果了。”夏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目光瞬间就被趴在长公主怀中，打了个哈欠的小雪球吸引住了。
“怎么？”梁雁一直没怎么关注那件事的后续，反正惊动了那么多人，该查出来的最后都少不了，用不着她操心。
夏竹这才把注意力从雪球身上挪出来了点，回过神来继续道：“沈贵妃那天病急乱投医，把陈嫔和宁贵人都拉下了水，结果好巧不巧，仔细那么一查，还歪打正着地扯出来了另一件事。”
“你直说就是，还卖什么关子？”梁雁心里好笑。
“奴婢这不是想要制造点悬念吗，接下来的话，长公主听了肯定惊喜。”夏竹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惊喜？就算后宫里翻天覆地，我也谈不上‘惊喜’两个字吧？”梁雁不信。
夏竹扬了扬眉毛，继续道：“桃花醉里的问题是陈嫔做的，因为之前请安时被沈贵妃挑出错来折腾了几次，心里不忿，就想学着嫁祸沈贵妃，借刀杀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动到了长公主头上。”
梁雁点了点头，对此并不觉得意外：“那惊喜又是什么？”
“您别急，”夏竹还是不肯直说，“沈贵妃那天晚上提到了宁贵人，宁贵人和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关系，却被查出了另一件事。”
“宁贵人整日里喜欢研究香料，皇后派人把那些香料一查，结果发现了其中有一味香料里有问题，那味有问题的香料还是她前段时间送给皇后娘娘的那一种。”
“皇上听说之后大怒，处置了陈嫔和宁贵人，又让太医给皇后娘娘好好地诊了一次脉，结果，竟然是喜脉。”
饶是梁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乍一听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喜脉？”
“是啊，皇后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夏竹笑道。
“这可真是大喜事了。”梁雁不禁站起了身，怀中闭着眼睛小憩的雪球感受到动静，小短腿扑腾了两下，又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皇上知道后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后来下令，遣散后宫，今后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
遣散后宫这样的事，史上也有前例，再加上当今皇上后宫里妃嫔只有寥寥几人，还都只是摆设，没见他宠幸过谁，如今陈嫔和宁贵人犯了事，沈贵妃也受到牵连，更是没几个人了。
因而，朝臣们很有眼力见，没有在皇后有孕这个当口上说什么请皇上三思这样的话，而是从善如流，没有一点异议。
梁雁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皇兄不是多情之人，从小就耿直专一，后来登基成了皇帝，不得不周旋应付，性情磨砺得深沉了点，喜怒不显于色，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爽朗专情的少年。
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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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梁雁抽了空，去宫中看了看皇后，皇后面色红润，前后左右都有人伺/候，都是皇兄不放心她，硬塞过来的，她提了好几次，才总算让皇帝松口，让那些人别处候着，不必一直跟着她，身边才稍微清净了下来一点。
“你如今也不小了，婚事一拖再拖也不是个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皇后有了身孕，连说话都有了点长辈的感觉。
梁雁最怕他们在她面前提起婚事了，每次都让她不知该如何应付，含糊道：“我不急的，大不了不嫁人，自己一个人在长公主府里过一辈子就是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后觉得好笑，“对了，之前好像听说过什么婚约？是真是假？是和谁的？”
“……”梁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昭平和馨乐，在传谣这方面，还真是有本事，弄得像模像样，人尽皆知。
“都是他们瞎传出来的，没有那么回事。”梁雁无奈。
“好吧好吧，不说这个，我要是再提下去，你以后恐怕就要绕着我走了。”皇后笑着揭过了这个话题，又说起了别的。
梁雁却在心里忽然想到，自从江清晏送了雪球过来，就真的如他所言，没有在自己面前晃悠了，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沈家被翻出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罪名，审判定罪，抄家流放，江清晏才从百忙之中松出一口气来。
彼时，酷暑已经过去，秋意袭来，算算日子，竟是快到七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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