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6太平间的异响

    看着桉陵这张淡定的脸,尧烨莫名有了安全感,也敢回头看了,边回头边语无伦次地向桉陵解释:“桉师傅,后面!刚才后面有东西追我,那东西好像不是……人……”

    身后空无一物,阴暗的走廊里连灯光都不再闪烁了,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尧烨:“……”

    特么的这鬼果然欺软怕硬!遇到硬茬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桉陵红着脸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显得格外娇小可人的尧医生,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吧,因为也只有在梦里,他才可能与尧医生这么亲密接触……

    尧烨看着空荡荡的身后尴尬了,这事儿搞的,跟他故意撞进人家怀里一样,要是说实话,这保安师傅会相信吗?

    这还没多熟呢就撞人家两回了,还都撞人家胸前,也太尴尬了。

    尧烨讪讪地扭回头,看着桉陵尬笑了一下,然后就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怀里,连忙道歉,想要退出来,却没成想被一双大手拦住了腰。

    感受到腰上属于他人的体温,尧烨蒙了,疑惑地看向桉陵。

    桉陵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怀里的尧医生。

    如果是梦的话,可以一直做下去吗?

    尧烨的腰很细,由于经常锻炼身体所以虽然没多少肌肉,却很柔韧,手感很好,至少让桉陵有种不舍得松手的感觉。

    但出于对心爱之人的爱慕和尊重,即使以为这是梦,桉陵也丝毫没有动手动脚的念头——那是对尧医生的侮辱。

    事实上,把手掌放在尧医生腰上就是他从未想过的最冒犯的事情了,所以把手放上去之后,桉陵就开始呆呆地盯着尧烨看,眼神中的爱意不加掩饰。

    尧烨只看到桉陵开始盯着自己看,感觉电梯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哲学起来了,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什么情况?

    被汗水浸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尧烨抬眼望向桉陵时的动作显出了几分无辜。

    “桉师傅?怎么了?可以放开我吗?”

    桉陵愣了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松开了手,连退两步,紧紧贴在了电梯壁上,仿佛尧烨是什么洪荒野兽一样退避三舍,脸色爆红,而且是那种连胎记都无法遮挡的红。

    看着面前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不说话,甚至连眼皮也不敢抬的桉师傅,尧烨无语。

    他不知为何,这时候也保持了沉默——因为总觉得这个气氛下说话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第六感十分敏锐的尧烨按下了去一楼的电梯,等到电梯到了一楼才对桉陵做出了邀请。

    “桉师傅,现在忙吗?那个,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尧烨走出电梯,笑着对身后跟出来的桉陵问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撞鬼是彻底让尧烨意识到桉陵的平安符有多神奇了,连那么凶的白天都敢出来的鬼都怕,应该能救他一命吧。

    听了尧烨的邀请,桉陵呆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了。

    “好,好啊!我不忙的!”

    看着面前笑容浅浅的尧医生,桉陵的心房里仿佛开出了无数朵小花,把整个心脏都塞得满满的,有种异常满足的幸福感。

    尧医生……从未注意过他的尧医生,在邀请自己呢!

    桉陵兴奋得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小步小步的跟在尧烨身后,进了医院附近的一间咖啡厅。

    尧烨开了个小包间,点了两杯咖啡和些茶点,然后就与坐在对面的桉陵面面相觑。

    桉陵正襟危坐,偷看着桌子对面的尧烨,眼底深藏着无可救药的痴迷。

    “咳!那什么,桉师傅你喜欢喝咖啡吗?”尧烨有点尴尬,虽然把人约了出来,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

    直接开口问人要人家母亲送的平安符?

    或者道德绑架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相比之下,掏钱买的话,更合适吧,但也不一定,毕竟是人家母亲留给儿子的遗物,拿钱买怕是会被当成是羞辱啊。

    尧烨陷入纠结,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缠在一起都快打成死结了。

    桉陵从没喝过咖啡,只听过咖啡的味道是苦的,他什么难吃的食物都吃过,自然不会害怕苦。

    看着尧医生期待(大雾)的目光,桉陵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真诚憨厚的笑容。

    见状,桉陵客套地笑了,道:“喜欢啊,那太好了,这家咖啡挺好喝的。”

    包间里又陷入了沉默,等服务员把咖啡和餐点摆好离开之后,尧烨终于还是在对死亡的恐惧下开口了。

    “桉师傅,我……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您开口。”

    桉陵困惑地看向尧烨,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抚平尧烨眉头的褶皱。

    尧医生陷入苦恼之中的模样,让他的内心也十分难受,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让尧医生永远快乐无忧,而非变成现在这样困扰的模样。

    尧烨垂下眼睑看着光滑的桌面,咬着下唇踌躇了半天,又喝了口咖啡壮胆,这才接着道:“桉师傅,您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不是,这听着怎么这么像江湖骗子的开场白?

    尧烨懊恼地把手放到头发里搓了一把,把自己整成了一头乱发。

    “我知道您可能以为我是疯子,但是还是希望您能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

    “我相信您!”

    桉陵打断了尧烨的话,心疼地看着尧烨下唇处咬出的齿痕,目光坚定:“尧医生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什么都可以帮忙的!”

    尧烨怔怔地看着桉陵,迟疑道“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是尧医生要求的,我都可以做!”

    桉陵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承诺,说话也只懂得大白话,只有最简单的词汇和一颗最真挚的心。

    桉陵那对自己迷恋到近乎偏执的目光被尧烨收入眼底,联想到刚才电梯里这个保安师傅暧昧的举止,尧烨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目光闪烁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卑鄙,面上却把语气压得更低了些,颇有种可怜兮兮的意味,将昨天和今天撞鬼的遭遇都讲给了桉陵。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桉陵……”

    尧烨眼中泛起了泪光,抬眸看着桉陵的眼睛,放在桌子上的手犹豫了一下,缓缓牵住了另一头桉陵的手指。

    桉陵被这样暧昧的举动羞红了耳朵,眼中的迷恋更甚,尧烨见状,说出了自己目的。

    “……你能帮帮我吗?我听说你懂得这方面的东西?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一个平安符?”

    桉陵听出了尧烨的意思,虽然不舍得这个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但他更舍不得心爱的尧医生死去。

    虽然桉陵跟之前的尧烨一样不信鬼神之说,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想尧医生受到伤害。

    桉陵毫不犹豫地将脖子上挂了二十五年的平安符取下,递给了尧烨。

    “我,我可以帮你,我不怕鬼,我陪着你!”他看着心爱的尧医生,眼神中的爱意满到快要溢出来了,哪怕要他为了尧医生死他也心甘情愿。

    尧烨没有看到桉陵眼中的爱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递过来的平安符上。

    一接过平安符他就感觉身上经久不散的寒意立刻退散了,舒服得让人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木牌,不足巴掌大小,正反面都雕刻着奇异的古文,用结实的红线串着,古朴至极,却又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谢谢!太谢谢您了!桉师傅!您救了我的命!我过几天就还给您行吗?绝对不会私下昧了的!”

    把平安符系在脖子上,尧烨犹带着泪痕的脸上终于重新绽放笑靥,一时间美得令人不可直视。

    桉陵看着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平安符沾染上了深爱的尧医生的体温,脸红了,连忙羞涩地摆手,道:“没关系,不用谢的,您以前也帮过我,这是应该的!只要能保护到尧医生就好了,我很想保护尧医生,但这个平安符真的有用吗?”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保护您的,一定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是鬼,也不怕!”

    桉陵心疼地看着尧烨脸上的泪痕,很奇怪,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怕,任人欺凌,却从来没怕过鬼,与生俱来一种对于鬼神的蔑视,就像食物链上端的动物藐视自己的猎物一般,毫无惧怕之意。

    因此,他才说出了这样想要保护的话,他是认真的,但听在他人耳中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听了这话,尧烨眼神游离,将桉陵要陪伴他左右的话略了过去,只是连连感谢,拿出手机加了桉陵的微聊和企鹅账号,这才无事一身轻地享用起了茶点。

    桉陵也跟着笨手笨脚地喝起了咖啡,咖啡里什么都没加,苦得要命,他被那股苦味呛了一下,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不去擦拭,只顾看着尧烨傻乎乎地笑,样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尧烨看着这样单纯的保安,心中的喜悦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负罪感,他强笑着和桉陵聊七聊八来压下这些令他良心不安的情绪,直到午休时间结束,他才停住了话头。

    “时间不早了,桉师傅,咱们回去吧,这次真是耽误您工作了,一会儿回去要是有谁拿这事儿说您,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替您解释。”尧烨满脸愧疚,眼神纯良极了。

    面对心爱之人关切的目光,桉陵默默点头,心头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跟着尧烨回了医院,直到电梯口才分开。

    直到看着尧医生登上电梯,桉陵眼中的欢喜还是久久不散,在咖啡厅中尧医生的亲近让他头一次开始有了妄想。

    如果,如果尧医生也是喜欢他的,那他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呢。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桉陵眼神迷蒙。

    尧医生主动牵了他的手,在电梯里的时候,也没有责骂他的冒犯,那是不是意味着,尧医生并不反感他的亲近呢?

    桉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幻想之中,将身体的残疾和丑陋忘却脑后。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过任何被欺骗利用的可能性,一心想象着和尧医生在一起的美好未来,连原本刻在骨子里的自卑都消散不见,身上阴沉的气质也化为了难得的朝气蓬勃。

    他哼着歌坐着电梯,去往地下一层的太平间,此时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他也该去休整一下,继续打扫卫生了。

    桉陵似乎从没想过没了平安符以后的自己会怎么样,可能是因为以往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他从不会害怕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次尧医生亲口说出撞鬼一事,其实桉陵根本不会去信。

    就连平安符能避鬼神的说法,桉陵都是从尧医生口中得知的,不然,他会一直将这个平安符当做是母亲留给自己的纪念,从不离身也只是因为思念罢了。

    叮——

    电梯到了,桉陵第一时间嗅到了满地下室的烟味,走出电梯一看,果然是烟雾缭绕。

    桉陵最讨厌烟味,所以很喜欢这个禁烟的医院,这是他第一次碰见人在太平间吸烟,不由皱紧了眉头,趁着脸上那黑色的胎记,愈发显得凶神恶煞。

    瞬间,太平间走廊深处的灯变亮了许多,安静如鸡。

    其实,传说中,天煞孤星才是鬼神们最惧怕的东西,而非什么浮于表面的东西,但人却最易被表面的东西欺骗。

    “是谁在吸烟?”

    刚被爱情滋润过的桉陵连懦弱的性子都变了,嗓门都大了起来。

    “嘶——呼!”不远处,眼镜男吸着烟,将烟气吐出来,神色快活,丝毫没有理会桉陵的愤怒。

    “喊什么喊!叫魂呢!想死啊桉傻子!”

    眼镜男耀武扬威般晃了晃手指间的香烟,满脸鄙夷,“给你闻闻这么贵的烟味,真是便宜你了!”

    “小子,别给我找事儿,我可是看到你上午上班时间跟尧烨那个关系户出去偷懒了!妈的!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抱大腿拍马屁的,怎么?那小子的鞋子舔着舒坦?”

    “X他吗的!天生含着金汤匙的败家子,也就配跟你这种渣滓待在一起了!哈哈!”

    眼镜男气得面容扭曲,破口大骂,释放着自己心头的嫉恨,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富二代,仇富得一批。

    听了这满口不堪入耳的污蔑,桉陵怒极,脸上却反而没了表情。

    “尧医生比你这种废物好一千一万倍!”

    他不会说脏话,但眼神冷得可怕,眼镜男被冻得哆嗦了下,随即恼羞成怒地扬起了巴掌。

    “什么?你这种垃圾也敢说老子?又想挨打吗!你不想干了是不是!别以为有那小子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打你!”

    眼镜男实在无法忍受桉陵这种像看垃圾一样的目光,他本就自卑且自大,性格欺软怕硬,现在被自己瞧不起的人如此鄙视,他能忍才怪了。

    可谁知,桉陵轻轻松松就捏住了眼镜男的胳膊,跟拎一个小鸡仔似的将他凌空拎了起来。

    眼镜男从没想过这个打不还手的傻大个会反抗,当即惊掉了下巴,额头冒汗,眼镜掉到了鼻子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桉陵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给、尧、医、生、道、歉!”

    别人骂他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骂他的尧医生。

    眼镜男被那杀人似的目光吓尿了裤子,哆嗦着连连道歉,心中的屈辱感却将他的眼睛染成了红色。

    听到这个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医生道了歉,桉陵也懒得再多追究,随手将他扔到一边就走向了太平间。

    太平间旁边的小房间是他的宿舍,里面有食物,他有些饿了,刚才在咖啡店没吃饱,还得再吃点。

    桉陵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眼镜男看着他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谁都可以欺负他,到现在连这个傻子也敢还手了……去死吧,都去死吧!这些瞧不起他的混账怎么还配活在世界上!去死!都给他去死!

    眼镜男气疯了,湿漉漉的裤、裆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今天刚被科室主任责骂过,追求的美女护士也不拿正眼瞧他,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跟他作对!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没有给他一个好的出身,却让尧烨那样的小白脸拥有一切,连桉傻子都有一具高大的身体,他却什么都没有……

    眼镜男红着眼睛把买来的酒洒在地上,足足买了一箱才把整个太平间洒满。

    他还小心翼翼地跑到桉陵的宿舍门边,看到门半掩着,就拿东西把门杠上,不让这个敢欺负他的人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桉陵在宿舍里泡面吃,心思还沉在中午和心爱的尧医生在咖啡厅的约会中,并没有发现外界的异样。

    眼镜男眼睛通红,如同被什么遮住了双眼一样癫狂,他手舞足蹈地点开打火机,看着火焰渐渐燃起,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笑声猥琐且嚣张。

    浑身鲜血的鬼魂趴在眼镜男背上,拿手遮着他的双眼,也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古籍记载,天煞孤星,鬼神惧之,却多为人祸所害,究其原因,乃天妒之。

    或许,平安符所镇压的,并非鬼神,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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