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夕

    第二十一章

    立秋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府中的冰鉴也都一点点撤了下去。

    西南王世子盛夏入京，除了几次召见，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示好，谁也不结交，渐渐的，最初的那点新奇感也淡了，西南又安安分分的没有动作，没多久，就退出了众人的视线，无人再多留心了。

    这日傍晚，梁雁在书房里练着字，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霜烟在一旁研墨的声音。梁雁难得的心神放空，什么都不想。

    夕阳的影子从桌案上划过，忽然，“哒”地一声，像是平静的湖面落下了一块小石子，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霜烟警觉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只见桌案的边角处，落着一片叠整齐了的信笺，只有掌心的大小，还在微微颤动，看样子是从窗外投进来的。

    梁雁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不出意料，江清晏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见她望过来，笑着挥了挥手。

    梁雁：“……”

    真傻，梁雁心里默默地想着，却不得不承认，前段日子忽然没有他出现在自己身边闹腾，还有点小小的不习惯，时间都过得漫长了些。

    梁雁捡起那张被叠得看不出原形的信笺，动作轻柔地展开、抚平，只见上面抄写着半句诗，字体是江清晏特有的那种，令人见之难忘的潇洒行书：“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诗句下面，还画了两个简笔的小人。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七夕了，梁雁知道，他这是在邀自己看星星呢。

    梁雁抬起头，江清晏还在那边等着她的回复，他眼神专注，深深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被珍视的、深情的感觉，梁雁没由来的心头一动。

    只是看个星星而已，也不是不可以吧，左右自己明日也没什么事。

    梁雁思考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江清晏却是看在了眼里，笑着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是他们儿时玩闹时约好的，“一言为定”的意思。

    梁雁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脸上却泛上了一点红晕，在夕阳的光彩下更显得明艳动人。

    **

    七夕那天晚上，侍女们在案上摆上了巧果、酥糖，夏竹还拉着春茗、秋月、霜烟几人斗巧。

    “对了，”几人玩闹了好一会儿，夏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机灵的小眼神看向梁雁，“还没给长公主用树的液浆兑成的水洗头发呢，寓意年轻美丽，尽快找到如意郎君。”

    “什么如意郎君，你们真是……”梁雁又好笑又无奈。

    “对了，霜烟姐姐不是说，长公主今晚有约了吗？是不是和江大将军？”春茗也玩笑地插了一句。

    梁雁一噎，而后无奈笑道：“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竟然打趣起我来了？”

    “这么说，今晚长公主真的有约？还是跟江大将军？”秋月惊讶道。

    她这话一说，梁雁才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望向了沉默寡言，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霜烟。

    霜烟在长公主的注视下，眼里也难得露出了点笑意：“我可没告诉她们，是长公主自己被套出话来了的。”

    梁雁：“……”

    梁雁看向最先套话的夏竹和春茗，果然，她们两人已经笑成了一团。

    “你们几个，适合而止啊，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梁雁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们。

    而后，在四人“我们都懂”的目光下，偏过头补上了半句：“……最多，勉强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梁雁觉得，肯定是自己平时太好说话了，这几人，尤其是夏竹和春茗，才敢这么蹬鼻子上眼地打趣她。

    “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听闻，江大将军有个表妹，前些日子从南方回京了。”揭过了套话的话题，秋月忽然道，“将军还抽空陪她玩了几天呢。”

    “表妹？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夏竹惊讶道，又下意识瞧了瞧梁雁的脸色。

    梁雁对此也毫不知情，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神色自然地看向秋月。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我们快点把这收拾收拾，等会儿把雪球也抱出来，让它跑着玩玩。”春茗岔开了话题。

    几人顺着她的话，收拾起了桌子来，没再继续提之前的话题，七夕节的气氛实在是太好，谁都不忍心打破。

    梁雁望了望天空，云层的缝隙里，闪烁着星星的光芒，很美，很梦幻。其实并不用刻意转移话题的，她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一定是因为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江清晏，梁雁才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寻出了江清晏的身影，想起了春猎那天，自己没有回应的那段话。

    ——“那，你嫁给我，等此间事了，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或许这一次，他是认真的？不过比起那一次的心动，她记忆里更多的还是失落。

    这么想着，梁雁的心渐渐又静了下来，江清晏变幻不定，而她也不总是一成不变的，梁雁审视自己的内心，她的确还是对江清晏有点好感，但还不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她不想就这么草率地给出回应，也算是给他们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免得以后后悔。

    “长公主，江大将军来了。”春茗轻声唤她，梁雁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江清晏一改常态，穿了一身白衣，见了她，眼睛一亮，朝她这里走来。

    “没想什么。”梁雁收回心绪，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之前送给你的那只小狗呢？”江清晏左右看看，都没看见雪球的踪影，问道。

    “在屋里呢，她们在这玩针线，怕不小心伤到它，”梁雁解释道，顿了顿，又道，“我给它取了名字，叫雪球。”

    江清晏没有立刻接话，停顿了片刻，直到梁雁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才开口：“你今日怎么了？这么疏离，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还是这么敏锐，自己的一点点异常都能被他发现。梁雁垂下眼眸，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我钻了牛角尖吧，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

    梁雁准备好了糊弄的借口，江清晏却并没有追问，转而道：“庭院里看不清楚，想不想去屋顶上？”

    梁雁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身子一轻，被江清晏搂着上了屋顶。

    梁雁下意识地攥紧了江清晏的衣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忙松了手。

    云层像是被风一吹，忽地散开了，露出后面的满天星河。

    江清晏伸手指向天空，声音温柔得像是潺潺流水：“看，那是就是织女星了。”

    梁雁抬眼，望向那一片星海，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表妹回京了？”

    江清晏一怔，然后就笑了起来：“我说你今日是怎么了呢，原来是吃醋了？”

    下一刻，他就被梁雁推了一把，差点摔下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