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翻着樱井明以自己为主角写的小说,一个冒险故事,光暗之子樱井明和无色精灵使蕾拉·G·奈美的冒险故事。奈美的原型应该是樱井明的老师,他血统暴走后杀死的第一个猎物。奈美被失控的樱井明杀死在学校的宿舍里,脊柱断成几节,喉咙被撕裂吮尽最后一滴血,然后被埋在樱花树下。她也是樱井明杀死的十五个女人里唯一被好好埋葬的,其他女人都被樱井明扔在原地,像是丢掉食物的残渣。
从日本分部的监控下出逃的樱井明一共逃走了十五天,每一天他都会狩猎一个女人,平息体内沸腾的龙血。源稚生找到他时樱井明的人类意识已经很薄弱了,随后他注入莫/洛/托/夫/鸡/尾/酒最后一支药剂,燃烧自己换取魔鬼的力量……只是他很意外,意外他居然放过了他最后一个猎物,没有吃掉这只不设防的羔羊,或者抓住她用来当做威胁执法人的人质。
“他很爱你吧?生命的最后一刻,忽然遇到了能理解自己的人,还是那么清纯的少女,心理学上说这时人会特别容易陷入爱情。真正的一见钟情,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肮脏的人生换取你干净地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否则他为什么要让你走?他不缺乏杀人的胆量,此前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猎物,每个猎物都死了。”(摘自原著)
源稚生突然说,眼睛还落在练习本上蓝色钢笔绘制的漫画上。扛着巨剑的男孩笑容灿烂,眼神坚毅,好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无法打倒他。
樱走到源稚生的面前,恭敬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源稚生并不是在问她,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褪去清纯女高中生伪装的女忍者此刻如一柄收入鞘的忍刀,她本来伪装成学生是为了防止目标伤害周围的乘客,如果目标中途失控她就会撕破外面的高中制服,露出黑色的甲胄和致命的刀刃。打动了樱井明的自闭症少女“绪方圆”其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执法人矢吹樱。
乌鸦和夜叉互相看了看不说话,今天的源稚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们跟着源稚生执行执行裁决的时候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是以防万一的安全绳,堵住目标的退路,但跟着源稚生他们这条后路从来没动过。他们跟了这位年轻的执行局局长这么久时间已经总结出一套流程了:把目标诱入没有退路的陷阱,源稚生孤身走进去,锁上门封闭处刑场,他们只要在外面等着给目标收尸就好了。
但是今天的源稚生真的很不一样,以往源稚生无论解决多么凶残的目标都是几分钟就结束了,出来时黑色风衣一尘不染,只是面色有点疲倦。而今天面对这个叫“樱井明”的目标,哪怕是“A”级也不至于让源稚生六分钟还没有结束战斗,从车厢里出来时风衣被割裂,脸色异常疲倦。
源稚生只是在发呆。确实不太对劲,面对樱井明时,源稚生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战斗时源稚生全神戒备看着那张布满龙鳞神色癫狂的脸,忽然感觉有人在幽幽的叹息。
“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经体会过那么一点点光,它也不会不惜把整个世界都烧起来,只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你说对不对?”(摘自原著)
那一瞬间他感觉这个封闭的处刑场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看着窗外飘落的樱花,好像被什么打动了一般念出了这段话,像是念唱着俳句和诗,孤独又难过。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是里面总含着水一般的忧愁,只有看到他时才会开心起来……
源稚生在战斗中走神了,樱井明的杀意将他惊醒时那双畸形的利爪已经逼近了他,绕过长刀与短刀探向他的胸腹,想要撕开他的胸膛掏出热气腾腾的鲜活心脏。源稚生反应极快地收刀,躲开了这极凶险的一爪,代价是风衣被割裂,衬里精美的浮世绘残缺。自巨人尸骸左眼诞生的女神失了一臂,单手托着新生的、残缺的太阳。残缺的一角太阳随着半截风衣落下,落在夕阳映下的橙红辉光里,落到对立着的樱井明与源稚生之间。
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只有他和樱井明,没有第三个人,那句话仿佛是一个幻听……他只是觉得熟悉,好像他在什么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夕阳下静止的车厢,阳光透过车窗投下来,他作为执刑人面对着龙血暴走的猎物,然后有谁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但是他想不起来。
处理好破破烂烂的车厢后源稚生在想要不要答应乌鸦他们的休假要求给自己放个假,他感觉到累了。燃烧的车厢翻滚着坠入山谷,大量的煤油引起的火焰可以烧毁一切痕迹,一路砸在山石上滚落的车厢可以让任何人都看不出车厢内都遭遇了什么离奇的战斗。
“我不后悔杀了那些女人。反正痛苦的是她们不是我,恰恰相反我还很满足。”
“我是自己选择那种药,自己把药一针针地打进自己身体里的,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就算你站在我面前拿刀指着我,我还会给自己注射药物。”
“如果不注射那种药我什么都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我被人类驱逐到了悬崖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掉下去。我逃亡了十五天,但是这十五天里我都是活着的,我这辈子只活过那十五天。”(摘自原著)
他听见樱井明的声音,他在说这段话时异常清晰,没有一点疯狂和扭曲。他很认真,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真心实意地感到快乐。
身披彩衣的蝴蝶在阳光中翩然而飞,俯视趴在地上的蛾子。漆黑蛾子抬头在看,它一直很期待光,它曾经拥抱过,如今却会灼烧它的光。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光?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的光……如果火烧起来的话,蛾子也好蝴蝶也好,彩衣也好毒翅也好,就都一样了吧?
不稳定的血统会暴走,暴走的人会变成嗜血的猛兽,待着人群中就像放一只饿狼在羊圈,到处都是甜美可口的小羔羊。
所以日本分部监管所有的混血种,一旦5岁那年检测出不稳定的血统就会带走、隔离、监控。状态稳定的标记成绿色,不稳定的标记成黄色、橙色、红色,危险程度依次递增,也决定着执法者的态度。
为了保护其他人,他们将危险扼杀在摇篮,将什么都还没做的危险扼杀在摇篮。
但是没有人愿意一直被隔离,被监视,一直活在随时可能被杀死的阴影下苟活三十五年,未来可以看到尽头的活着。
他们会反抗,他们会逃。他们不被人类社会接受,那么就投向龙的那一边吧。没有人爱他们,那么就自己爱自己吧,或许连自己也不必爱,只要发泄就好。
他们不再是人了,他们是鬼,凶猛的恶鬼。
凶猛的恶鬼们聚在一起,就是猛鬼众!
源稚生一向认为没有人有权为了自己而剥夺其他人活下去的权利,如果有这种人他会杀掉他们。只是眼睁睁看着鲜血流出来,颜色那么红那么刺眼,有时候就会觉得很疲惫。
这是一条悲哀的,无解的锁链。他们血出同源,他们曾是同胞,但是现在他们分处锁链的两端。
一端是人,一端是鬼。
源稚生点燃了手里的烟,忽然觉得想要休息一下。他是源稚生,源家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他是家主,是天照命。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因为他的血统,可他其实比较想去法国卖防晒油。
其实这是一种逃避,然而他查了那么多牌子的防晒油,对它们的材料价格防紫外线指数了若指掌,却还没有下定决心从日本逃跑。
他还不能跑掉,因为他的责任在这里。不是源家,也不是日本分部,只是一个男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长大了吧?
只是,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不清楚。
“稚女……”
源稚生低低地、微不可闻地叹息。
短短的两个字被气流吹得支离破碎,没有任何人听见。
“少主你说什么呢?”夜叉好奇地问。
“没什么。”源稚生无意回答,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刚刚进来的一条短信。
“政宗先生召唤我们回去,学院本部派人来了。”
源稚生有种强烈的预感,像是海燕在平静的天空中飞翔时感受到即将来临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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