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道士与花妖

    他的师父明明自小在昆仑长大,又怎会有这样一段往事?

    但宁霄已明白廖玉的打算。

    廖玉是故意泄露行踪让他寻来,再借机困住自己,好引他师父过来。

    宁霄于是说道:“你认错人了,师父他从小被师祖收养,并非是什么廖家公子。”

    廖玉闻言不置可否,宁霄知道他不信,便不再说话,只暗中戒备。

    廖玉敢引他前来,自然做好了准备,他们方才以为已经脱离了幻境,其实没有。

    这宅子已变得阴气森森,那满堂宾客尽数化作食人的恶鬼扑来。

    宁霄修为高深,自然不惧寻常鬼怪。

    只见他伸出右手,并指为剑,一剑落下,那些鬼怪还未及近身就已消散。

    然而笼罩在这座宅子的阴气并未消散,阵法运转间,已将宁霄运出的灵气吸收,又幻化出新的身影。

    面色苍白,穿着缃色衣裳,是谢宁微。

    谢宁微对宁霄微微一笑:“宁师兄,许久未见了。”

    宁霄面色不变,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一剑斩去。

    对面的谢宁微也拿出一把剑,挡住宁微的攻势:“宁师兄,你我许久未曾切磋了

    一来一往,一时未分胜负。

    本来宁霄的修为要远胜于谢宁微,几招下来,他出手却没有之前狠厉果决,因为他看得出来,这是谢宁微会的剑法。

    宁霄自认为对谢宁微十分熟悉,此时也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谢宁微还是旁人幻化的。

    心知不能如此下去,宁霄眼一闭再睁开,又是一剑挥出,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他停在谢宁微面前。

    宁霄这时能认出,这并不是谢宁微,而是有着谢宁微模样的那只花妖。

    花妖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迷惑不解,而那道剑光仅仅只停留了一瞬,接着毫不容情地刺下。

    剑光透体而出,对面的人直直看着他,胸前鲜红的血迹映入宁霄的眼。

    这次是顾凝之。就在那剑光狠狠刺下的时候,那幻影由花妖变成了顾凝之。

    剑光消散,顾凝之支撑不住,委顿在地。

    宁霄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地上的人影消失,耀眼的白色光芒吞噬了一切。

    谢景行只来得及看出,那是一面镜子,就被吸入其中。

    镜中自由乾坤。

    有一道长长的河流蜿蜒而下,河道旁种满了红色的花朵,还有一块大石卧在花间。

    石上坐了一个人,穿着红衣,看不清面容。

    他就坐在这里,坐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沿着这条河走了过来。

    那是一名紫衣男子,周身有着纯净的灵气,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走到红衣人面前,温声道:“我来接你了,让你久等了。”

    红衣人摇头,认真说道:“只要你来,多久我都等。”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能听的出来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紫衣男子牵起红衣男子的手,带着他离开。

    临去前,他看了一眼谢景行站立的方向,说道:“你同我走了,就不必再回来。那浮生录也该替它找个新主人了。”

    红衣男子说道:“它不会认主,只是找个伴罢了。缘分到了,自然就能见到,我们走吧。”

    两人相携离去。

    谢景行知道刚刚那话是对他说的,那紫衣男子显然已经成仙,看见了他,特地说了这一番话,似乎是要把“浮生录”交予他。

    但恰如另一人所说,凡事还是要看缘分。

    谢景行看到那块大石上有文字浮现,最后露出一张纸。

    他走上前,想要拿起那张纸,纸却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到河面上,一条鱼跃起,扑落这张纸。

    看来与这浮生录有缘的不是他,而是那条鱼了。

    谢景行便沿着这条河继续走,最后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处桃源。

    桃源中有人,正是先前那两人。

    紫衣男子将自己的剑递给他,说道:“此剑与我元神相连,如今我已不需用剑,你可愿替我拿着它。”

    他说的含蓄,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红衣人。

    红衣人将身上的玉佩摘下,递给自己的心上人:“你渡劫在即,这块玉佩可以为你挡住那要命的九九雷劫,你可不能弄丢了。”

    这玉佩灵气四溢,一看就不是凡品。

    玉佩一离身,红衣人身上的气息就压制不住了。

    刹那间阴森的鬼气充满了这片桃源。

    随之而来的是密布的阴云,还有随时都可能落下的雷电。

    红衣人急忙说道:“你快离我远些。我生来就为鬼胎,为天地不容,本以为积累了那么多的功德它就不劈我了,没想到还追着我不放。但削弱到这种程度的雷劫我还不怕,就怕把你的雷劫也引起来了。”

    紫衣男子不动,说道:“这是我的劫,我自然要看着。”

    这雷明明是劈的他,红衣男子发觉不对劲。

    就听紫衣男子继续说道:“凡要修炼成仙者,需渡过最后一劫,这劫不是雷劫,而是情劫,现在就是这最后一劫。”

    说到此处,他面色不复往日温和,而是冰冷无情。

    红衣男子不敢置信:“这一劫应在我身上,你在等我…等我被劈死,好借此飞升。”

    说到最后,他周身鬼气暴涨,引得狂风呼啸,打在紫衣男子身上,他却岿然不动。

    红衣男子乍听闻此事,心伤激愤之下欲出手,却生生止住。

    他到底还是不愿伤了心爱之人。

    只冷笑一声:“你打的好算盘,可是那种程度的雷劫根本不可能要我的命。”

    紫衣人道:“你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弱了么?以鬼身长期待在布满仙灵之气的地方,任你修为再强大,也撑不住。”

    怪不得自己进来越来越嗜睡,竟是虚弱到如此地步么?

    他本就为天地不容,苦苦挣扎才活了下来,却遭人如此算计,这人还是自己以为可以相伴永生的爱人。

    红衣人摇摇欲坠,苦撑着问道:“为何?”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选中我当你的情劫?

    紫衣人看着他,目含悲悯:“因为我前世负了你,到了最后又后悔莫及,未能渡过情劫。这情劫自然延续到了这一世。要怪只能怪命中注定。”

    原来如此,他并非对他一见钟情,也不是后来在相处中与他日久生情,不过是一见他就觉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要为他的大道牺牲。

    凭什么?

    红衣人激愤不已,他想起来自己手上握着这人的剑。

    想也不想一剑刺去,紫衣人任他一剑刺来,动也不动,他的元神与剑一同破碎,嘴角却露出一抹笑。

    紧接着那雷劫劈下,却没有落在红衣人身上,都落在了紫衣人身上。

    紫衣人说:“这是我的劫,合该我来承受。你并非为天地不容,而是被天道钟爱,只要渡过这个情劫,自然能转为鬼仙。莫要恨我,我不想见到你消失,只能自己消失在你面前。也莫要太伤心,我前身真的欠你,如今算是还债。日后不能再护你,愿你自珍重。”

    说完,他化作片片飞灰消散。

    红衣人伸手去抱,却扑了一空,他眼中落下血泪。过了一会儿,却抱住头,急急摇头:“我不能忘记你,我不要忘记你。”

    自紫衣人死后,他对紫衣人的记忆也跟着消散。

    最后他想到了办法,回到了地府。

    在雷劫下身陨之人,自然不会魂归地府,而是会消散在天地间。

    除非那碧幽台下一株红花,才能聚集他的魂魄,或可转生,而红衣人自己就是出生在这样一朵红花中。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自然会延续到下一世。

    红衣人也想随他入轮回,不想失去记忆,长生却永世孤独。

    但他方才已渡过最后一劫,成为鬼仙,不能留在尘世。

    红衣人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积攒那么多的功德,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修炼。

    他眼见自己爱人的残魂迫不及待地往尘世而去,唯恐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便以身触柱,地府开始坍塌。这里早已没有阎君坐镇,只有一座名为地府的牢笼,用来困住鬼魂而已,如今地府坍塌,群鬼自然逃逸人间。

    他身上的功德慢慢消散,一身灵气也慢慢化为鬼气。

    眼见鬼怪去往人间,红衣人又想到什么,说道:“人言人鬼殊途,若情到深处,又哪里有什么殊途。无论人还是鬼,心怀善念者为仙神,心存恶念者为妖魔鬼怪。”

    这话一出,幽魂们感到自己身上某些东西散去,神志清明了些,不在被元气笼罩。

    话一说完,红衣人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鬼。

    他毫不犹豫地跳下轮回台。

    身上却有一块玉佩掉落,没有沾染丝毫鬼气,而是莹润洁白,灵气流转。

    洁白的玉佩上有一点嫣红流动,不知是谁的血。

    谢景行想起宁霄先前所说的“地府动荡,群鬼游荡人间”,似乎与这情形相吻合?”

    在一片混乱中,两大一小两条鱼从水中一跃而起,竟跃上了轮回台,没入其中。

    随后,大一些的鱼又调转回来,吐出一块青石,青石落地,鱼儿便消失不见。

    青石上有自己蜿蜒,最后幻化成一张纸。纸张飞起,飞到谢景行的面前。

    原来他与这浮生录的缘分到现在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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