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站，广播提示“清沙岛到了”。
苏野最后深深地看了钟宁一眼，转身下车。
钟宁目送他离开，从车窗外看见他重新戴上蓝牙耳机，懒懒散散地朝前面走。
清沙岛。
榕城首屈一指的富人区。
这地方开发得早，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几十年前就富起来的人家。
看来这帅哥还是位富N代的少爷呢。
车门关闭，车辆启动。
钟宁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直接坐到终点站好了，方便转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简直是催眠神器。
钟宁意识有点儿模糊。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高中还没开学，怎么穿着校服？
高三？
恩，高三开始补课了。
今天周几来着？
周六。
那是该放假了。
可是现在好像才下午三点。
干嘛呢？逃学啊？
看起来挺像个乖学生，上次在地铁上还背英语。
满十八了么？
……
……
钟宁猛地睁开眼睛。
干嘛呢钟宁！满十八也不能觊觎！
再说人家是富N代！配得上么你！
钟宁薅了把自己的头发。
无端地，那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明明你先搭讪，怎么不大理人？”
……
小兔崽子。
知道是姐姐还瞎撩！
钟宁使劲儿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摸出手机，注册电子卡转移注意力。
刚弄完，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钟宁接起，“学姐？”
“毕业多少年了，叫铃姐。”
钟宁立刻改口：“简铃姐。”
“在干嘛呢？”简铃问。
“公交车上。”钟宁莫名心虚，声音都压得小了些，“去市图书馆。”
“哦哦。”
简铃并没真的在意她干嘛，很快提起正事：“姐三月二十二号结婚，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钟宁忙说，“这怎么能忘。”
简铃嗯了声，问：“来给姐当伴娘怎么样？”
“啊？我？”
钟宁心跳加快，有点儿紧张。
“我会不会……太土了？我怕我站在你旁边不搭……”
“你？土？”
简铃夸张地大声道：“你对自己的颜值有什么误解？我还怕你压了我风头呢！”
“啊……”
“啊什么啊，”简铃笑了一声，“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去学校接你。”
“过几天？”钟宁拿下手机看了眼日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提前试下伴娘服啊傻姑娘。”
简铃那边似乎有事，语速加快道：“就这样啊，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钟宁神志还恍惚着。
当伴娘啊……可以穿美美哒小裙子。
还从来没穿过那种礼服裙呢。
好紧张。
好激动。
钟宁揣着满脑子幻想在终点站下车，然后转车去市图书馆。
她下学期有门课，要用到某本九几年出版的教材。
那书现在已经停版，外边买不到，往常都是去学校图书馆借。
钟宁想着自己寒假在校，便没着急，一直在忙实习的事情。
直到今天早上她去图书馆找，没想到那书早被其他同学借光了，于是只好去市图书馆碰碰运气。
到图书馆借完书，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市内高端购物街区“东坪汇”。
钟宁难得到这边来，脚步稍稍放缓了些。
有人说，比起奢侈品，东坪汇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各路美女。
这个地方奢靡繁华，来往的小姐姐个个都像明星。
钟宁没有看橱窗里精致的衣裙，而是悄悄着打量来往的路人。
她并非羡慕别人光鲜富贵。
她是羡慕他们自信。
自信，非家境优渥便可得，非顺风顺水便可得，非万千宠爱便可得。
对于钟宁而言，这东西才是奢侈品。
*
简铃再次联系钟宁是第二周周日。
明天开学，钟宁刚刚结束实习，室友们也陆续返校。
听说她要去给简铃当伴娘，三个室友都有点儿疯。
“女神要和谁结婚？”朱珠问，“是咱们学校那个吗？”
“卧槽！苏季吗？！”袁娇娇吼了一嗓子，“他们居然没分手？！”
“他们挺般配的啊，为什么要分手？”
钟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责怪地觑了袁娇娇一眼。
袁娇娇将手里的书往桌上啪啪摔打，语气里充满怨懑：“苏季那个浪荡富二代，他配不上我女神！”
“袁娇娇你够了啊，人家都要结婚了，别乱说话。”
邓薇是寝室一姐，她发话，袁娇娇便没再闹。
钟宁总算松口气。
然而这气还没松到底，便听见邓薇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结了可以再离嘛，多大点事儿。”
钟宁：“咳咳……”
室友们的心情，她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简铃个人魅力强大，当年在校的时候，全校无数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男的愿意给她当备胎，女的愿意为她弯。
这样一个人，后来却和苏季谈起了恋爱。
苏季此人，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据说女朋友无数，典型的渣男一个。
当时女神恋爱消息一出来，好多人都恨不得趁夜暗杀他。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能够走到结婚，钟宁也极其惊讶。
但是她觉得，只要学姐喜欢，别人是没资格置喙的。
钟宁收拾好东西，朱珠跑到门口来送她，语重心长地嘱咐：
“去了好好表现，别给为娘的丢脸啊。”
钟宁无语，“我今天只是去试个衣服。”
朱珠握着她的手，羡慕道：“嘤嘤嘤，我也好想去给女神当伴娘……”
邓薇：“别做梦，你颜值不够。”
朱珠摸着钟宁的狗头：“儿啊……”
“……”钟宁慌忙往门外挤，“走了拜拜！”
直跑到宿舍楼下，钟宁才抖落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这一寝室奇葩，她都没敢把第二次遇见苏野的事情说出来。
以她们的节操，别说苏野已经高三，哪怕他只是初三，估计她们都会怂恿自己下手。
……
钟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
简铃把车停在宿舍楼外的大道上。
这是一辆红色跑车，色泽鲜亮饱满，拉风且招摇。
不过，引得众人频频回首注目的并不是豪车，而是倚在车上的女人。
——及腰的浅棕色大波浪卷，凤眼狭长，烈焰红唇，一抹修身连衣裙掐出盈盈细腰，美得惊心动魄。
简铃一向都这么张扬，却半点不招人讨厌。
大家都觉得她是个霸气侧漏的御姐。
但钟宁自大一那年在广播站认识她，了解到一个与众人猜想完全不同的简铃。
这个女人，骨子里是温柔的。
“小宁宁，来。”
老远看见钟宁，简铃朝她招了招手。
钟宁连忙小跑过去。
“学……铃姐。”
“嗨，学姐就学姐吧，看改个称呼把你难的。”
简铃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让她进去。
两人坐在车里，简铃插好钥匙，忽然凑过来在钟宁下巴上勾了下。
“没化妆啊？”
“嗯……”钟宁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以为今天只试衣服……”
“是只试衣服啊。”简铃拉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不过一会儿伴郎也来，万一有你瞧得上的呢。”
“……”
钟宁呛了一下，“学姐……别开我玩笑了……”
“开什么玩笑？我认真的。”简铃说，“咱们是四个伴郎，有两个是苏季同学，都还单着，家境不错，人品也还行。”
钟宁：“我真没想那个……”
“啧，这两个总体来说还是太一般，勉勉强强吧，看你看不看得上了。”
简铃没理她，继续道：“苏季那发小倒是不错，可惜有女朋友了。没事儿，你要是喜欢，姐帮你抢过来。”
钟宁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学姐我真的不……”
“剩下一个是苏季堂弟。”简铃想了想，说，“这个长得挺帅，就是小了点儿。”
钟宁：“……”
“哎，不过姐弟恋想想还挺刺激。”
说着，简铃伸手过来拍拍她的脑袋，“反正已经成年了，大胆上！”
“……”钟宁弱弱道，“学姐，我真不着急……”
“我也没催你，就让你看看。”简铃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丫头咋那么轴呢，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你找个看得上的先试试，积累积累经验嘛。”
“这个……也不能为谈恋爱而谈……”
“唉。”
简铃叹了口气，“我是想趁着你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帮你把把关。我怕你毕业以后去别的城市，又没恋爱经验，容易被渣男骗。”
此刻钟宁很想问：难道苏季不是渣男吗？
但她万万不敢在学姐面前说这话。
“我不会去别的城市……我还考研呢。”钟宁小声说，“考本校。”
“是吗？”简铃一下开心起来，“那敢情好，姐再慢慢儿地帮你物色物色！”
钟宁：“……”
就绕不开找男朋友这个话题了是吧？
已婚妇女爱做媒，世人诚不我欺。
聊了一路恋爱注意事项，终于抵达目的地。
钟宁迫不及待开门下车，看见苏季已经等在旁边。
男人绅士地帮简铃拉开车门。
简铃随手把钥匙扔过去，苏季单手接住，屁颠屁颠跟在简铃身后。
倒真有那么点儿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样子。
“老婆你冷不冷？”苏季一边问一边准备脱外套。
“你知道我美就行了，不用管我冷不冷。”
简铃嫌弃地推开他的外套，朝钟宁招手，“宁宁来。”
钟宁顶着苏季嫉妒的目光小跑过去，挽住简铃右臂。
“伴郎到齐了么？”简铃侧首问。
苏季忙道：“齐了齐了。”
简铃点了下头，凑近钟宁耳边说：“刚刚忘了告诉你，咱们婚礼有个流程是伴郎伴娘牵手走红毯，所以就算不选男朋友，一会儿也得挑个顺眼的。”
钟宁震惊，“伴郎和伴娘为什么要……”
话没问完，旁边突然插进一道声音：“哥，我这衣服好像有点儿……”
那人话音骤停，视线凝在某处。
随后，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
钟宁吐完她的问题：“……牵手？”
简铃看看她，又看看未来堂弟，表情意味深长。
“认识？”
钟宁看了那人一眼——
……
……
世界真小。
她眼神有点儿飘，“……也不算……”
苏野：“挺熟。”
钟宁：“……”
瞎说什么！
谁跟你熟！
简铃一笑，“原来如此。”
说着，她一把拽住苏季的手，“走，咱俩上别地儿看看去。小野照顾下宁宁。”
“看什么？”苏季满脸懵逼地被她拉着走，“……哎苏野你刚刚要说什么？”
“衣服小了。”
苏野脱掉西装外套，兜头砸到他哥脑袋上。
“苏野你要死了！”
苏季的骂声渐渐远去，门口就剩钟宁独自面对苏野。
她尴尬癌犯得厉害，扭身想走，“那个……学姐……”
“他们有事儿，我带你去试衣服。”
苏野侧身挡住她的去路。
“你刚刚不是有问题要问吗？”
“没什么。”钟宁假咳两声，想换个方向走，“那什么，试衣服是吧？是那边吗？”
“嗯。”苏野应了声，却依然挡在她面前，“几个伴郎都在那边。”
钟宁脚步一顿。
“那个油背头，我哥发小。”
苏野和她一起往试衣间那边看去。
“那个在笑的看起来很骚气的，我哥同学甲，另外一个玩手机的网瘾宅男，我哥同学乙。”
顿了顿，他脸转向钟宁，目光盯着她，“还有我。”
两人凑得很近。
钟宁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苏野缓缓地问：“你想和谁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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