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也是着急的很, 与她们说:“问过顾家的管家了, 他说顾瑾城昨日并没有回顾家, 顾家的人都以为他还在沬州。”
“怎么会这样?”
“与我们昨日分别之时, 他明确说了要去顾家, 我和妹妹还劝过,这种小事, 他总不至于骗我们。”
原本还在以为顾瑾城在顾家出了什么事,得知他不在那儿, 蜚蜚悬着的心, 反而放下了。
——顾瑾城能打能编,断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性子,除非对方是他没办法直接反抗的, 比如顾尚书,否则,谁也奈何不了他。
“派人去找,至少要知道他是否平安。”蜚蜚说,“先找到人再说。”
她这般镇定, 倒还真有几分当家人的样子,阿柔和三哥也被她给安抚了, 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
“顾瑾城从小就不吃亏,不用担心。”见妹妹坐在正厅发呆, 三哥安慰她,“京都险恶,也是咱们没想到的, 不怪你们。”
蜚蜚勉强笑笑:“我只是在想,咱们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是啊,在这之前,我连顾府在哪里都不知道。”阿森捏捏妹妹薄薄的小肩膀,哄她,“对了,顾瑾城在京都长大,纳兰夫人又是望族,定然会有许多传闻,你若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我现在就去打听。”
蜚蜚想了想,反正三哥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他找点事情做,便点点头:“辛苦三哥了。”
说着,要从小金库里给他支银子:“出去做事定要花费许多,车马费、打点费用,说不定还要雇人……”
“行了行了,这点小钱你哥还是有的。”三哥摸摸她的头发,“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蜚蜚摇了摇头。
她情绪不高,三哥也不多烦她,宽慰了她两句,就带着仆从出门去了。
阿柔正在准备开镖局的事宜,蜚蜚不忍心打扰她,但是自己待着又容易多想,必须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角落里放着几个酒坛子,小姑娘才稍微来了点儿兴趣,打算酿酒。
反正也是玩儿,她没有沿用传统的酿酒方式,而是打算做点儿新鲜的。
因她酒量并不好,很容易醉,所以就一直在想,有没有那种不烈的酒,可以让她这样的女孩子也能痛饮。最好还能甜甜的,不像传统的酒那么辣。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毕竟酒是用酒曲酿的,那么,如果不加酒曲,是不是就没有那么苦?
于是,小姑娘让丫鬟姐姐把先前买来的葡萄淘洗干净,放在簸箕里沥水,又让人摘了些莲花,打算先拿这两种原料来试试手。
莲花、莲叶、莲子都是可以吃的,小姑娘先把莲花的花瓣和糯米一层层铺在蒸屉上,让丫鬟姐姐帮忙把蒸熟。
之后,将糯米码在酒坛子里,往里面倒小半坛酒,盖好盖子静置半个月,就可以开始第一次过滤。
丫鬟姐姐蒸糯米的时间,蜚蜚将洗干净的葡萄连皮一起捣碎,放在酒坛里。
葡萄多汁而且很甜,蜚蜚就什么都没有加。因为水果可以变质发酵,所以不用放酒,只要盖好坛子,放在角落静置就行。
两坛酿酒的原料弄好,也快到了晌饭的时间了。
太傅在朝中议事,没时间回来吃饭,三哥也在外面找人,晌饭就只有二哥、阿柔和蜚蜚。
蜚蜚没什么食欲,哥哥姐姐自然能看出来,阿林先前发现她在酿酒,心思一动,特意把自己珍藏的一壶竹叶青拿了出来,豪横地说要送给妹妹,让她喝个够。
“不会有事的。”二哥给她倒了一杯,“午后睡一觉,等你醒了,三哥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这壶竹叶青还是二哥从阿爹那里顺来的,平时想喝他都不给,一拿出来,蜚蜚的眼睛就亮了,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谨慎地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好喝吗?”二哥宠溺地看着她。
小姑娘连连点头,喝完,二哥又给她斟了一杯,蜚蜚两只手端着,一饮而尽。
两杯喝完,眼睛愈发明亮,清泉一般,衬的眼睛更大,望着人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动作却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乖乖地望着别人。
她一喝酒就这样,眼睛弯弯的,乖得像是玉捏的假人。
晌饭后,二哥让不醉扶蜚蜚去房里休息,但蜚蜚根本睡不着。她并没有醉,只是反应有些迟钝。
望着床幔上的小花,小姑娘越来越清醒,思绪万千,全是顾瑾城。
倒不是真觉得他会出事,而是想着,他失踪了一整天都没有人想着他的话,未免有些可怜——没有人担心他,那么,她来担心一下好了。
越想越精神,加之躺了一会儿,酒劲儿过了,更睡不着。
蜚蜚伸了个个懒腰,起来换了身男装,和不醉说了一声,想要出门,自己去找。
“姑娘去哪儿?”不醉正在洗衣服,见她这样,甩了甩手,要跟她一起去。
蜚蜚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去找顾瑾城的,就哄着不醉:“没事儿,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行的。”不醉连忙说,“京都不比沬州,咱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若让姑娘自己出去,公子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那你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出去。”蜚蜚只好说。
不醉也没有逛过京都,闻言,激动地抱着了蜚蜚一下,才兴高采烈地换了身仆从的衣服,跟在蜚蜚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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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咱们去干嘛啊?”不醉小声地问。
“随便逛逛。”蜚蜚说,“给姐姐买点胭脂,再帮二哥看看笔墨,三哥嘛,想不到他缺什么……”
不醉点点头:“三公子的确什么都不缺。”
蜚蜚心不在焉地左右打量,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只是觉得,在家呆着容易多想,不如出来转转。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进见一家胭脂铺。
京都民风开放,不少男子都会买胭脂、首饰送人,通常出手阔绰,且不会那么挑,是店主清存货、赚钱的好机会,反而对他们热情许多。
蜚蜚长高了一些,看着愈发清瘦,皮肤白皙,穿上男装更显得年纪小,店主以为她是给长辈买的,尽给她挑那些稳重的颜色。
同在店里挑胭脂的女人都了然于心,看着她笑。
“谁家的小公子,也是住在东市的?先前怎么没有见过?”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女人摇着团扇,风情万种地问道。
蜚蜚才不是什么小公子,本就是悄悄跑出来的,让人知道不好。
连忙作揖,眼神规矩地看着柜台上的胭脂,并不瞧她。
另有些人就打趣美颜女人:“赵姨娘,小公子这年纪,怕是能做你儿子,你可别把人家给吓坏了。”
“说什么呢?”赵姨娘一笑,“我是见这位小公子面生的很,想要帮他挑挑胭脂而已。”
越说越离谱,蜚蜚担心让人瞧出她女扮男装,连忙溜了。
店里的人更是忍俊不禁,望着她们笑。
不醉回头看了几次,在拐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人并没事,不醉却差点儿摔倒。
“小心。”对方抓住她的胳膊,拉了她一把。
不醉年纪小,个子也小小一只,让对方这样一拽,猝不及防地摔进了那人的怀里!
好在她现在穿的是男装,没引起什么注意。
蜚蜚原本在前面走着,没有发现,听到不醉和别人道谢,才回头去找自己的小丫鬟。
那人背对着蜚蜚,穿着一身浅色的锦衣,戴着京都富家子弟之中流行的蟠龙冠,个子不算高,但肩膀清瘦、脊背笔直,显得长身玉立,比寻常男子更加干净利落些。
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但见不醉脸红红的,仰头望着那人。蜚蜚就以为是不醉惹事了,连忙走了过去。
“不醉,”蜚蜚担忧地说,“怎么了?”
说话间,来到不醉身边,自然也瞧见了背影的主人。
对方比蜚蜚高大半个头,极有礼貌,见了她,先是微笑着点头示意,接着,语气温和地说明了经过。
蜚蜚听了,连忙与对方道歉,那人却摆了摆手,反倒问不醉有没有事。
不醉整个人都傻了,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只知道点头、摇头,蜚蜚在一旁悄悄用胳膊肘碰了她好几次,她的眼神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离开。
那人也只是笑:“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似乎还有事要做,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东西,眉头皱了皱,捡起来扔在了路边的筐里,转身大步离开了。
是两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可惜掉在了地上,不能吃了。
“等等。”不醉下意识地喊住那人,见人家真的停了下来望着她,眼神无声地询问她怎么回事,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蜚蜚看着那个英俊得过分的小公子,觉得实在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很多次一样,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公子可否留下姓名?”蜚蜚替不醉说道,“今日匆忙,实在失礼。”
对方连连摆手说不用,眼神往身后的拐角看了几次,神色有些着急。蜚蜚便知道他是真的有事,拽了拽不醉的袖子,暗示她回去再说。
“告辞。”对方说了一句。
转身的瞬间,却愣住,望着不远处一个坐轮椅的男子,神情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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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只比她大几岁,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上面绣着振翅欲飞的仙鹤,面如冠玉,肩宽腿长,但是很瘦,放在轮子上的手骨节分明,显出一种病态的枯瘦。
长相更是惹眼,下颌溜尖,薄唇凤眼,眼尾稍稍上扬,颜色稍浅的瞳孔蕴含着冷傲的漠然,隐隐透着几分阴狠。
一看就不好惹。
男人的轮椅显然是特殊材质订做的,自己也可以推动,只是不太方便。蜚蜚见到他从角落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在往前了,似乎正在等着小公子自己过去。
他的脸色极冷,视线穿透人群,落在蜚蜚和不醉身上,尤似利刃,似乎是担心她们抢了他的东西一样,充满了敌对。
蜚蜚下意识往旁边走了走,努力当做没有看见。
不醉的眼神却仍然落在那位小公子身上,一步三回头,结果,猝不及防地对上轮椅上的男人,吓了一跳,忙往蜚蜚身后藏了藏。
蜚蜚掩饰的看着路边的小玩意儿,想等他们走了再过去。
但两人并没有很快离开,因为离的不远,蜚蜚听到男人冷漠的声音,平静地问着小公子:“去哪儿了?”
“买、买东西。”小公子的语气有些紧张。
“东西呢?”
小公子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似乎知道说服不了他,声音很轻:“掉了。”
“掉了?”男子仰头望着小公子英俊得过分的脸,冷漠的语气之下,是受伤的眼神,“宋昭,你说谎的理由,真是越来越拙劣——怎么?就这么想要摆脱我?”
可惜宋昭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所以,只是觉得紧张,怕他生气。
宋、宋昭?
蜚蜚猛地转过身,望着那位小公子的背影,心情无比激动。
难怪会觉得这人眼熟——竟然是招娣!
幼时她们在同一间学堂念书,江家搬来沬州以后,两人还信件来往了好几年,只是后来,刘家不知道搬去了哪里,蜚蜚的回信断了,两人就没有再联系了。
没想到会在京都遇见!
更没有想到,招娣的变化会那么大!
小时候,为了方便照顾刘越风,王麻子让招娣扮作男子,化名宋昭,与刘越风同进同出。那个时候,她个子小小的,戴着书院浅灰色的大帽子,有些呆,看着不像男孩子。
而现在,若不知道她的底细,光看着她这个人,绝对不会发现她是男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宋昭低垂着视线,不敢看他,语气带着几分倔强,几分任性,“这辈子我都会和哥在一起的。”
“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刘越风冷笑一声,“以为我稀罕吗?”
蜚蜚:“……”
这个刘越风,怎么这么别扭啊?
蜚蜚还记得第一次在书院见到刘越风的场景,那会儿她就知道,这人长大以后对穷苦大众有煽动行为,影响很差,所以成了通缉犯。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听到相关的消息,蜚蜚就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刘越风这话伤人,宋昭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这样尖锐,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眼神无辜而不解。
可是,刘越风却不想让她看到似的,推动轮椅转开,背对着她。
望着他紧紧攥着轮椅的手背,宋昭落寞地垂下视线,默默走上前去,双手搭在轮椅后面的把手上面,要推着他离开。
和小时候一样,纤瘦的手臂推着比她高大许多的刘越风,不理会周围人的视线,眼里只有他。
可刘越风说话太难听了,总是让她难过。
宋昭还在为刘越风的冷对而感到心酸,蜚蜚却分明瞧见,刘越风刚刚在转动轮椅的时候,脸红了。
招娣就看了他一眼而已,他脸红什么?
蜚蜚十分不解。
眼看着他们要走了,蜚蜚更加着急,想要和招娣相认,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下意识追上他们的脚步,轻轻揪住宋昭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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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连忙回头,见到她,神色愈发慌乱,当即就要把袖子给抽回来。
没办法,哥管她管得太严了,不要说当着他的面这样拉拉扯扯的,光是站着和别人说话,哥都要生闷气,好几天不理她。
见她如此紧张,蜚蜚便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连忙小声喊她以前的名字,与她说:“招娣,是我。”
宋昭动作一僵。
她从六岁开始就作男子打扮,招娣这个名字,除了刘家的人和跟刘家曾有过节的江家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仔细打量着蜚蜚的五官,宋昭有些不确定,试探着说了句:“你是、江……”
蜚蜚连忙点头:“江颜蜚!”
“真的是你?”宋昭的表情转惊为喜,“你怎么会在京都?”
蜚蜚激动得抓着她的手,实在开心:“我跟哥哥们一起过来的,你呢?”
“我来赶考。”宋昭也笑了起来。
赶考?小姑娘惊呆了,宋昭毕竟是女子,入朝为官,被查出来怎么办?
但这是宋昭的打算,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蜚蜚就一定会支持,而且,必须要帮她保守秘密才行!
“好厉害!”蜚蜚一脸佩服,眼睛亮亮的望着她。
庆云国对读书人的礼遇非常高,相应的,考学变得异常艰难。想要参加京都的会试,也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需过五关斩六将:先过童子试,成为秀才;再过府试,成为举人。只有取得举人出身,才能来京城参加会试。
若通过会试,则会更上一层,被评为贡士。只有贡士能参加天子举行的殿试,有机会被今上钦赐进士出身,做天子门生。
从小她学习就好,能有这样的成就,想也知道有多不容易。蜚蜚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亲热,没有注意到旁边刘越风的眼神。
不醉只觉得如芒在背,早就怂了,根本没心情管自家姑娘为什么会认识这位小公子,连忙拽了拽自家姑娘,想要提醒她,赶紧离小公子远一点儿。
——再晚,她怕轮椅上的男人会把她们给生吞活剥了!
“对了,”宋昭感受到了刘越风的低气压,脊背发寒,连忙对刘越风说道,“哥,你记得她吗?以前和我们同在一间学堂。”
毕竟已经过去了□□年,除了宋昭,刘越风对别人都没兴趣,但小时候她和那个江小花,三天两头打架闹事,而这几年,江小花总在他面前蹦跶,连带着,对她和江怀瑾都有些印象,还依稀记得她有个挺凶的姐姐。
不过,江颜蜚不是个女的吗?怎么穿成这样?
宋昭瞧见他的眼神,已经由阴鸷转变为了一贯的冷漠,便知道他想起来了,松了口气,说出他心里的疑问:“你怎么这样打扮?”
“我、我其实是出来找人的。”蜚蜚说道,“江怀瑾,他不见了。”
宋昭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两人从小感情就好,这个她是清楚的,便安慰道:“要不要我们帮忙?”
说着,微微弯腰,凑上前去看着刘越风:“可以吗?哥?”
蜚蜚茫然地瞧着他们,不经意间,发现刘越风又脸红了,可是,宋昭明明没做什么啊,就凑到他跟前说了句话,脸红个什么劲儿?
“下不为例。”刘越风背对着她们,语气凉飕飕的。
说完,还瞪了蜚蜚一眼。
蜚蜚:“???”她做错了什么?
“我哥在国师府任职。”宋昭与她解释,“国师府掌管举国消息命脉,有规律可循,能省力不少。”
国师府?蜚蜚又一次震惊了。
刘越风果然做回了他的老本行,不过,同样是坑蒙拐骗,能在国师府任职,显然却比做通缉犯好太多了!
庆云国三教九流,已成系统,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国师府,除了炼丹,还包括占星、祭祀、监管等。
几年前,蜚蜚就曾经听说国师府得了一个神器,可以统计世间发生的所有大小事务,甚至还衍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专门给国师府传递消息,用以监管各地官员。
但国师府只为今上一人运转,所以,即使知道有这么个神乎其神的地方,没有门路,也没办法让他帮忙。
刘越风愿意帮她?
那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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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那、那就麻烦你们了。”蜚蜚连忙说道,“为表谢意,我请你们喝酒?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刘越风显然不感兴趣,宋昭却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毕竟,蜚蜚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在她面前,宋昭完全不用伪装,而且,她的确有许多女孩子之间的体己话,不知道跟谁说。
“刘真人,可否赏脸?”蜚蜚紧张地问刘越风。
宋昭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她眉眼英气,虽然剃了鬓角作男子打扮,但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采,会莫名让刘越风联想到初夏的晚风和馥郁的花香,有一种浓到化不开的娇媚之感,缠绕着他颤抖的指尖。
“嗯。”刘越风板着脸,大手握住没有知觉的膝盖,一颗心却撒了疯地乱跳。
为这具死气沉沉的躯体染上几分鲜活气儿。
蜚蜚和宋昭皆得了圣旨一般高兴,有说有笑的,去往京都最大的酒楼,分享这些年的际遇。
到了酒楼,宋昭先是推着刘越风找了掌柜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跑堂的就送过来一张纸条。
刘越风看过后,与蜚蜚说道:“酒先欠着。”
“怎么了?”蜚蜚茫然问。
“他被人接到了东市的一处宅子里。”轻飘飘说完,刘越风补充了一句,“受了重伤。”
受伤了?
蜚蜚心里咯噔一声,来不及细想刘越风是怎么知道的,歉意地看着宋昭,问道:“你们住在哪里?他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宋昭正要告诉她,刘越风就说:“仇家太多,不便透露。”
蜚蜚:“起码让我还了这顿酒。”
宋昭还没跟她说上话,颇有些不舍,看着刘越风的眼神难免有些可怜。
“等你得了空,就在家门口挂一盏红灯笼,宋昭若有时间与你碰面,会差人将碰面的地点送给你。”刘越风不容拒绝地说。
这法子,未免太迂回了。
蜚蜚看看宋昭,见她并没有表示异议,只得听了,毕竟刘越风神通广大,真想拦着宋昭和她见面,两人都没有办法。
实在担心着顾瑾城的情况,蜚蜚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在掌柜的那儿留了银子,带着不醉往回赶。
哥哥姐姐原本不知道她出去了,安置好了顾瑾城,就着急忙慌地要出去找她。
等她回了家,三哥难得对她冷脸,要拿扇子打她手板子。
若是之前,蜚蜚一定插科打诨、撒娇耍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三哥得逞,这一回,却顾不上这些,乖乖地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边往后院张望:“顾瑾城呢?”
三哥心里哇凉哇凉的,托着她的手背,在她手心轻轻敲了一下:“跑出去干嘛了?”
蜚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三哥。
原本想着,给哥哥姐姐们买点东西回来,顺带找一下顾瑾城,结果,遇上了招娣,把正事都给忘了。
“我错了,不该瞒着你们跑出去。”蜚蜚抿抿嘴,“三哥,你打我罢。”
阿森哪里舍得真打她?只不过是担心而已。
见了她这小表情,当即抓住妹妹的手,带着她去后院找顾瑾城:“伤的有点重,阿柔帮他瞧呢。”说着,叹了口气,“要是宁大夫在就好了。”
“在那儿找到他的?”蜚蜚强装镇定。
-
三哥如实答道:“托了一个朋友,问了城防兵,说顾瑾城昨日傍晚才入京都,一路打听,才知道他的确未回顾家,而是找了家医馆,住了一夜。”
“莫非,又遇上了伏击?”蜚蜚面露担忧。
“还没来得及问,”三哥说道,“他一路上都在睡。”
蜚蜚脑中就浮现了顾瑾城昏迷不醒,三哥在旁边担忧地看着他的画面,结果,一到顾瑾城住的厢房门口,就听见他拔高的痛呼声,以及阿柔清清冷冷的嘲讽。
“江镜柔,你这是伺机报复!”顾瑾城不满地说道,“用这么大劲儿,当是宰牲口呢?哥这伤是拜谁所赐?”
阿柔冷哼:“离开太常寺之前,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话说的清清楚楚,是谁说自己有金疮药,不担心这些的?你连截肢都不怕,还怕疼?”
说完,手上用力,把纱布裹得更紧。
蜚蜚:“……”
不是说身受重伤吗?不是说一路上都在睡吗?听着怎么、怎么中气十足的?
门没关,三哥敲了敲门,直接进去了。
顾瑾城趴在桌边,赤着上身,胳膊和后背缠满了纱布,阿柔正在旁边,给他蝴蝶骨处的伤口敷药。
见到蜚蜚,顾瑾城就不喊了,咬着牙,疼得额上全是汗,也没有再吭一声。
阿柔抬头瞧他,有些意外,手上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些。
其实,阿柔倒宁愿听到他嚷嚷,那样她心里有底,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他下狠手,好像欺负他似的。
金疮药是御赐的,效果极好,就是上药的时候有点疼,如烈酒灼烧一般。
阿柔只管治病,从不哄人,有条不紊地往他的伤口上倒着药粉,随即,用纱布裹好,只可惜伤口太多,处理了好半天。
顾瑾城脸色发白,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三哥在旁边,看看他板整的腹肌和流畅的手臂线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不禁抿了抿嘴,抱臂站在一旁,没有心情说话。
蜚蜚望着他身上的纱布,眼眶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他那么能忍的人,都快要忍不住了,可见他有多疼。而这些伤,都是为了保护她们,才落在他身上的。
要是能替他疼就好了,蜚蜚红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蜚蜚怎么啦?”顾瑾城偏要和她说话,“我没事儿,还有一处就包扎好了,不疼的。”
说着,阿柔手上用力,给纱布打结,顾瑾城随即倒抽一口凉气。
顾瑾城无奈地看着阿柔,能不能不拆他的台?
“你姐姐太狠了。”顾瑾城一边穿衣服,一边哄蜚蜚,“妹妹,你可给我做主,原本我的伤根本不严重,全是让她二次伤害的。”
阿柔冷冷说:“高烧倒在医馆门口,这叫不严重?”
蜚蜚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望着他,有点想哭:“你怎么那么傻?让你跟我们一起回来,你偏不,幸好还知道医馆的门朝哪儿开,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听着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教训,顾瑾城非但没觉得生气,反而高兴得要命,嘴角下意识扬起,压都压不住。
妹妹这是……心疼他吗?
顾瑾城顿时觉得,这点疼算什么?能得妹妹如此关切,怎么都值了!
“不会的。”顾瑾城望着蜚蜚,语气玩世不恭,眼神却幽深沉静,“知道你还在家里等我,我怎么敢出事?”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蜚蜚才稍稍放心,瞭他一眼:“昨日,你怎么傍晚才入城?”
提起此事,顾瑾城收了不驯的表情,问兄妹几个:“太傅呢?我发现一些情况,要尽快与他禀报。”
他说的是禀报,可见与朝堂有关,并且,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兄妹几个都紧张了起来,又不好问顾瑾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差人去宫门处守着外公,通知他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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