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人鱼就是桉陵之后, 尧烨仿佛一下子有了精气神。
他不再消极地等待剧情到来, 被动改变自己的悲惨结局，而是连夜制定了许多逃亡计划, 以确保自己和桉陵能顺利逃出基地, 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基地里到处都是监控，巡逻密度很大, 如果不提前想好路线和计划，很难将桉陵带出去，因此尧烨十分认真地将计划写在了纸页上，害怕泄露信息，连电脑都不信任。
首先, 由于原主孤僻怪胎的性，身边没有朋友，甚至连手下的研究员都跟自己不熟悉, 因此尧烨私下里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而不用担心被朋友举报不对劲。
这就为逃亡计划铺好了路，尧烨打算采用记忆里那个名叫凯伦的女孩的做法，趁乱把桉陵运出基地。
其实按常理来说，身为一个可以掌控个人实验室的科学博士, 尧烨本不该像那个凯伦一样如此被动的, 但桉陵的身份实在特殊。
因为桉陵的人鱼身份，即使再怎么不受重视也是不被允许运出基地的, 尧烨目前的博士权限也无济于事, 尧烨的权力在这方面使不上力, 就只能选择记忆里已经被证实可行的方案了。
不过比起权力不足的凯伦，尧烨能做的事比凯伦多很多，成功率相对而言也会提高大半。
至少不必像凯伦一样，趁着雨夜狼狈地带着满身伤痕的人鱼离开基地。
想起记忆里那个对原主来说无比绝望的雨夜，尧烨顿了顿笔尖，神情有片刻的阴暗。
其实，在尧烨拥有了原主一生的记忆后就发现，如果这个世界是一部电影，那么原主就是故事里的反派，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而凯伦和桉陵则是故事里的男女主，最后一起逃离魔掌，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如果电影的剧情是注定的，那么，最后，桉陵是不是也会像原主记忆中的那样，爱上那个叫做凯伦的善良女孩，离他而去
答案不得而知，但尧烨只是想像那个画面就觉得五脏肺腑都泛起了苦味，搅得他太阳穴抽痛。
不会的桉陵一直爱着他，尧烨笃信这点，前世那些炽热的眼神和爱慕的神情全都做不得假。
那些曾让缺爱的他在心底隐秘地自傲和窃喜的爱慕神情，全都是真的，不可能有假。
咬着自己苍白的手指骨节，尧烨神情明暗不定地看着桌面上写了密密麻麻小字的计划书。
可是桉陵失去记忆了不是吗
现在的他还会爱着自己吗
尧烨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平静地继续写着计划书，从数据库里调来整个基地的地形图，边写边修改细节。
没事的，即使桉陵不爱自己，那也只是暂时的，是生病失忆了而已，他会一直陪在桉陵身边，直到桉陵病好的。
金发蓝眼的青年坐在桌子前，台灯略显昏暗的灯光打在青年白皙精致的脸颊上，留下了一片阴影，纤长的睫毛下掩着漂亮的蓝眼珠，晦涩难明地映出了纸页上的字迹。
桉陵，是属于他的东西啊，怎么会爱上其他人呢
都怪自己最近太累了，再加上原主记忆的影响，老是胡思乱想些奇怪的东西。
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蓝眼睛的青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眼眸中却在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泛起了阴暗的独占欲。
尧烨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受到了原主记忆的影响，觉得自己的性变得冷淡了许多，面对许多血腥场面都变得淡定了。
但尧烨觉得这些改变有助于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也就没有抵抗的意思。
尧烨没有发现，或许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连爱意都变得自私了许多。
夜色渐深，计划书很快写的差不多了。
尧烨看着自己的计划书，心里思忖着计划完成的可能性是否还有提高的空间。
在原主原本的命运里，得到了人鱼之后，就会沉迷于实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隐约知道基地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似乎是培养出的完美人鱼们都生病了，长得越来越畸形，许多研究员也在照顾了那些人鱼之后变得虚弱古怪，很多都请假了。
整个基地都变得越来越奇怪，实验室的博士们穿得越来越厚，生怕露出一点皮肤，研究员们则脸色苍白憔悴，纷纷请假，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原主手下的实验室也有很多请假的，人手不足，所以后来原主才会要了个新的助手，也就是凯伦。
尧烨沉吟片刻，在计划书上写上了执行日期，准备在基地的人都请假的时候实施行动。
那个时候基地里请假的人多，人心惶惶，正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这些人请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尧烨没有兴趣去探究，只猜测是与实验失败有关，但那不关他的事情，他只需要保证自己能和桉陵逃出基地就好了。
还有那个凯伦
尧烨握着笔杆的力度收紧，在纸页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墨痕。
凯伦，是个善良的女孩，所以，这一世，不需要掺和进来了，他不会去找助手的。
尧烨勾起嘴角，收起了写好的计划书。
第二天，尧烨照例去了实验室看桉陵，鉴于昨天被抓走的几个实习生，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在面对尧烨时更加如履薄冰，不敢对尧烨的行为稍加置喙，尧烨乐得清闲。
尧烨来到实验室里，挂出了不想外人打扰的牌子，给桉陵换了个睡觉用的休眠仓，不用再挤在实验室角落的小水池里睡觉了。
不过白天，桉陵似乎更喜欢在小水池里待着。
尧烨站在水池边，垂头看着水池边缘的瓷砖和湿滑的青苔，视线移向水草覆盖的水面，正对上了一双在水中外澄澈的黑眼睛。
是桉陵躲在水里偷偷看他。
尧烨笑着朝桉陵招了招手，看到桉陵犹如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一头扎进水里不出来了。
尧烨不由轻笑了下“早上好”
桉陵还是像以前一样容易害羞，还喜欢偷看自己。
前世的很多次，尧烨都发现了，只是以前都装作没发现罢了。
坐在水池边，尧烨拿着切好的生鱼片喂食，桉陵沉默了一会儿后就又浮了上来，安静进食。
看到桉陵乖巧的模样，尧烨眼神柔和。
“你爱我吗桉陵”
桉陵听到了配偶的话，连忙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配偶，激动得鱼尾情不自禁地拍打着水面，溅起朵朵水花。
答案显而易见。
尧烨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血色，昨晚开始就徘徊在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桉陵是属于他的，这个认知让尧烨的心情变得很好。
桉陵看着配偶，它没有人类的发声器官，想表达自己的爱意，却只能发出些单音节的“啊啊”声音。
不擅表达情感的它惨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些慌乱之色。
桉陵讨厌自己发出的声音，与配偶温润的声音不同，它自己的声音显得沙哑至极，像是贝壳中沙砾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让人厌恶。
桉陵沉默了下来，潜入水池，只露出眼睛以上，小心地用爪子将脸庞附近的黑色发丝放下来，遮盖住了自己有胎记的半张脸。
人鱼求偶都是尽可能露出自己强大美丽的一面，而它却那么丑陋，桉陵黯然地垂眸，害怕听到配偶厌恶的斥责声。
它当然爱自己的配偶
对尧烨一见钟情的桉陵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心头的爱意，从昨天到今天，一切都像梦境一般美好。
但是这样的美好，真的会永远属于它吗
桉陵怯懦地缩在水中，表情灰暗，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让桉陵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心脏仿佛坏掉一样抽痛，即使之前的几个月在手术台上被一次次切割时也没有那么难过。
在几个月的被实验生活中，桉陵曾无数次被人类嫌弃，认清了自己的容貌在人类眼中无比丑陋的事实。
自知自己有一副丑陋容貌的桉陵是自卑的，也是偏激的。
在遇到尧烨之前，它只想要杀掉整个基地的人类，甚至基地之外所有的人类，认为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人类这个丑陋的物种。
但是现在，桉陵更想要得到配偶的喜爱，忘却了之前所有的仇恨。
虽然依然憎恨着那些人类，但如果是为了它深爱着的配偶，那它可以放弃复仇，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都可以。
只要配偶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桉陵只希望配偶可以不离开自己，不离开这个丑陋又无能的自己。
尧烨看着情绪突然低落下来的桉陵，愣了一下，茫然地拿起一片生鱼片，想要继续喂桉陵，桉陵却自卑地不敢靠近。
尧烨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发现了桉陵的情绪不对劲，叹气道“在想些什么”
变得那么委屈的样子。
桉陵依然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配偶，它不敢靠近，害怕自己的丑陋惹来配偶的厌恶。
只敢用眼睛注视自己的配偶，目光炽热而贪婪，在配偶白皙深邃的脸庞上梭巡，不放过任何一寸，想要将自己的配偶永远刻在心里。
尧烨看着跟闷葫芦一样的桉陵，无奈，只好伸出手，捧住了水中的桉陵头颅。
哗啦啦
水珠顺着金发青年白皙纤细的手臂滑落，清粼粼的水面下映出了青年玉石般细腻光滑的皮肤。
青年凑近，呼吸轻轻吐息在水中人的脸颊上，带着清新的草叶气息。
桉陵愣愣地看着配偶越靠越近，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无措地僵直在原地。
青年吻住了桉陵的唇，池水荡漾着流淌过青年苍白的脸颊，深邃的蓝眼睛半掩在眼皮之下，波光粼粼中含着温暖的爱意。
桉陵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着本能舔了舔配偶柔软的唇瓣，迷恋于配偶甜蜜的滋味。
心中澎湃的爱意终于淹没了自卑的阴暗情绪，
趴在水池边的姿势不太舒服，尧烨的制服也湿了大半，一吻结束，他想要起身换个姿势，顺便问清桉陵情绪低落的缘由，却意外地被按住了后脑。
尧烨微微睁大了天蓝色的眼瞳，与同龄人相比显得稚嫩的娃娃脸上有一丝错愕。
下一秒，人鱼湿漉漉却强健有力的手臂将他拖入水中，继续着这个深吻。
尧烨起初想要反抗，他不喜欢水中潮湿的气息，但当手臂放到了桉陵胳膊上时，他察觉到了桉陵颤抖的肢体，还有神情中卑微的爱意。
尧烨抬眸，看到了桉陵小心翼翼的眼神，嘴唇也颤抖着贴在他唇上。
桉陵在害怕，害怕被配偶厌恶，推开。
而这次的强硬，已经是它最大的勇气了。
它想告诉自己的配偶，自己爱着他，深爱着他。
尧烨顿住了，半晌，手臂放松，搂住了桉陵宽阔有力的脊背。
桉陵虽然只是一条人鱼，并非人类，却拥有着尧烨无法比拟的黄金比例身材，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柔韧而不夸张，藏着巨大的爆发力，冰凉的肌肤表面如同大理石一样光滑温润，让尧烨有些留恋地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纤细的指尖顺着背部紧绷的肌肉线条轻抚，安慰着桉陵紧张的情绪。
没关系，桉陵想做什么都可以。
尧烨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尖，引导着只会盲目舔舐他唇瓣的桉陵学会亲吻。
虽然他也没什么经验，但前世在网络上也是看过不少电影的，自然知道如何亲吻才更加亲密。
而失去记忆的桉陵似乎什么都不会了，没准有记忆的时候也不会，反正只会贴着他的嘴唇舔弄，像只小狗一样。
安静空荡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了水池里水花溅起的声音，肢体交缠在水面之下，唇齿相接间，发出了些黏腻的水声。
食髓知味的人鱼忍不住亲吻了很久，直到尧烨被凉水冻得不轻后才结束了这个长长的亲吻。
尧烨喘息着靠在桉陵颈侧，脸颊由于氧气不足而泛起些暧昧的潮红色。
人鱼的肺活量确实不是人类能比的。
桉陵搂着怀中的配偶，幸福而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它舍不得放开，迷恋于配偶在怀中的感觉。
尧烨被紧紧搂在怀里，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放任了，直到自己快被冻出感冒来才结束了这黏糊糊的亲密拥抱。
走出水池，尧烨看着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只能拿实验室里备用的衣服换上了。
水池里的桉陵露出愧疚不安的表情，尧烨见状，看出了他不安的情绪，又是一番安慰，亲了好几下才算平复了桉陵的不安。
换过衣服后尧烨就开始布置实验室，尽可能让桉陵住的舒服些，桉陵在此期间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配偶，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眼底的迷恋和病态爱意让人不寒而栗。
幸好尧烨已经习惯了桉陵这样窥探的目光，不然要是换个正常人来，面对一个外表凶残暴虐的水生物种冰冷竖瞳的窥伺，还真的会毛骨悚然。
时间过得很快，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尧烨不打算离开，已经准备住在实验室里了。
反正前世的原主也是这么做的，研究的疯魔的时候经常住在实验室里，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
尧烨和桉陵一起睡在休眠舱里，肢体交缠，但目前还是很纯洁的床伴关系。
尧烨趴在人鱼的胸膛上，轻抚人鱼的脸庞，眉眼柔和。
“桉陵，别急，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出去，好吗”
桉陵握着配偶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手心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它心口如同火烧一般，爱意挤满了胸膛。
它黑曜石一般纯粹的眸子看着尧烨，瞳孔里映出了尧烨白皙的脸庞，嘴唇动了动，还是耻于发出自己难听的声音。
它会跟随它深爱的人类去往任何地方，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没有得到回应，尧烨也没有沮丧，只是轻吻桉陵的眸子，示意自己知道它想表达的意思。
桉陵一向如此，他已经习惯了。
之后，尧烨难得睡得很熟，躺在恋人身侧，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夜无梦。
而抱着配偶的人鱼则更加迷恋地偷偷亲吻着配偶熟睡的脸颊和嘴唇，如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一般，连眼睛都不敢闭，害怕眼前的一切会转瞬消失。
它圈着怀中的爱人，还是不安而惶恐，它的丑陋与配偶的美丽相差太大，连它自己都感到不相配。
可是它绝不会放手
如果割去鱼尾，变成人腿学会人类的语言
它和配偶的差距会变小吗
人鱼思考着这些东西，丝毫没有觉得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说，这样近乎自残的想法多么可怕。
它只想要和它深爱的人类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可这对于一条被困在人类实验基地的丑陋人鱼来说，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人鱼黑漆漆的瞳仁里仿佛散发着黑气，手臂收紧，愈发沉溺地抱住了自己的配偶。
它，太过无能了。
基地外，随着人鱼压抑黑暗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强烈，大海也日益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深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从沉睡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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