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远庖厨, 这句话出自孟子。
原话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 不忍见其死;闻其声, 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孟子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对齐宣王不忍心杀牛的评价。其用意是赞扬齐宣王的仁慈之心。
但后人在解读之中,歪曲理解了他的原意, 认为做大事的君子和堂堂男子汉应该远离杀生做饭的地方,在庖厨里忙活的人不应该是君子。
因为厨师大多是屠夫,要杀鸡杀鸭的, 不是君子应该做的, 而女人才是厨房的主人。
君子应该衣冠楚楚, 面含情眼含笑,手里拿的是书, 嘴里说的是四书五经, 不是屠夫那样粗衣油垢,眼有凶光,手里拿着刀子的。
于是,君子是斯文人, 屠夫是粗俗人, 斯文与粗俗就这样很简单的区分了出来。人们向往斯文人, 对粗俗者不屑一顾。
所以,远庖厨者定是君子。
在现代,自然不会还有人认为君子远庖厨, 现代越来越多的男人会做饭,甚至非常的普遍。
而柳仲谦这一下厨,让林明诚意外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高兴。
如果世人都认为君子远庖厨,林明诚除非哪天位高权重,不然未必能扭转世人的想法和偏见,但柳仲谦下厨,那就代表也不是所有的古人都把这句话奉为君子的守则的。
好似下厨就不是君子了。
“先师曾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真正的君子从不拒绝下厨。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我们只是凡俗之人,不管是何身份,也首先是个人,是人就不能饿肚子,是人也离不开食物。做出入口的食物怎么会是下贱之事。”
柳仲谦说着,便想起了从前之事,当即笑道:“便是文林书院的山长,也有一手好厨艺。”
大家瞪大了眼睛,特别是林明诚,他这么问,也是一个试探,不过得到的答案却非常的满意。。
中华上下五千年,下厨的男人也是有的。
比如,商宰相伊尹就曾是厨师出身,也是最早的道家人物之一,更是中华厨祖。
而业余的厨子也是有的,像苏东坡和袁枚,这也都是才子。
只是柳仲谦会下厨,季有德也会下厨,林明诚倒是有些意外了。
柳仲谦这会兴致很好,说起了他们当年的事情,他和季有德这些临扬考生进京考试的时候,途中就发现了山体滑坡,季有德和柳仲谦滑倒的时候,两人掉进了一个猎人的陷阱里,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却也受伤了。
他们带的仆人都死了,甚至赶考的同伴也没了,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冬日里,柳仲谦和季有德被困在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陷阱里呆了一天两夜,又冷又饿,身上又疼。
他们两都是临扬望族子弟,自从仆从成群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在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终于老猎人来看陷阱了,他们因此获救。
他们在老猎人的木屋里养伤,可才没两日,老猎人打猎的时候遇到了狼群,虽然从狼群里逃出来了,但也一身是血重伤倒在家门口。
柳仲谦和季有德把老猎人抬回屋里,没有了老猎人照顾,一切都得靠他们了,甚至他们还得照顾老猎人。
吃喝拉撒,全要亲力亲为,他们甚至都不会做吃,连生火都不会,全是老猎人教他们的。
所以这一年,柳仲谦和季有德错过了考试,甚至冬天都在山里过的,冷的直哆嗦。
老猎人是在冬天,下雪的时候离世的,柳仲谦和季有德在雪地里埋葬了老猎人。
这一个冬天,他们饥寒交迫,也幸得在冬天之前,老猎人让他们存粮,教他们如何做陷阱捕猎,如何在附近摘野菜晒干,采蘑菇。
他们天天都去出事的地方等着,做着记号,就盼着家人能找到他们,或者能在那遇到别人。
终于他们在快饿死的时候等来了亲人的寻找,自此之后,柳仲谦和季有德便都学了野外生存技能,甚至也学了一手厨艺。
人生地不熟,柳仲谦和季有德那一段经历可谓是刻骨铭记,也正因为有过共患难同甘苦,所以即便两个书院竞争激烈,他们甚至也起争执,却对对方都维护的,在他们的心里,对对方的定位从来都是,是友非敌,更从无仇怨。
大家听了柳仲谦和季有德的经历一时都有些沉默,心里想着,若是他们到了野外,如何生存,如何救急。
万一身边的仆人死了呢,他们怎么办。
如果他们落到柳仲谦和季有德那样的境地,他们会过的好吗?
不过不管怎么想,到底没有亲身经历,所以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而林明诚是觉得在这古代里,是很有必要学会野外生存技能的,因为古代交通不方便,山路崎岖,山道多,不平坦,又没有水泥路。
即便青石铺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到了下雨天气,一路泥泞,更不好走。
如果只待在一个地方,一辈子能平稳安乐倒还好,但古代战争也多,天灾人祸更是不少,所以生存技能是必学的。
柳仲谦今日把大家带来的,给大家上的第一课便是农业,第二课则是生存技能。
他教徒教子教孙,更多的是言传身教,所以他教过的人,野外生存能力都不差,这不一游历千山万水都不想回来。
但柳仲谦从不后悔教这些,因为他的弟子不论是逆境困逆都都能活下来的。
和大家想的不一样,段瑾瑜倒不担心生存能力,他身负异能,有了自保能力。
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些,而是如何对付任俊杰,如何保住父母,保住大乾。
傍晚,大家离开了庄园,回到书院后已经天黑了,洗洗就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之后,大家学习上也刻苦了几分。
柳仲谦对他们几个是非常严格的,最惨的是柳文泽和柳文翰,身为柳仲谦的亲孙子,柳仲谦对他们的要求更高了,毕竟这往后柳家还要靠柳文泽和柳文翰两兄弟顶门立户。
柳仲谦是想在百年之后,把书院交给自己的孙子的,但两个孙子的学识平平,若是当山长,不一定能服众。
当然,除开两个孙子,柳仲谦也会考察别人。
不过他还是希望两个孙子学业上能进步,能立的起来。
身为山长,首先得是个进士,柳仲谦从前希望两个孙子惊才绝世,现在只盼着两个孙子能中进士就好了,他甚至担心着以后自己对两个孙子的要求越来越低,所以对两个孙子最为严厉。
当然,这不代表,柳仲谦就忽视了林明诚他们了。
虽说严师出高徒,但柳仲谦对林明诚严,却不厉。
林明诚年纪小,学识又比柳文泽和柳文翰出众,又乖顺懂事,是柳仲谦最省心的弟子了。
柳文泽和柳文翰两兄弟经常挨罚,不是抄书就是背书不然就是写,苦逼的很。
相比来说,林明诚虽然也不轻松,他的课业也不少,但柳仲谦对林明诚也要求高。
林明诚在柳仲谦的眼里是神童,柳仲谦是打着让林明诚惊才绝世的主意教导的,为了怕林明诚成为伤仲永,柳仲谦花在林明诚身上的精力也不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大家都在努力,段瑾瑜也是,不过段瑾瑜比别人更忙,他虽然身在临扬城,却在京中布了不少眼线,对京城那边的情况了若指掌。
家里果然写信来给他了,提了他的亲事,段瑾瑜自然拒绝了。
而没有他在京中,这一世他也没有结识任俊杰,没有欣赏任俊杰,把任俊杰奉为知己,他倒要看看任俊杰能走到哪一步。
现在任俊杰不仅认识了那个毒妇,也已经接触到他的堂妹了,且段瑾瑜眼睛微眯,抬起手掌心,那里又冒起了火焰。
算算日子,柳元朗也该回来了。
段瑾瑜如今也不知道五皇子在哪个道观,当初五皇子一出世被钦天监算出命格贵重,且不宜养在宫中,免得与皇帝舅舅相冲,被一老道给带走了。
段瑾瑜知道这段往事,也是因为偷听到母亲与父亲说话的原故,上辈子五皇子突然出现在京城,被皇帝舅舅召入宫,但五皇子到底在哪个道观却不知道。
恐怕也只柳元朗才知,而柳元朗如今身在何处,段瑾瑜不知,但他知道这一年柳元朗会回来。
段瑾瑜的信息也是准确的,柳仲谦这边就收到了柳元朗的来信了,表示他将回来。
柳仲谦和柳夫人大喜过望,又忙给远在外的长子写信告知,盼着幼子归来,柳仲谦这段时间心情好极啦,不说柳文泽和柳文翰都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就是林明诚都看到了柳仲谦掩亮不住的喜意。
“师傅,是有什么大喜之事吗?”林明诚问道。
“吾子,你元朗师兄要回来了。”柳仲谦眉宇舒缓,嘴角微翘。
林明诚眼睛一亮,柳元朗要回来了,自从到了柳家之后,柳明诚对柳元朗的大名耳熟能闻了,甚至柳元朗的事迹也从柳文泽和柳文翰那里听了不少。
林明诚对柳元朗是非常好奇和崇敬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林元朗离家十几年了,周游天下,阅历肯定丰富的,林明诚也看过柳元朗的游记,心里也是向往的。
所以林明诚也在盼着柳元朗回来。
然柳元朗回来的那一天,是深夜,而且是静悄悄的,脸上还贴着大胡子。
柳家书房,柳仲谦瞪着眼前的儿子,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什么打扮?”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好好的大门不走,爬墙回来的,而且还是深更半夜摸进他的书房。
若不是听出了声音,柳仲谦都以为自家招贼了,“你给我好好解释。”
“爹,我这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吗。”柳元朗往脸上一摸,假胡子脱落,露出一张面冠如玉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有些苍白,也有些憔悴,一脸的疲惫不堪。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招人追杀?”柳仲谦神情凝重地问道。
“差不多。”柳元朗一脸无奈。
“老实交代。”柳仲谦瞪着儿子,不是没有看出儿子脸上的疲惫,但深更半夜这副装扮回来,柳仲谦想知道儿子到底惹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爹。”柳元朗道。
柳仲谦瞪眼警告着儿子老实一些,柳元朗叹了口气走到了桌边,拿着茶壶倒了杯冷茶灌下腹才道:“被一疯女人缠上了。”
“是何人?”柳仲谦心里稍松了口气。
“之前去了南疆,遇到了南疆公主,好不容易罢脱了,没有想到那公主追到大乾来了,还被她找到,儿子要是不伪装一番,差点都回不来了。”
柳元朗心里苦啊,别说他没有娶妻的心态,就是有,那也绝对不是娶南疆的公主。
南疆虽自封为国,但却是一个小地方,而且那里的人善毒善蛊,连善养蛇为宠,柳元朗在南疆走一遭就跟恶梦是的。
柳仲谦皱眉,但又担心道:“你怎么惹到南疆公主了,那里人善蛊善毒,莫不是在你身上下了什么,不然如何找到你。”
“可不是,我之前都没有发现,后来被找到了,我才知道的,不过爹放心,我已经摆脱了,而且我行走在外,也没有暴露身份,只要没看到我这张脸,那公主找不到我。”
柳元朗话一落,柳仲谦才舒了口气,“如此,你就在家里吧。”
柳元朗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只能暂时躲家里了,万一出门了,被那南疆公主再遇上,他可不一定有这么好运能逃脱了。
柳仲谦这才让人煮热水给柳元朗洗浴,安排人去服侍柳元朗。
柳元朗的院子早在柳夫人收到信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就等着儿子的回来。
所以柳元朗洗浴后,父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去休息了。
天一亮,林明诚他们才知道柳元朗回来了,柳夫人也是开心的很,一早醒来听到小儿子回来了,就一直兴奋着想去见。
但柳仲谦拦着,让儿子好好休息,等儿子醒来再见也不迟,不然柳夫人早冲到小儿子的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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