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枚可不知道自己在陆源的杀心边上打了个几个转。
他慢腾腾站起身, 接过陆源递来的干净衣衫穿好,便趾高气昂往外头走。他出了水, 把头发衣服烘干,又让陆源给他把发冠束好,顺道挖苦陆源笨手笨脚。
他心道莫不是这馅饼画的太大, 让这丫头高兴昏了头,到底是杂役出身, 再如何聪明,见识也短浅。回头和师尊说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阿狗呢?”赵枚扫了一圈。
“在那歇息着。”陆源伸手到一处石洞内,抱出个大肥猫来。
这肥猫陆源先前一把塞进洞里,浑身倒是没掉一根毛。它眯起眼睛,呼噜噜瞅他俩, 随后舔舔爪子,咪呜一声。
只是声音依然欠揍, 听着满满的鄙视感。
赵枚的猫和他一样讨人嫌。
赵枚忽然道:“你看见没?”
“什么?”
陆源顺着他的视线移向天边, 而后看到两梭人影从天间落下。一只尖头木船, 船上插着一幡, 白须老者握住那幡杆, 佝偻的身形毫不起眼。
他生得阴郁,身上的气质和张造如出一辙。
木船降下,老者双目一瞪, 怒道:“你就是那赵枚?!”
这老者守候已久,红衣童子指出张造死因,他便一心要让赵枚吃些苦头。
赵枚一时摸不着头脑, 后头反应过来,这老者莫不是以为他杀了那张造?他便道:“老丈,我不过区区练气,哪里能杀得了张造!”
陆源低着头听他们说话。
这赵枚也不是傻子,该蛮横的时候蛮横,不该蛮横的时候倒讲起理来。赵枚正在和这老者讲理,别人不讲理的时候,赵枚偏要讲理了。
老者自然知道区区一个练气大圆满没那能耐击杀筑基,可账却还是算在赵枚身上。能杀张造的,这谷中能有几人?他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一命抵一命不成?
“张造到底是因你而死,别的我不知道,可张造找那灵玉髓的时候你敢说不在场么?”
这话赵枚没法扯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吸收了灵玉髓。
他问:“老丈要如何?”
老者顿了顿,好似真为赵枚考虑:“我也不太为难你,若要你为此事付出性命也太强求些。这样,你自断一臂,再废去一条奇筋。”
这怕是比夺人性命还要狠些!
他紧紧盯着赵枚的动作,赵枚一动不动,白玉似的脸上容色冷厉。他抬起一条手臂,靠近手上筋脉,老丈杵着那幡露出微笑。
何止这些算计!
却见白芒横斜,刺向老者双目。老者偏身闪过,鼓动手中那幡,怒火冲冲。
“好小子,敢暗算老夫!”
他抬手挥动那幡,打出一团黑色鬼脸来,直直扑向赵枚。
方才那白芒一闪的时机,赵枚退后半步,抓起陆源后领,一跺脚,往山崖上跃去。峡壁到底太高太直,赵枚寻着块落脚的石头,脚尖一点,又跳向更高处。
他抓的倒是紧,一下子抓得陆源头昏脑涨。
这等飞天遁地之事,陆源现在的身子熬不住。
赵枚这狠辣小子难得仗义一把,陆源也不耽搁他,老老实实如风中飘絮。
“休想逃走!”
黑色鬼脸从下方冲来,煞气逼人。眼瞧着近了,赵枚甩一鞭子去挡那鬼脸,灵宝发出一声惨叫,节节断裂开。这一次是彻底毁坏了,连里头的灵魄也被震得逸散。
可惜顾不上心疼,赵枚心想自己就该把这丫头给扔出去,也不必损一件难得的灵宝了。
又转念一想,这一道攻击都如此强劲,那这老者境界该是多高?小雀这半吊子哪里挨得住?
罢了,扔都扔了。
他提着陆源,跳到崖顶。下头的老者又一晃那黑幡,再次打出四道鬼脸来。
“去!”
四道鬼脸仿佛长了眼睛,从四个角度盘旋而来,空荡荡的眼窝朝向陆源。鬼物乃是已死之人或是妖兽的魂魄,炼制成法器的一部分后永世不得超生,剥夺神智,沦为那杀人的利器来。
它们却不盯着赵枚,反盯着陆源,隐隐忌惮。
陆源也是死人。
他活着的时候是是厉害人物,变成鬼了也厉害。小鬼见大鬼,自然怕得紧。
陆源知道这一点,他在赵枚看不见的角度龇了龇牙,落在鬼物眼里,那就和三头六臂的怒目金刚一般!
“小鸟儿,怎么没跟上来呢?”
赵枚回头,没看见鬼脸,反倒疑惑起来:“莫不是准备着更大的杀招?”
没看到杀招。
几道鬼脸极速退去,往黑幡里一钻,倒是让老者一头雾水。“这赵家小子奸滑得紧,又是玩什么花样?居然能击退我这鬼幡来?”
他也认真许多,拿出架势,全力催动起那黑幡来。源源不断的鬼脸从幡里涌出,朝着崖上追去,这样多的数量,那赵家小子怕是连骨头的都不剩了!
要知道,这鬼幡每一道攻击杀伤力都是极大。
老者轻抚胡须,镇定自若,等待着赵家小子的魂魄被抓来。
鬼脸回来的比他预想的要快的多,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聚成一道庞大的黑影涌回来。
“看来这赵家小子也不过如此……比我预料的要短的多。”老者掀起唇角,端的一派惬意盎然,手指正要落在胡须上。
手指僵住了。
这些鬼脸空手回来!一个二个若惊弓之鸟,狠了命往幡里钻,连他的令也不听了。
根本没有赵枚的影子,甚至连他身边那个小丫头也没有。
区区一个筑基不久的小子也制服不了么?
他一气之下,更是将浑身灵气注入幡中。
今日若不抓着这小子,教他的脸往哪里放?!
……
他催动了四次,这幡中鬼物都惊恐而归,直到最后,他再如何催动,它们也颤巍巍缩在幡里不肯动弹。真是这赵枚的问题?
赵枚究竟做了什么?
“赵枚小儿!该死!”
他气的浑身发抖,活活要捏断手中幡身。现在再去追那赵枚也来不及了,赵家的人怕是已经前来接应了,更别说连百剑门的长老也来了两名。
大庭广众之下,他哪里好杀赵枚?
这边赵枚一口气跑出许远,愣是没等着追兵。
怕不是有埋伏?
埋伏?没来。
追兵?后头干干净净。
他疑惑道:“这老东西怎的还不追来?”他可不信那老东西要放他一命。
他也累了,把陆源衣领一松开,往地上丢。
“你倒是真沉!”他脸色一暗,“若不是你拖着,本少爷早就出了谷。”
陆源心道,若不是自己仗义,这厮早就被鬼物擒去了魂魄。
陆源道:“谢少爷救命!”
赵枚咬咬牙,“你这人真没脾气,泥人还能有三分火气!我到要看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他刚一骂完,就有气流声打断他的斥骂。
天间划来数百尺的巨舟,两侧云流滚动,船头立着数道人影。他一瞧见那巨舟,就把陆源的事抛到脑后,朝着舟上那中年男子遥遥一拜:“师尊!”
中间男子微不可察点点头。
不愧是师徒,姿态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巨舟落地,陆源看清巨舟上有哪些人来。先前进去的那些百剑门弟子,黑衣的王重山,几名穿着长老服饰的男女,当然也有陆冰凉。
他们处理完事情,就出了谷,与百剑门来人汇合。
陆冰凉是百剑门的宝贝疙瘩,他要出了什么事情,那还了得?
陆源记得陆冰凉前世杀了一名世家弟子,据说还是那家族族长的亲子,百剑门硬生生把他给保下来!
可见陆冰凉对这宗门而言有多重要了。
也是,一个三流宗门里出了陆冰凉这样的家伙,能不宝贝吗?陆源知道,陆冰凉这般资质就是放到那妖塔的天骄之中也是佼佼者。
赵枚见他瞧着陆冰凉,只道是小雀被这陆冰凉的皮相一时晃花了眼,冷冰冰往前走去,那袖子甩的,直要陆源被扑的满脸!
好家伙。
阴晴不定!谁知道这赵枚有抽什么疯?
赵枚朝着中年男子走去,拜下:“师尊舟车劳顿,倒是辛苦了。”
言语之间赵枚倒是颇为恭敬,平日里的狂气收敛。
中年男子两鬓灰白,一双眸子锋利如鹰隼,破坏了一整张脸的和气。他原本是平平无奇的长相,加上这双眼睛就成了出鞘的刀。
他盯着赵枚半晌,才勾起嘴角,连道三声好。
也不知是夸赵枚得体,还是夸赵枚此番收获。
他一旁那持扇女子露出娇艳的笑容打趣,她一笑,到有些花枝乱颤的意味来。
“韩引师兄,还不叫你这宝贝徒弟起来,这地上凉,冻坏了可不好。”
陆源跟着赵枚一并跪着,这赵枚都跪下了,他站着不是招人眼么?他忍不住多瞧那女子两眼,随后失去兴趣。好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女子生得熟艳,非是陆源喜欢那一类。
他便去看那女子修为,应是金丹,看模样该是初期。
修到金丹可不容易,这女子怕是也没看起来那样年轻……大概也是一百来岁的,不过驻颜有术罢了。虽说金丹期修士可延缓衰老,可也不会看着这样怪异。
她身上有驻颜丹的味道。
看来寿命怕是不久了。
“起来罢。”韩引抬手唤起赵枚来。
没人注意到陆源,陆源也安安分分站在角落里听他们说话。
赵枚把张造的事情和方才那一番追杀讲与韩引,其间瞒过陆冰凉击杀张造这事来:“谁知那张造怎么死的!他杀了我手下仆役后,就离去!他可是杀了我三名练气大圆满的随从,我这些亏又找人讨去?”
他把自己说得极可怜,整个事情娓娓动听。
陆冰凉站在后头,靠着木门,手头拿着一块牌子把玩。陆源一瞧,正是当初给他那样式,看来是另一块了。陆冰凉瞧见他,微微点头。
随后转身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论衣袖打脸的角度和力度》——赵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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