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宁舟觉得不对劲,她蹭地站起来,一把扯下来罩在头上的东西。
果然是绣着囍字的红盖头。
她站在一间相当简陋的房间,虽然不到家徒四壁的地步,但不大的房子里,只有一张四方的高桌子,两把无漆的椅子。
身后是张人工痕迹明显的粗制木头床,床上撒了花生和红枣,粗布的床单,上面铺着两床被面亮红的被子,绣着鸳鸯戏水。
古朴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红蜡烛,到处都是饱和度极高的红色,拉扯着闻宁舟的视线。
可以看出来,不多的家具,强行拼凑着洞房的喜庆。
然而,只显得更加凄凉,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宾客喧嚷,新娘子孤零零的留在洞房。
实在没有结婚的喜庆氛围,拼凑也拼凑不出来。
烛光摇曳。
闻宁舟僵在原地,觉得更冷了,寒气顺着脊骨攀爬,这里太诡异。
应该是因为睡前看古代小说的缘故,闻宁舟想,她被气昏了头,才会梦到古代的场景。
眼前的这一切,怎么看都像书里的形容,相府嫡女和潦倒书生的洞房花烛夜。
窗户纸不知道哪里破了,外面的寒风灌进来,冻得闻宁舟又打个冷颤,烛火颤颤,虚弱的像是下一秒就熄灭。
既然是梦,闻宁舟就不慌了,她坐回床上,觉得脚冷,便踢掉绣花鞋,自觉掀开被子,坐进被窝里。
被窝里冰冰凉,绣花鞋很是单薄,又只穿一双罗袜,闻宁舟的脚趾冻得生疼,尤其是小拇指,钝钝的疼。
哈一口气,再将双手搓热,捂在脚上,被窝像暖不热一样,闻宁舟靠在床头,缩成一小团。
她在看小说的时候,对文字描述出来的场景感触不明显,现在亲身经历,看到这一切,才更明白,千金这算不得下嫁。
这千金简直是自戳双目,自断双腿,永绝后路,闭眼往火坑里跳。
真是个麻瓜。
她觉得身体饿的厉害,又饿又冷,跳下床想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却发现桌上的壶里连水都没有。
这个洞房夜,真是惨得过分了。
闻宁舟喝不到水,坐在床边磕花生吃,她再次打量这个不大的居室。
门后面摆着一个木制的洗脸架,上面有一面模糊的铜镜。
想照镜子看看现在什么模样的念头刚冒出来一瞬,就被闻宁舟压住,还是算了,这个梦做的离奇,万一照镜子看到不得了的东西。
大片的红色刺眼,四周安静的出奇,闻宁舟害怕看了镜子,梦境的画风会突变,往恐怖的噩梦上发展。
心里想的是戳天破地,如果她是千金,肯定刀在手杀渣狗,但其实,她胆子小,性格软软的,不争不抢,更遑论杀狗。
梦还不醒,闻宁舟百无聊赖的想,按照书里的情节,等一会渣男就该推门,要和她喝合卺酒,来春宵一度了。
书里一笔带过的内容,闻宁舟身临其境,才知道,寥寥几笔下,或许存在的,是一个鲜活的世界。
果然梦境是由她的潜意识支配,刚想到渣男,闻宁舟便听到了老旧木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吖一声。
穿着喜袍的男人推门进来,闻宁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太想看到这人。
她拿起盖头,自己重新盖回头上。
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这一幕落在陈长青眼中,便是新婚少女害羞,动作娇俏,重新盖上红帕,等他亲自来掀。
陈长青勾唇,眼睛里藏着志在必得的光,这可是宰相的嫡女,虽说是个傻的,但样貌顶尖,说是仙女误入凡尘也不为过。
傻子才好,让做什么做什么,到他手里,还不是由他随意支配。
陈长青面容清隽,身姿挺拔,缓步向新娘子走来。
他皮相倒是英俊,气质带有书生特有的清朗。
就表象来看,倒真有几分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意味。
可惜,长得再好,是个垃圾。
闻宁舟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在男人进来时,草草地扫了一眼,是张陌生的脸,梦到的是不认识的人。
和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即便是在梦里,也让闻宁舟觉得不安。
她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看的那本书里的情景。
是孤单了吗?怎么会在梦里和人结婚。
手不自觉的揪住袖子,闻宁舟感觉到,男人一步步的向她靠近。
怎么还不醒过来。
从盖头的下方看到,面前出现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靴,他就站在面前。
男人俯身掀开盖头,被眼前的美貌晃了神。
跳动的烛光,映在出尘绝艳的脸上,更加动人几分,灯下看美人,只觉得眼波撩人,眉目含情。
她抬眸看他一眼,含羞带怯,藏着盈盈秋水。
一时间,陈长青脖子通红,眼睛竟是不敢直视闻宁舟的脸,心中有一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烫。
这个美人,是他的了。
陈长青单知道她漂亮,花容月貌,却不知她穿上喜服,描眉抹脂后,会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翦水秋眸,黛眉桃腮。
陈长青痴痴唤道,“娘子。”
他显得有些急色,催促道,“娘子,天色已晚,喝了合卺酒,我们就寝吧。”
没错,是他了,这一模一样的台词。
闻宁舟不动声色的朝后挪一挪,躲开陈长青伸过来的手。
她面无表情回望,冷着眼看他,就是这个绝世渣男,害她睡觉都不安生。
闻宁舟沉默的怒喝:刀来!
老子的八十米大砍刀,来!
是时候替天行道,打死这个狗东西!
爸爸我回头就是一刀!
陈长青似乎是见惯了新娘子迟钝冷淡的模样,对闻宁舟的冷漠不觉异样,他自顾自的倒酒。
从进来到现在,没有关心一句,他的新娘子等到现在饿不饿,经过繁琐的结亲过程,滴水未进,渴不渴。
他急着交杯,急着洞房。
闻宁舟不锤爆他的狗头就已经算克制了,怎么会和他同床共枕。
梦里也不行,她不允许!这个场景在任何地方都不可以发生。
“夫君”,闻宁舟换上娇羞的表情,柔柔弱弱唤道。
简短的两个字,似是经过了百转千回,柔情似水。
这声音落在陈长青耳朵里,便长了细细密密的小钩子,直让他酥了半边身子,被仙姿佚貌灼了眼,他手开始不老实,“娘子。”
没有一丝文人风骨,更像是猥.琐的小痞子。
闻宁舟恶心的,要吐了,她没想到捏着嗓子说话,声音竟然这么腻,甜的滴水。
她觉得腻,有人不觉得腻,陈长青痴迷贪婪地看着眼前美色,被那娇怯的一眼,勾去了三魂六魄。
这一刻被美色迷了眼,陈长青只想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闻宁舟看陈长青那副猴急的模样,躲开他毛手毛脚,忍着胃里翻腾,娇声哄骗他。
“夫君替奴家喝酒可好”,闻宁舟努力想象古人说话,捏腔拿调。
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朝代,夫妻之间该怎么称呼,便信口胡叫,梦里该是没有逻辑的。
闻宁舟为难道,“奴家饮不得酒,还请夫君代劳,望夫君莫嫌奴家没用。”
嘴上柔情如蜜,心里呕呕呕!
陈长青的理智从美色中短暂地抽回,他诧异的看闻宁舟,眼中透着不可置信,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她竟然会说这么长的话?
全然不复之前沉闷呆滞的样子,难道跟他成婚,便不傻了?
陈长青没再有多余的脑子思考,他的全部注意力被闻宁舟吸引。
闻宁舟想一点点灌醉渣男,再让他去书房睡,她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醒,总之拒绝和渣男睡一间房子。
她樱唇欲动,眼波将流,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期盼,闻宁舟不知道她这幅模样,有多么钩心夺魄。
没有人能扛得住。
陈长青看得呆了,新婚美妇,正是二八佳人,朱唇皓齿,如一朵清丽的出水芙蓉,红妆艳丽,却依然透着我见犹怜。
敛进春山羞不语。
“喝,我喝”,陈长青眼睛没再从闻宁舟身上移开半分,状似深情,“我替娘子喝罢。”
陈长青喝了两杯,不等他杯子放下,闻宁舟站在身侧,便为他蓄满了酒。
“让奴家为相公再添些”,闻宁舟斟的满满的,一点都不心疼。
“相公喝酒英姿着实潇洒”,闻宁舟故作小女儿的羞态,“奴家,奴家还想看呢。”
陈长青上头了,一口闷掉一整杯。
闻宁舟美而不自知,她只单单劝人饮酒,便无人能拒绝仙人献酒,偏她温言哄着,软声劝着。
喝完一杯,再倒一杯,她十指纤纤,亲自送到陈长青手里,手指端着白瓷的酒杯,冰肌玉骨,指尖竟比白瓷更透白几分。
陈长青不知今夕何夕,迷了眼乱了神,一杯杯的酒往肚里灌,只觉甘之如饴。
“夫君再饮一杯可好?”
“好,甚好甚好。”
“娘子可真美啊,就是天上仙子,怕也不及娘子一丝。”
陈长青有些醉了,说话是口齿不清,眼睛没有了伪装,色.眯.眯的在闻宁舟身上流连,脸上酡红,打着臭烘烘的酒嗝。
闻宁舟冷漠地看着未来的驸马爷丑态百出。
也不知道这个她一拳想锤死十个的怂人,那个瞎眼公主是怎么看上的。
这梦做的,劳心劳力,闻宁舟想,等睡醒,她得好好缓缓神,去食堂吃顿瓦罐汤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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