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架飞机噪音这么大?”路明非痛苦的一头磕在靠座的软枕上,本来想补觉的打算全落空了。
他们乘坐的这架“湾流G550”商务机中的战斗机,奢侈品中的VIP,本该带给乘客最丝滑的享受,飞过平流层就像鲸鱼游过大海那样平静和安宁。然而路明非的乘坐感受就像是被塞进了正在发射的火箭尾部,充满了金属撕裂空气的尖锐啸声和震感,让人怀疑没有系安全带的乘客会撞破机窗奔向云海。
“‘见过给坦克安装分区空调、加热靠垫和按摩座椅的么?’装备部的人是这样和我说的。”恺撒边打开封口上标着“SS”的红章的文件袋一边和颜悦色的回答路明非。
路明非眼看着一份资料、一张照片和一张记忆芯片从文件袋中掉出来,虽然恺撒没有说话,但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高兴。他怎么了?路明非用眼神示意坐在身边的楚子航。
“他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组长。”楚子航言简意赅。
其实没这么简单,之前恺撒和楚子航也一起出过几次任务,在诺玛的安排下他俩轮流当专员,恺撒还不至于这么激动。他高兴的点在于诺玛的评定结束了。
就像之前他们被诺玛特意安排一起出任务一样,他们轮流当专员也是诺玛特意的安排,为了看他们是否能磨合在一起,而合作中应该以谁为主导。显然,诺玛的评判是,他比楚子航更适合领导,才会把这种程度的任务交给他。恺撒不由心潮澎湃,至少在领导力这一点上他胜过楚子航了!
“嘶。”路明非被这言下之意搞到一阵牙酸,就因为压了楚子航一头就这么开心?为什么这两个人可以这么幼稚?
他侧头去看楚子航的表情,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楚子航目不斜视,怀抱长刀,端的是剑眉星目正气凛然,好像不打算搭理路明非了。
楚子航不是不想给路明非解释一下,事实上他其实并不在意恺撒的领导力比他强这一点,他早在进入卡塞尔之后就知道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楚子航就是没办法像恺撒一样融入团体并领导团体,他总是独行,最多杀在团体的最前方开路或者断后。兰斯洛特也说过他这一点,说会长你没必要和恺撒比这个,哪怕对着《圣经》恺撒也能说得像义勇军进行曲那样激昂,人家好歹是加图索家熏陶出来的家族继承人,天生就是要做领袖的命。管理可以我来做,你不用说话,只要够强就好。只要你够强,只要你可以赢过恺撒,那你就永远是狮心会的精神领袖。
有时候楚子航也会佩服这样的恺撒,永远不迷茫,不退缩,永远是一群人中鼓舞斗志的那个。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坐在对面的恺撒离他太近了,楚子航再怎么压低声音也会被恺撒听见,所以他不想说。
说出来好像就输了。
路明非不知道楚子航那张冷淡的脸下想的什么,要是知道了他一定要再说一句——
你们幼不幼稚?
夜风中飘荡着一首缥缈的古歌,像醉人的烟雾,也像海妖的吟唱。他很熟悉这首歌,因为这首歌出自歌舞伎的名剧《鸣神》,而他喜欢歌舞伎,喜欢演戏。今晚的天很黑,所以月亮显得特别亮,也特别大。洁白的月光仿佛纱一般,披在轻盈起舞的女孩身上。
月下眉目楚楚动人的女孩面敷□□,身着华美的十二单和服,衣袖垂下来掩住扬起的红唇,垂目微笑时美目流转弱不胜衣,让人心神摇曳想去扶住她的腰身。她是绝世美女“云中绝间姬”,面对这样的美哪怕是强大到能捆住龙神的鸣神上人也会心动,饮下那盏甜蜜的、醉人的酒。
所以他也受到了引诱,来到云中绝间姬身前,跟着她迈出步子,在月下舞动。恍然间其他人也加入了进来,她们是藤壶和浮舟、扬卷和八桥。这个虚幻的舞台里不断上演着华美的戏剧,有妖艳的《鸣神》,也有凄美的《源氏物语》,还有《助六由缘江户樱》和《笼钓瓶花街醉醒》,这些戏剧彼此交融、一同上演。他跟着女孩们且歌且舞,顾盼间摇曳生姿,眉目精致不输于盛装打扮的女孩们……甚至更胜于她们所有。
女孩们簇拥着他,像是被悬吊着起舞的傀儡,也像是围绕腐尸盘旋的乌鸦。突然这些乌鸦们,或者傀儡们都散开了,她们奔向另一个人。那人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能剧面具,一张笑脸裂开鲜红的嘴唇露出漆黑的牙齿。
这个新出现的人在笑,在轻快的舞蹈,踩着听不见的节拍,得意的神态从他每一个动作里透出来。他看起来像是长出了无数张嘴,每一张嘴都裂开嘴唇露出牙齿,漆黑的牙齿,漆黑的口腔,令人战栗的狂喜从每一个漆黑的孔洞中涌出来,化作笑声,越来越大。
他停住了,看起来吓呆了,又好似早有所料,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舞蹈。他没握过剑,因为他身体很弱,弱不禁风,然而此刻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红鞘的长刀。按理来说和服的袖子再怎么宽大也藏不下这么长的一柄刀,可是他就是抽出来了。
他没有想为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的心中充满怒火。这股无端的怒火自他看见老人的第一眼起就占据了他的脑海与心脏,胸膛与四肢,像是从他体内复苏的一个恶灵。这个业火构成的恶灵在嘶吼咆哮,推开挡路的女孩们,任凭华美的衣物沾染黑泥污物,只一瞬间就奔袭向还在舞蹈的老人,红色刀鞘不知何时已被丢弃,迎向老人的是雪亮的刀锋!
老人狂喜的舞蹈乱了,迎面而来的刀锋带来致命的杀意。他仓皇后退,踉踉跄跄好像要跌倒,于是刺穿心脏的刀锋上挑,将那张惨白的笑脸能面一分为二,也将面具后面的头颅一分为二。
他怎么可以一直带着假面,微笑着狂笑着活在这个世上呢?他是幕后的暗影,是指挥傀儡的技师,是编写剧本的作家,可一旦把他摆到台前,他就只是个小丑!
一个用假面愚弄世人的小丑,失去最后一张假面会露出什么样的脸?
他要看清楚,他要看清楚那张脸!
切口平滑的两半面具一左一右滑落地面,清脆的响声中那张不可置信的,狂喜又狂怒的脸,也沿着额头、鼻梁、咽喉直直画出的红线裂开了。
在灰白的,红的,半透明的液体固体漏出来模糊了那张脸之前,他看清楚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是蛇岐八家的首脑,是日本这个国家阴影中的皇帝!
是他?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不会是他?当然可以是他!
他忽然明悟了过来。
然后,他醒了。
今天,会是个很好的天气。刚刚醒来的他望着窗外的黑暗想到。黎明前的这段时间,总是最黑暗的。
“不要着急……”他梦呓般的话语转眼就消散在空气中。
时间还早,他可以去做一顿早餐,虽然他只会煎鸡蛋。因为哥哥只教会了他煎鸡蛋。
他想着许久不见的哥哥,提起墨笔在有着淡淡菊花香气的名片上勾勒。他画的很慢,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片铺开,墨色的菊花在小小的纸片上绽放。等待墨干的时候他将早餐做好了,简单的日式早餐,也是哥哥教给他的。
墨色的菊花被翻转到背面,他又一次提笔,在花的背面以楷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风·间·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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