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闻宁舟把陈长青灌醉,连哄带骗,想把他赶去书房睡觉。

    一壶酒几乎全都入了陈长青的肚子,他顺着打酒嗝时窜出来的味道,熏得闻宁舟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去书房睡”,闻宁舟不演戏了,夫君也不叫了,温柔更是消失的彻底。

    她脸上的嫌弃如有实质,只想把渣男赶出房间,把喜庆的红被子抱起来一床,塞到陈长青怀里。

    这样他就没有空余的手乱动了。

    “不去”,陈长青酡红的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今儿,是我,大大…大喜的日子。”

    说话大着舌头,他说出一句话,能打三个嗝。

    “美娇娘在侧”,他的眼神迷.离,慢慢变了味道,“我哪,哪…能离开。”

    说罢,他嘴角勾着让闻宁舟觉得刺眼的笑,得意地哼唱着,“小凤仙儿,我的心肝儿。”

    一个成年男人,即便是醉了,闻宁舟也不敢乱来,她身量小,打是不可能打得过。

    也不知道梦里她会不会厉害一点。

    闻宁舟想象不出她和陈长青打架的画面,还是放弃这个尝试,继续劝说他。

    “何不趁今日醉心于圣贤书”,闻宁舟语气生硬。

    “新婚之夜仍伏案夜读,想必这样的精神,定然会打动圣贤。”

    闻宁舟看陈长青明显动摇了,她再接再厉,口不对心道,“好助我夫君,金榜题名。”

    陈长青醉醺醺的,他能听到闻宁舟说话,还没有醉的太彻底,意识却也不太清醒,没有理智时的意志力。

    闻宁舟说个什么,他听了进去,可是一看到新娘子的美貌,他又垂涎。

    陈长青糊里糊涂的两相权衡,比较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

    完全是毫无征兆,突然大笑出声,吓了闻宁舟一跳,头皮倏地一紧。

    “佳人在…在怀”,陈长青含混道。

    “想、想必,想必圣贤是懂的。”

    “娘子如、嗝,如此天资,仙人怕也…也把持、不住。”

    闻宁舟没有一点被夸的喜悦,她一张桃花粉面,冷的不能再冷,她想一把揪掉渣男的狗头,不要再冲着她打嗝。

    “夫君何不借着酒兴,挥毫泼墨”,闻宁舟闭眼胡吹,疯狂给渣男戴高帽子。

    “奴家当相公心中自有沟壑,学富五车,八斗之才”,闻宁舟说,“趁酒泼墨,自是豪情万丈,显卓绝之能。”

    “定会笔落惊风雨,成一桩美谈,留名千古。”

    “遗臭万年”,这一句闻宁舟小声的在心里补充上。

    陈长青被这么一通花式捧,哪里还知道他姓甚名谁,早已飘飘然,失了智。

    闻宁舟的崇敬和仰慕,演的恰如其分,她说的这两个,刚好戳到了陈长青的痒处。

    陈长青抱着被子出去的时候,走路还是飘的,佳人仰慕,功名之诱,都是他渴求的。

    闻宁舟拿捏的很巧妙,一个仕途,一个名声,陈长青所求功与名。

    醉醺醺的,他仿佛已经功成名就,万人敬仰,才华冠世,红颜无数,美人在怀。

    等陈长青离开,闻宁舟起身把门栓卡死,伸手试试往后拉一拉,两扇门合起来的地方,还是会出现三指宽的缝。

    她视线在屋里扫一遍,选择了两把木椅子。

    方桌子太大,她挪起来不方便,只好将两把椅子堵在门后,用椅背抵门,堵死。

    确认门不能从外面轻易打开,闻宁舟才用面盆里的水打湿帕子,擦掉远山黛眉,抹掉艳丽口脂。

    帕子在清水里反复洗了两遍,她全程克制着好奇心,低着头没敢看镜子,将脸上的脂粉擦洗干净。

    做完这些,闻宁舟重新躺回被窝里,用被子把脑袋蒙的结结实实。

    等睡醒就好了,闻宁舟压下心中的不安。

    闭上眼睛,身体似乎是累极了,牵扯着她进入梦乡,在睡着之前,闻宁舟想,她在睡觉中做梦,在梦中睡觉。

    还蛮好玩的。

    以后看小说,再不能真情实感,这沉浸的也太厉害了。

    此日清晨,闻宁舟一夜好眠,睡得饱饱的,满足地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没有亮透,房间内有些暗,她刚睡醒还有些癔症,不大清醒的记着,起床去吃茶树菇炖排骨瓦罐汤。

    吃饭是起床的第一动力,闻宁舟掀开被子,坐起来。

    看到眼前的一切,她愣在当场,不敢置信的坐直身子,双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她起床的方式不对。

    怎么还在这里,做梦还要连续起来吗?

    从昨天就刻意忽视的异样纷纷涌现出来,这一切真实的过分,跳动的烛火,鲜红的双喜,木床沿的纹路。

    从破窗纸漏进来的风,干花生的口感,以及陈长青。

    一个她完全没有见过的人,不该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梦里,并且活灵活现,表情和动作全是具体的、鲜活的。

    甚至神态和声音,都完全真实。

    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闻宁舟惺忪的睡意被这个念头彻底吓跑,她不敢深思,心底的不安愈发剧烈,答案呼之欲出。

    怎么会?为什么?

    接下来要怎么办?

    无数的问题把闻宁舟的理智淹没,十八年的世界观一朝崩塌。

    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想着心事,下床的时候分了心,没注意踩在脚踏横木的边缘,一打滑摔了下去。

    结结实实的磕这一下,闻宁舟疼的吸凉气,她眼泪汪汪的抱住小腿,要把自己摔哭了。

    太疼了,闻宁舟眼睛噙着泪花,小心的掀开裤脚,用手捂着揉揉。

    这一下彻底让她清醒了。

    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的。

    顾不得许多,闻宁舟拍拍衣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铜镜前。

    她得看看,穿来的这具身体,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按照小说的情节,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相府千金了,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傻到这个地步。

    镜子中的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闻宁舟眨眨眼睛,镜子中的人也娇俏的眨眨眼。

    明眸善睐,桃羞杏让。

    这个智熄的人,显然是她本人的长相。

    她居然带着脸穿越的,和书里的麻瓜长得一模一样。

    铜镜的清晰度不比现代,透着朦胧古典,暗黄的镜面中映出如画中走出来的少女,肤如凝脂,美如冠玉。

    闻宁舟呆呆的看着镜子,她选择死亡。

    怎么回事!她这张脸看着就是个傻的吗,为什么穿到和她长得一样的傻蛋身上。

    昨夜睡前蜡烛没有吹熄,已经燃尽,天蒙蒙亮,屋内的光线昏暗。

    但这不影响闻宁舟确认,镜子中的人,眉眼比她现在更稚嫩一点,明显是两年前的她。

    相府千金嫁给渣男的这年,正是十六,碧玉年华,嫁为人妇。

    闻宁舟坐回床上,既然她已经过来了,无论她怎么抗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看小说无数,突然翻车,把自己搭了进来。

    不如冷静下来,尝试接受现实,平安顺利的活下去。

    她的适应能力向来很强,也很会说服自己,无谓的纠结徒增困扰,肚子还饿着,她不想做徒劳的事。

    闻宁舟默念,“设三元函数在区域欧米伽上有一阶连续偏导数……”

    她强迫自己镇定,梳理书中的情节发展和人物。

    书她没有看完,但她至少看了一多半,到相府千金去世为止,完全没有反转的意思。

    这勉强算是她的金手指,知晓后面的事件走向,这个国家有高深莫测的国师坐镇,有骁勇善战治国有方的皇帝,应该不会发生战乱。

    只要她远离渣男和公主的旋涡,躲得远远的就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活着。

    看过的剧情在脑子中过一遍,闻宁舟更加坚信,远离渣男保平安。

    接着她梳理书中的几个关键人物,驸马陈长青,瞎眼长公主,她呢。

    想了想,闻宁舟发觉,原来她穿的这个人物,一直都以相府千金称,没有具体的名字。

    要知道,书中连小丫鬟都有名字。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她却不能拥有姓名。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昨晚叫陈长青相公,软着嗓子叫渣男夫君,劝他喝酒。

    就是后悔。

    闻宁舟长长地叹一口气,估计今天还得演,她得哄他今天就去京城读书。

    书中是陈长青结亲后半月,离家去京城,第一次遇到出宫在外的长公主。

    半个月太久了,闻宁舟等不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对这里什么都不了解,不敢轻易离开,但和渣男在一个屋檐下住半个月,这太危险。

    知道这里一切不是假的,闻宁舟是再叫不出口相公。

    她只好从别的角度切入,撺掇陈长青今日便启程。

    相府千金看不明白,她可是清清楚楚,这渣男就是攀权附势的德行。

    他娶相府千金,如果不是因为家世才出了怪,闻宁舟决定,就以相府作诱。

    直到天光乍破,闻宁舟思绪理的差不多,穿越进一本书里,想一想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她挪走椅子,打开大门,既然要哄渣男提前走,得先取得他的信任。

    闻宁舟万万料不到,她竟然有这么一天,走上飙演技保平安的路。

    努力融入这里,只求不出岔子,不被当成妖邪烧死。

    苟活吧。

    闻宁舟的要求非常低,与其说她不求上进,不如说她根本没把这当成真实的世界。

    即使她现在确确实实的生活在这里,但是,她觉得自己永远是不属于这里的。

    更像是,玩一个全息游戏,包括驸马和长公主在内,所有人对她来说,只是鲜活一点的npc。

    就像人不会对游戏副本投入真情实感,闻宁舟理智清醒,她不会对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这里的游戏人物产生感情。

    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苟且咸鱼。

    闻宁舟拎起素色的裙子,抬脚迈过门槛,去找书房寻陈长青。

    从没有按剧情圆房起,蝴蝶不声不响,扇动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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