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 尧烨就这样一边打着做实验的名义，一边明目张胆地谈恋爱。
渐渐地, 原本因为自卑而不敢轻易接近尧烨的桉陵也变得主动了许多, 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尧烨心情变好了，做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上交给基地上层的数据也好看了许多, 意外得到了不少的项目资金。
一般来说, 得了这么多项目资金，靠谱点的博士都会将钱分给手下的研究员一部分，用作奖金奖励员工们的，但鉴于原主实验室里的都是一堆废物，没有丝毫奖励的价值不说还常常背刺原主，偷原主的实验资料出去卖都是常事。
所以这些钱就全都被尧烨收了起来, 用作逃出基地后的生活资金。
“凯撒啊, 哈哈哈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个人鱼母体怎么研究出花来了”
正准备往实验室走的尧烨被一道油腻的中年大叔音喊住了, 他顿住了步子，扭头看去。
“哈哈说起来真巧啊，我也得了一条人鱼, 只不过啊，比你那条完美点, 是个进化的完全体”
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边大声嚷嚷, 边得意洋洋地看着尧烨, 啤酒肚撑得白色制服都鼓了起来。
是原主的同事, 同属博士的哈伦鲁。
不过两人不太对付, 几年前就是对手，只是那时候原主更胜一筹，前途光明，哈伦鲁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但现在，五年过去了，原主依然一事无成，反而是哈伦鲁颇有成就，还经常来原主实验室炫耀。
地位的倒转让原主心态扭曲，以至于最后铤而走险，注射了人鱼血清。
原主最后死得那么惨，说起来，跟这个哈伦鲁还真脱不了关系。
“”
尧烨瞥了这个明显来炫耀的家伙，没理他，转身继续向实验室走去。
虽然自从上次的那几个实习生事件后他就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专属实验室，甚至每次外出都会上锁，但还是会担心桉陵的安危，因此每次出去都会尽快赶回去。
因为要去处理博士每日的任务，所以刚才去了其他实验室做实验，已经出来半小时了，该回去了。
“呵，凯撒啊，啧啧，还是太年轻，说几句就甩脸子，哼喂后面的小心点别摔着了我的人鱼”
哈伦鲁看到尧烨没像以前一样跟自己吵起来，而是转身就走，无趣地撇了撇嘴，觉得凯撒这个自命不凡的蠢货一定是在嫉妒自己获得了更好的人鱼实验体。
哈伦鲁志得意满地刚想骂些什么就看到身后用来运输人鱼的手术床快要倾斜了，吓得一身冷汗。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要来的人鱼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摔坏了就拿你们做实验”
哈伦鲁劈手打在推着手术床的研究员脸上，用劲儿极大，把研究员当场打倒在地，脸立刻肿起一大片。
尧烨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手术床上，一只长相俊美的人鱼正被束缚带绑在手术床上，眼神空洞，浅色的瞳孔里什么都看不到。
尧烨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条人鱼跟条死鱼差不多，即使脸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身材都跟桉陵差不多，甚至偏瘦弱，一点没有桉陵体型那么完美无缺，对比一下，像个劣等赝品。
总结来说，半点不如自家桉陵可爱。
尧烨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刚想收回视线就发现那条人鱼动了动眼珠子，跟他对视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呜呜呜”
人鱼挣扎着，似乎恐惧到了极点，力气大极了，直接挣脱了束缚带，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偶尔看向尧烨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深海巨兽一般，表情愈发恐惧和痛苦。
看到这一幕，尧烨讶然。
看到哈伦鲁激动得大吵大闹，引来通道里许多人的围观，他也干脆站在一边看热闹，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据说完美的人鱼开始了劣化。
浅棕色发丝的人鱼空洞的眸子里满是痛苦不堪的色彩，它在地上无力地挣扎，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到了人鱼裸露的上半身开始鼓起一条条血管，像是活物一般蠕动着，渐渐遍布全身。
原本油光水滑的长长鱼尾上，鳞片脱落，露出内里开始腐烂的皮肉，一个个挨挨挤挤的脓包出现在人鱼的上半身和脸颊处。
凡是有皮肤的地方，脓包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深海中长满了藤壶的鲸鱼，凑近了看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足以吓疯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
不止如此，在长满了脓包之后，人鱼还没有失去意识，还在不断呻吟，看上去无比凄惨。
隆起的血管在长满脓包的皮肤下如同心脏一般有节奏地跳动，场面极其恶心。
“呕”
“快呕来人啊”
好多围观的研究员都吐了出来，赶紧去叫安保处的人来处理这个人鱼，没人敢轻易靠近它，就连刚才还视人鱼为珍宝的哈伦鲁都避之不及。
许多人猜测，人鱼或许是得了某种致命的疾病，或许还是传染病，更是对人鱼退避三舍，匆匆走开。
尧烨看着那个气息微弱的人鱼，神情微动，倒觉得这不像是什么疾病。
他总觉得这条人鱼就像一个劣质产品，只是如今终于爆发了质量问题，彻底崩溃了。
安保处的人很快就来了，全副武装地带走了地上的人鱼。
尧烨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徒留哈伦鲁一个人在原地跳脚，责骂刚才负责运送的研究员。
桉陵还在等着自己呢，要快点回去了，不然那条敏感自卑的人鱼又该胡思乱想了。
然而，就在尧烨刚才围观的时候，他的实验室里也进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砰
不知过了多久，闸门再次打开了。
等待着配偶归来的人鱼听到了呼唤的声音，于是再次浮出水面，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陌生人类。
人鱼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厌恶地皱紧了眉，没有缘由的，它憎恶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
这个闯入这个世界的异类。
浓郁的厌恶和憎恨让人鱼漆黑的眼底泛起了丝丝杀意，而这一切，闯入的人类都毫无所觉。
他依然在靠近人鱼。
打扮成研究员模样的他满脸狂热地接近了水池，嘴里不断呢喃着疯癫的话语。
“主您卑微的信徒愿向您奉上最虔诚的信仰”
人类名为凯斯，在现实世界里信仰着海洋之主，并愿意为此奉献所有。
在这次进入鬼域的行动中，他积极报名，获得了前往觐见神灵的资，在主教面前发誓为了帮助神灵逃离这个基地将会不惜一切。
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人鱼，凯斯亢奋得涕泗横流，本就不算俊美的脸庞显得十分扭曲。
“主吾等是您最忠诚的羔羊我与同伴们将救您出去实现伟大的神灵毁灭世界的计划”
终于见到了自己信仰的神灵，这难以置信的兴奋感冲昏了凯斯的头脑，只想不顾一切地靠近神灵，进入教义中所描述的永生神国。
无数次，在主教的吟唱下，他们颂扬神灵的威名，而现在，一切终于成真了。
在怪谈和无数神话传说中都曾出现过神灵的名讳。
祂是沉睡于海底的海洋之神，最终将苏醒于世界末日的前夜，带领它的眷属们洗涤世界的污浊，创造一个永生的新世界。
自认为是神灵信徒的凯斯激动得又哭又笑，发誓一定会帮助神灵逃出这里，开拓神的领域，并开始诉说怪谈的原剧情，恨不得将自己的利用价值全都摆出来，让神灵看重自己，赐予自己永生。
可是，人鱼一直没有回应凯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冰冷的竖瞳内是冷血动物特有的残暴和冷酷。
凯斯在人鱼的注视下变得哆嗦了起来，脸色发白，不知道哪里触怒了神灵的他连忙跪了下来，像现实世界里那样开始祈祷，祷告词虔诚狂热。
人鱼歪头看着他，听着这个人类虔诚的祷告词，眸色渐深。
耳边回荡的信徒吟诵让人鱼感到异常熟悉，像是觉醒了什么一样，它原本纯粹干净的气质变得浑浊了起来，泛着来自古老时代的血腥味和暴虐的气息。
同时，基地之外的海底深处传来了轰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逐渐苏醒。
人鱼皱起了眉，尖锐的鲨鱼般的利齿从口腔里探出，在惨白皮肤衬托下愈发可怖。
啊，原来不是人类，是信徒吗
不过信徒
信徒是什么
人鱼被迷雾遮掩的记忆渐渐明晰，它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古老悠长的记忆中，许多神情狂热的信徒投入海中，化为碎片，鲜血在水中翻滚。
乌云密布的大海上，滔天的巨浪席卷海岸，将无数信徒吞噬。
信徒，是食物。
真是太好了
刚好有点饿了
这样想着，桉陵无机质的黑色眼瞳看向了不远处的信徒，朝信徒凯斯招了招手。
凯斯兴奋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他膝行着，离水池越来越近。
人鱼冲着信徒伸出了手，纤长的指缝间长着鱼类生物特有的蹼，尖锐的属于捕猎者的利爪足以撕裂任何生物的外壳。
在凯斯眼中，这就是神灵向信徒们伸出的援助之手，伟大而无所不能。
这是神灵的救赎
凯斯看着人鱼递出的手掌，热泪盈眶，兴奋得浑身发颤。
噗通
然而，就在信徒露出狂喜表情的下一秒，他便重重地掉入了水中，连一丝尖叫都来不及发出，铺着水草的池面就翻开了一股股血水。
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充斥了整个意识，信仰着古老神灵的信徒最终在痛苦中陷入永恒的黑暗。
桉陵嗅着水中的血腥味，勾起了嘴角。
从刚刚得到的漫长记忆里，桉陵发现信徒们总是接二连三地前来，而它，讨厌这些闯入的信徒。
不过，信徒的到来还是有好处的，毕竟他们的味道还算不错。
血水的翻滚很快平息了，人鱼重新浮出了水面，它继续等待着心爱的人类归来，只是这次的它更加期待了。
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人鱼试探地发出了一声低吟“尧烨。”
它可以说话了用从信徒那里剥夺来的声音。
记忆里，那个沉在海底的自己就是这么获得行走于世间的力量的，事关与配偶的交流，所以人鱼学的很快。
它继续练习着自己的声调，期待着心爱的配偶在听到自己说话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终于离尧烨更近了。
一直沉溺在自卑中的人鱼难得愉悦地甩了甩尾巴，靠在水池边，用人鱼特有的声波哼着人类不可听闻的歌谣，等待配偶的到来。
洗掉手臂上沾染的血液和碎肉，肤色惨白的人鱼满脸期待，倚靠在池边，犹如正在等待心上人的少女般带着甜蜜的笑容。
砰
过了一会儿，实验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了，尧烨走了进来，带着给桉陵特制的食物。
“饿了吗桉陵”
尧烨晃了晃手里装着鲜鱼的真空包装，笑眯眯的。
在见到了刚才那条人鱼的丑样子之后，尧烨只觉得自家人鱼更漂亮了。
“饿了，尧烨。”
桉陵怯怯地趴在池边，低声回答道。
尧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露出惊喜的表情。
“桉陵你终于会说话了”
尧烨捧着桉陵的脸颊，忍不住亲了好多下，桉陵既羞涩又兴奋，熟练地吻了回去，痴迷不已。
相爱的恋人终于会说话了，面对刚才那副恶心场面还淡定自若的尧烨突然就变得像个小孩子，在桉陵喉结处摸来摸去，想探究桉陵突然会说话的缘由。
桉陵茫然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尧烨也就没再想这些了。
他玩心大起，让桉陵说了很多话，哪怕只是一个单词也会开心地给桉陵一个吻。
桉陵眼神柔软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类，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个个句子，最喜欢重复说“我爱你”。
桉陵眼神很亮，一字一顿认真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桉陵。”
尧烨有点感动，眼眶微红，但身为一个成年人，他不想自己哭出来，于是笑着亲吻桉陵的眼睛，动作温柔。
桉陵搂住了怀中的配偶，漆黑的瞳仁里只有尧烨漂亮的面孔，爱意充盈在眼中，炽热到让尧烨都有些受不了了。
尧烨红了脸，咳嗽了一下，捂着桉陵的眼睛道“好了，不闹了，我们先吃饭”
桉陵点头，乖巧地从水里出来，然后坐在池边，不顾自己长长的尾巴从水池一直拖到地上也要把尧烨抱在怀里。
“好了”
桉陵露出开心的笑容。
尧烨无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放弃了，顺从而宠溺地拿起手边的鱼片，喂给了桉陵。
尧烨记忆里的桉陵总是沉默寡言，低着头不说话，没想到在恋爱之后会变得这么像个小孩子。
不过，他很喜欢这样的桉陵。
比起前世那样卑微爱慕着自己的桉陵，尧烨更想看到这样的桉陵。
他们会变得幸福的，前世的一切，都会得到弥补。
仰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桉陵，尧烨轻抚它纯粹到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睛，如同天使一般纯洁干净的眼睛让尧烨的手指流连忘返。
看着看着，尧烨突然有些忧愁。
因为在他看来，失去记忆的桉陵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对世事的险恶没有什么概念，纯洁得不可思议，虽然这很好，但也意味着以后逃出基地了，桉陵会很容易受伤。
靠在桉陵怀里，尧烨出神地想着以后的事情，想着一定要找个能够顾家的工作，可以照顾桉陵，不然以桉陵如此天真的个性，估计被卖掉了都不知道。
在配偶眼中天真无邪的桉陵收紧了箍在尧烨腰肢上的手臂，眼睑半敛着，隐藏着疯狂而病态的爱意。
而它身后平静的池水之下，一具残破的露出白骨的尸骸正安静地躺在水草生长之处，血腥味弥漫了整片池水。
尧烨，在它怀里好乖，要是，永远都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人鱼迷恋地用下巴蹭了蹭怀中配偶柔软的发旋，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真的很感谢刚才的信徒啊
不知道信徒还会不会来下次，它想要一双人类的双腿呢
那样，就会变得跟配偶一样了，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幸福了
这么想着，人鱼开心地勾起了唇，笑容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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